第14章 .13暗流

只不過雖說今天是新玩家到來栎陽的日子,但李曦卻并沒有準備親自去祭壇之上接見這些新的“應召而來”的“天兵天将”,只打算讓栎陽令過去看一眼防止新進來的這三百人不小心弄出什麽亂子。

上祭壇就要換此前專門讓人量身定制的華貴同時也沉重的祭祀禮服,穿上之後整個人都厚重一圈,行動不便,還要在臉上畫上使得她有一種聖潔、又難以接近之感的妝容,符合《大秦》的宣傳動畫,她根本就懶得裝。

甚至之所以有必要動用栎陽令這個在栎陽之地除她以外權力最大的官員,那還是因為這些二測的玩家終究是第二批進來的,待到以後《大秦》擴容,玩家更多,論起來的話他們也算是最早期玩家,用一個他們或許會比較熟悉的話來說那就是老客戶限定優惠。

等到往後《大秦》運行的久遠一些,游戲直播系統開放,開始真正的在網絡上有着自來水,讓玩家世界們對于這個游戲有所興趣的人都知道《大秦》的規矩以後,到再有新玩家初次步入,就只需要派一些小士卒進行秩序維護就可以了。

畢竟游戲之中的重要npc哪有閑工夫天天見新入游戲的玩家?

但為了防止徒生變故,李曦還是讓系統将登錄的新玩家們那邊的情況投影在了光屏上,一旦這些新玩家之中有誰鬧事,她可以憑着權限狗的身份瞬間對其進行封號操作。

而事實證明,她的這個“監控”是真的沒有開錯。

這第二批玩家同第一批不太一樣,一測的玩家大多都是因為太過無聊偶爾間看到系統随機插放小廣告就注冊了游戲,但是二測玩家則不然。

由于系統的鋪天蓋地的營銷宣傳,在玩家世界激起衆怒,引來一片的罵聲,曝光度的确是高了,熱度也帶來了,但與此同時,伴随着的被招來的黑子更是無數。

申請《大秦》內測資格的人數很多,而她又是全部都交給系統這個人工智能,按照着申請人可能存在的專業技能進行篩選。李曦估摸着,按照小傻統的單純度,搞不好可能就讓游戲之中混進來。兩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奇妙生物,畢竟能力和人品這二者之間的關系從來都不是正比存在。

在二測的玩家們甫一進來之際,便有兩人相互對視一眼,然後迅速的去砸場子——也就是去砸祭壇之上的建築試圖拆毀祭壇。

在見到這一幕之後,李曦并沒有第一時間就動手從控制面板上瞬間将兩人扔出游戲,而是顯得極好脾氣、極有耐心的讓他們砸了兩分鐘,毀了一些上面的建築,将祭壇之上的部分“地面”弄得坑坑窪窪的,之後才慢悠悠的擡動手指,輕觸屏幕,将這兩人永久地進行封號拉黑,無論之後發行多少次游戲資格,他們都再也不會有機會進入《大秦》。

看着李曦這有些反常的舉措,系統不禁有些疑惑問道,【宿主,為什麽不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把他們扔出去啊?現在還被這兩個讨厭鬼給弄壞了祭壇,還要修诶!】

聽着系統語氣中滿是對那兩個玩家不滿的嘀嘀咕咕,李曦将手臂支在桌上,單手托腮,道:“剛才那一段,就是那兩人砸祭壇的全程,把錄屏調出來,發布更新到咱們《大秦》的官網,就當做是粗糙一點的小宣傳片了。”

她在另一只手中轉動着筆,聲音淡淡,“通過這段錄屏,再一次強調《大秦》符合萬有引力,百分百絕對真實全息,依照現實世界一比一打造游戲引擎,每一個角落都貨真價實,經得起考驗,歡迎每一位玩家前來檢測。”

