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1不尋常
嬴政感到心情不虞的原因倒不是趙姬那麽長時間以來,對他連句走形式過場的關懷問候都沒有，現在為了個不知什麽東西的玩物這才來找他，而是趙姬養個男寵結果身為主人的她反被玩物擺弄不說,還想讓他為了這麽玩意兒去動搖秦國的立國之本。
自商君變法到今日,多年以來秦國之所以能夠圖強奮進，從西北邊陲弱小之國變作今日之強秦，所依靠的便是商鞅所設立的律法。
秦國與維持着世卿世祿制的天下列國不同，施以軍功爵制度，百姓投軍者可以靠軍功而改變出身低微而一輩子只能夠活在塵埃之中的命運,軍兵士卒在戰場上厮殺是真真正正的為自己、為家人的未來所打拼，而非于別國拼命的事都讓底下的士卒做了，最後分功行賞的時候卻全部都是上面的貴族瓜分好東西,辛苦到最後不過一場空。
秦國的以軍功封爵制度便在于“公平”二字，不論出身高低,不論身份貴賤，只要你願意以命拼搏，在戰場上勇武殺敵，便有機會走上一條康莊大道。
而趙姬現在所想要的便是破壞這一份使得天下列國,唯秦軍聞戰則喜的“公平”。
那雙暖棕色的眼眸之中一片漆寒，而後嬴政收斂起起伏的情緒,側過眸子,看着趙姬只是不帶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說道：“母後被身邊的伶人取悅,心情愉悅想要賞賜小玩物以使得這一玩物能夠逗樂自己更久的心情兒子能理解，但，”說到這裏，嬴政話音一轉，語氣之中也是更多了幾分威嚴,“商君律法出世以來，我秦國向來都未曾有過如此無功便受封爵之祿者，此人既是令母後開心了，那麽盡管賞賜金銀帛物便是，此些富貴之物足以給予他無上榮光，至于封爵……”
少年清冽的聲音中倏地染上些許淡淡的嘲意，“不過區區一介玩物，也想妄圖動搖我秦國立國之本？心思生的如此之大，寡人如今倒是有些對這位取悅了母後的宦人心生好奇了。”
嬴政早已知曉趙姬身邊那位伺候他的嫪毐是暗度陳倉，偷混入宮的正經男人，所以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特意的将那“宦人”二字給讀了重音，果不其然，一聽到他這一句，心虛使然之下的趙姬幾乎是有些反射性的後退兩步，畢竟她哪裏敢讓嬴政見到嫪毐？雖然與人私通，這也不是她頭一回做了，以前呂不韋還是相國的時候就已如此了，但是呂不韋和嫪毐又不太一樣，至少她和呂不韋之間亂搞歸亂搞，但總歸也沒日日夜夜的把呂不韋留在自己的身邊，還有這麽一層的“遮羞布”。
随後她穩了穩心神，将自己暗自偷渡男人進宮的心虛給壓下，又想起剛剛兒子對自己所說的意思明明白白是拒絕她的這一要求的話，不由得有些錯愕的看着眼前遺承了自己美貌的少年，帶着點不可置信的，喚着他的名字，“政、政兒？”
看上去俨然就是沒有想過嬴政會拒絕自己的模樣。
這個時候她的心中已經再顧不得什麽私自弄男寵進宮的心虛不心虛了，而是不敢相信從來不會拒絕自己要求的兒子會拒絕她，且還是這麽冷硬的方式，把話說的如此之重，她不禁反射性地反駁道：“哪裏有政兒你所說的那麽嚴重？不過是封一個小小的爵位而已……”
但是從她那并不大的聲音之中就能夠聽出來，她沒有什麽底氣。
于是趙姬不禁咬了咬下唇，她生的實在是美麗，所以這樣的動作一做出來，看上去便是楚楚可憐惹人憐惜的模樣，但凡她的面前換上另外一個男人，都絕不會對趙姬如此神情無動于衷，只可惜如今在她面前的是早就看慣了她落淚的、她親生的兒子，對于她的這般神色自帶着與生俱來的抵抗力。
眼看着趙姬就要美人含淚，嬴政只是語氣平淡道：“何況母後可莫要忘了眼下是什麽時候，趙魏楚韓燕五國合縱攻秦，意欲從我秦國手上硬生生的撕下一塊肉來，前方戰場之上，為保這片國土不受他國吞并，大秦的銳士們正在抵死拼殺，母後如此要求，怕是要寒涼了如今正在前線戰場為我大秦厮殺的将士們的心。”
趙姬不由得被他說的愣住。
雖然說當初她也掌握了幾年的國事，但那些事情大多到底是由呂不韋親力親為的，舞女出身的她對政治方面的一切都不敏感，只知自己如今身份尊貴，她的兒子為秦王，而她是為秦國太後，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再也不會有人敢像當初趙國那般欺辱自己，如此而已。