不過亂用檢測方法,蓄意毀壞公物的肯定是要回收賬號就是了。

看到這個全世界獨此一家的全息游戲了嗎?扔掉也不給你玩.jpg

【嗷——宿主英明!我就知道宿主是最棒的!】

“哦,對了,”看着再一次化身馬屁精進入尖叫雞模式的系統,随後李曦像是想起來什麽東西,又補充一句:“記得把那兩個人的臉進行馬賽克,省得有人說我們《大秦》不人道。”

“至于你說的還要找人修補祭壇之事,”她補充道:“沒有必要搞得那麽麻煩,直接讓這些二測玩家去修就行了。”

【但是這會不會引起他們的不滿啊?】系統問道,【畢竟祭壇又不是他們毀的,讓他們給已經被封號的那倆人收拾爛攤子肯定會不願意的吧?】

“那又如何?”李曦淡淡說着,神色很是無所謂,“依照秦律,法行連坐制。就算是玩游戲,也總要遵守游戲規則吧?”

“何況實在是有不想幹的就退游嘛,我又不能強迫按頭他們做什麽,我就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游戲制作人而已啊。”

看着系統被自己說的若有所思的模樣,之後李曦又補充最後一句,“記得從那些申請內測的玩家中搖號把走掉的人補回來。”

【好的宿主!沒問題宿主!全部交給我吧!】

這批才剛進游就因為同行人不幹好事而倒黴的背了黑鍋,被抓壯丁幹活的可憐玩家們的入游第一個任務就此被無情敲定下來,而在把他們安排的明明白白,就差找個棺材板将他們一起扣上之後,李曦也再沒有時間多給這些玩家們多餘一個眼神,而是思忖起了有關于秦國金礦一事,自己到底要不要預先的給鹹陽寫封信提前和嬴政說一聲,讓他派人去做黃金礦工,還是等到自己徹底查看過後,直待挖到金子再将這個大驚喜一并同鹹陽宮內的少年君王講。

主要是,如果是選擇前者的話,她還可以順帶的中飽私囊,公器私用,占用公共資源,夾帶私貨,給已經好久都沒有消息互通的親哥寫一封家書……

思及此,李曦覺得自己心中已經有了很是明顯的傾向性,不需再進行多餘的考慮。

鹹陽。王宮。

在宮人的帶領之下,李斯在王宮之中穿梭,青年面色上看着平靜一片,沒有任何想法,但在心中卻已經做過數種嬴政可能會問自己的問題假設,同時亦是進行了多個回答的語言組織方式,籌謀醞釀着一會兒見到自己的君王還要如何言說。

近日以來的鹹陽并不太平,這個太平所指的并非是武力刀戈方面,而且政治黨争的暗流湧動。

如今嬴政年少,尚未親政,朝中大權,一切政務全由太後趙姬、相國呂不韋二人把持掌握,說一不二,呂不韋是自先王繼位以後便擔任秦國相邦之職,多年以來,且不說他所結交的賓客、供養的門客多達數千,便是秦庭之中亦不乏與他交好臣子,支持着他的政見,朝堂之上以呂不韋馬首是瞻,說一句滿朝黨羽毫不過分。

可呂不韋縱然身為相國,在秦國一人之下,可他終究是臣,而非君。

手下臣子的勢力便傾朝野,天底下有哪個君王——哪個有主見、有野心、同樣有手腕的君王能容忍至此?

曾經勢弱而羽翼未豐的君王今已長大,可掌權的相國不願歸權,其實也不能夠說是呂不韋一點都不願意歸權,只是他目下願意放手的對于身為君主的嬴政來說,不夠,且諷刺。

——堂堂一國君王,想要掌控自己國家的政務,竟然要看相國的臉色和心意,傳出去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

呂不韋現在是正在嬴政的雷區瘋狂蹦迪。

想起前陣子發生的由呂不韋弄日由頭的王上被太後催婚一事,李斯就覺得這位最開始看上他、給他有了見到嬴政機會的頂頭上司八成要從奇貨可居變成奇禍可居。

他是真的膽子大,明知道嬴政君王威勢已成,他早就不是那初初被扶持上位,什麽都不懂的羸弱君主,卻還偏要再去以此事試探,妄圖掌控嬴政。

畢竟雖然朝堂之上呂不韋一家獨大,可若是要說起軍權的話那可就不是那麽一回事。

自古以來,對于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位君王來說,将相和都是一樁值得稱道的上好的美談。

可一般往往來講,由于分工不同,思想觀念也大多相差甚遠,“将”與“相”在許多時間往往都處于一種相悖的層面,故此大多關系都沒有辦法太好。

而秦國,便是如此。如今掌軍的幾位将軍,幾乎沒有一位同呂不韋關系好的。與此同時,在軍中有話語權,威望極高的幾位将軍,無一不是堅定的君主派,無論是歷經四代秦王的老将蒙骜,又或是侍三代秦王的宿将王龁,都是在嬴政即位之初便向君王宣誓過效忠,以表忠心。

不過想來也是,呂不韋不受軍中之人待見,實在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

遍數秦國諸位相國,唯有呂不韋在位期間,秦國打仗最少,不曾惡戰、打的太兇猛過。

而秦國又是施行軍功爵制度,只有打仗,取得人頭,斬首敵軍,才能夠升官加爵。但呂不韋為相不讓打,那就是在斷送為将者和将士們的前程——一個人最孔武有力的青壯時間就那麽幾年,過了這巅峰期再想拼命,就是有心,也未必還有餘力。

如此,在這樣的情況下,軍營之中又能有幾人對他擁有好感?那得是什麽樣的普渡衆生的聖父在世啊?

所以如今朝野之中湧動着的暗流也就在這裏。呂不韋政權在握,而嬴政直接以軍權制衡政權,這鹹陽的上層社會之中,每天都是處于一種不見血的腥風血雨之中。

而他現在身為秦王身邊的近臣,自然也是每日會感受着這種無形的政鬥的刀光劍影。

其實本來身處權力漩渦中心也并非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他想謀富貴,圖高位,這些都是避免不了的。可問題就在于現在這形勢傾向……

思及此,李斯心下忍不住的嘆上一口氣。

心中只覺得唯一不幸中的萬幸就是幸好妹妹現在人在栎陽,不然以她那被王上擡起來的身份,恐怕在鹹陽也安定不到哪裏去。

也不知道阿曦在栎陽有沒有被人照顧好,天氣快要轉熱了有沒有人給她做新衣……

正當李斯心中記挂着妹妹之際,他已然被宮人帶領到了他的君王所處的宮殿。

李斯面上挂起職業微笑,朝着那正前方的玄衣少年背影一拜,同時心中亦是準備好方才路上想過的問題最佳答案,信誓旦旦,頗有自信的等着自己的君王的問話。然後,随着玄衣少年的轉身,第一句話就把他給問懵了。

無他。

因為嬴政所說的是,“李斯,你想不想見神女?”

聽到嬴政這句話的時候,李斯的腦子是真的懵了一瞬。

随後在反應過來之後,青年緊接着的便是一陣頭腦風暴,在腦海中将這一句聽上去平平無奇的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單獨拎出來分析,試圖透過表面來解讀眼前少年君王的話中深意。

然後才小心謹慎的開口回答道:“王上,臣以為……”

“廢話真多。”聽着李斯一通話下來左右言他,偏偏就是不正面回答他所問的那個問題的答案,不知道腦中回路拐到了哪個山溝裏的言辭,嬴政似是有些煩了,不耐道:“寡人沒問你這麽多東西。你就直接說想還是不想,寡人不想多聽到第三個字。”

聽到嬴政的這一句,李斯瞬間識趣,果斷道:“想!”

“那便去稍作收拾,同寡人一道去栎陽。”

“啊?”一聽這句,李斯頓時整個人都傻了。

而看着自己的臣子這幅傻愣的模樣,嬴政則是完全懶得再給他一個眼神,直接轉身以行動表達對他的嫌棄不已。

心道平日裏挺機靈的一個人,怎麽一提到李曦就變成了這副蠢樣子。

真是沒用。

事情到最後,李曦要夾帶私貨,讓人送到親哥手裏的那封家書終歸是沒送出去。

因為就在她才剛組織語言,把自己那要送去嬴政手中的通篇白話的內容以文言翻譯完畢,可以給君王觀瞻不久,正當剛想找人交代對方擔任這個極為重要的信使工作的時候,不然之間就聽下人來報一個重大消息,

——嬴政來栎陽了。

同行者二人,正是在後世始皇身邊最出名的一文一武,李斯,蒙恬。

只不過一行人到達栎陽的時候,彼時天色已晚,夜幕降臨,不宜進行什麽歡迎嬴政來至栎陽的宴席,而是先行休息。

以及要在府中部署好防衛工作。雖然嬴政這一次來到栎陽也并不算是大張旗鼓,但凡事正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嬴政身為秦王,身家性命至關重要,所以一聽到王上到來的消息以後,栎陽令這個栎陽最高行政人員就開始忙上忙下,安排布置一切。

而身為如今的栎陽無論哪方面都是權力最高者的李曦,則是在趁着栎陽令媽的焦頭爛額之際,渾水摸魚的一把将暫且沒什麽事情需要做的親哥給拉到小書房,問着他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了解一下情況。

好端端的嬴政怎麽忽然之間又來了栎陽?這事實在是讓她感到很不同尋常。

即便嬴政是同她說了來看看自己那在她的領地遭受毒打的傲嬌弟弟,但李曦覺得……成蟜好像還不至于有那麽大的面子讓嬴政親自的來這邊跑上一趟。

關于李曦所問的這些問題,出發之前李斯早就試探的向自己的君王詢問過若是妹妹問起,王宮之中的一切事宜他可以對李曦講多少,說到什麽程度,而嬴政的态度則是無謂,李曦身為神女,一切的一切她都可以知道。

所以李斯也就完全沒有心理負擔的同妹妹講了王宮中的那些暗流。

由于鹹陽那邊的事情實在是過多,李斯為了方便妹妹記住也是更好理清,還特意的在架子上取了一份空白逐漸給妹妹寫政治筆記提綱。

之後在寫好以後,将手下竹簡卷起,遞交到小姑娘手裏,“喏,方便你回顧。”

李曦頓時彎眼一笑,看上去又乖又甜,軟聲道:“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哦,對了。”随後李斯想了想,終歸還是決定将剛才被他以本質提及,而并未說具體事件究竟為何的事情告知妹妹,

“這件事的由頭是相國讓太後與王上說迎娶楚國公主,與楚由婚締約。”

“咔嚓——”

伴随着李斯這句話音最後一聲的落下,應聲的是李曦才剛從親哥手中接過來不久的竹簡被“腰斬分屍”,從中間斷裂一分為二,同時亦有着好幾根竹簽也脫開,只消李曦此刻一放手,便傾刻間會分離散落。

看得李斯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偏偏造成這一切的人還要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仿佛就是不小心掉落了一根筷子一樣,神色溫溫柔柔,輕聲細語的說着,“沒事。不小心手滑了一下,哥你接着說啊。”

李斯:“……”

這讓他怎麽還敢接着往下說?

李斯覺得,自己現在所應該擔心的應該不是自家妹妹是否心悅王上,想在王上這棵樹上吊死,非君不許,而是……看他家丫頭的這德性,他真的有些擔心,王上立後之日,可能就會成為秦國歷任唯一一位死于情殺的君王啊。

蒙恬……能攔得住他家小妹嗎?

李斯有些忍不住的在心中思考起這個帶着那麽點滑稽感的嚴肅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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