貌美的婦人不覺有些神色讷讷，而嬴政見趙姬如此，也沒有逼得太狠，看到母親這還能說得通、腦子徹底完全沒被人家給忽悠沒了的模樣，思及其李曦曾經和自己所說的話，語氣也是稍微軟化了些許。
他道：“不過母後既然看重此人，因此專門的找到兒子這裏來為他求爵，寡人也實在不想母後一番苦心就此耗費，不然……”說到這裏，嬴政側眸看了眼趙姬，繼續道：“趁着眼下正是秦國與趙魏楚韓燕五國開戰之期，看在母後的份上，寡人親自的幫他走個後門，讓他不必經受任何考驗，直接臨時上陣殺敵如何？”
說到此處，少年柔和了眉眼，語氣也似乎變得更為溫軟和善，只不過說出的話的兇殘程度卻是與神色語氣毫不相幹，“我秦國軍士向來因功封賞，所以不若就将那讨得母後歡心的宦人送去陷陣營罷？雖陷陣營要不着甲胄而沖鋒在最前面，相對于其他人而言要危險了些，但是只要活下來了，定能夠憑功賞爵，如此，也算是遂了母後的心意。”
嬴政這話的語氣說的那叫一個關切，言辭誠懇真摯，而內容卻是說的非同一般的陰陽怪氣，直接就把趙姬給噎的說不出話來。
甚至由于自身文化水平不夠過關，加之頭腦也不是怎麽好使，趙姬只能隐隐的感覺嬴政的話有哪裏不對，但是聽上去卻又确确實實的是真的在為自己着想。
只是……
她又哪裏能舍得讓嫪毐去那什麽陷陣營沖鋒殺敵呢？雖然她之前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軍營之中還有一個叫陷陣營的東西，但是剛剛她也聽嬴政說了，那是要不着甲胄，沖鋒在最前頭當人肉靶子的——這話翻譯一下不就是讓嫪毐去送死的嗎？
于是別的都不怎麽懂但是聽明白了嬴政因為看在她的關系上才想送嫪毐去的“只要能夠活下來，就一定能夠受爵”的陷陣營，覺得沒受過訓練的嫪毐肯定活不下來的趙姬趕忙搖頭回拒了兒子的這番“美意”，尋了個由頭就匆匆走了。
趙姬要走，嬴政自然也不會攔着，只是維持着身為人子該有的基礎禮節目送她離開。
而後看着趙姬的背影，心想，或許他真的該聽從李曦當初同自己所言，給他的母後送幾個男寵解悶，注意力分散起來了，才不至于把随随便便的一個玩意兒東西都放在心上，以至于被他忽悠瘸了，連為他來找自己求爵位之事都能做得出來。
其實當日李曦同他提起給趙姬飼養男寵之事時，嬴政就已經被她的思維邏輯給說通了。只不過給自己的生身母親送男寵這種事情多多少少的有些……
何況當時他也知道趙姬的身邊有了一個嫪毐，彼時嫪毐又還沒作死，沒有多生事端，他也就暫且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認容許這件事情的存在，哪知這嫪毐平日看着安安分分的一搞事就想搞大事。
李曦現下也就是不在鹹陽，不知道這邊現在發生了什麽，如若不然的話，肯定在心中暗自吐槽，這才哪到哪兒啊？
給嫪毐這傻缺貨求爵位那才只是開始，等到了後期趙姬那才是真的被忽悠瘸了，連廢嬴政立她和嫪毐的兩個兒子的這種話都敢信。還弄了一出“嫪毐之變”，讓他那在歷史上本來就為人不齒的名聲變得更為人不齒。
不過如今人正在栎陽的李曦是沒有機會見證鹹陽城中發生的嫪毐這場猴戲了，不得不說的是，栎陽那邊，李曦現在也是有些懷疑人生，因為……
栎陽。
《大秦》升級好安裝包的第一時間，吃貓的鱿魚便和幾個與自己同一時期進來游戲的老玩家不約而同的一并上線。
進入游戲以後，幾人對視一眼，紛紛的感覺明明游戲升級也沒有花費太久的時間，但是為什麽莫名的就感覺好像和下線以前的氛圍全然都不一樣了？
而在大家共同抱有的疑惑之下，社恐機器貓——也就是當初那位才剛進游戲當天就攻略下了無數栎陽當地百姓，把他們的好感給刷滿了的有着社交那個牛逼症的工程小哥再一次的發揮了自己的“社交超能力”，在大街四周瞄了一圈以後便找準了一個，看上去和藹可親，容易交談的大爺，緊接着沖上去向其詢問他們不在的這幾日是發生了什麽？
看到幾天不見由神女召請出來的“天兵天将”們，被如此詢問，大爺自然是極有耐心的給他們解釋這幾日栎陽城中的變化。
因為前幾日李曦說過她從祭壇之上請求上蒼降臨的“神種”不挑環境，随便找個土地種植下去就能活，且生長出來的必定是極高産量的糧食，所以除開那些絕大多數被拿去到大片的荒地種植的糧種以外，餘下的一小部分則是被均勻分發給百姓，各家各戶都多多少少的分到了一點。
而又本着這高産“神種”結實耐造的緣故，所以大家都很是樸實無華的選擇，直接在自己家門口挖上那麽兩個小土坑，将“神種”種植下去，等這幾個月以後糧食就在自己家門前生長出的美事發生。
聽完老伯的解釋以後，玩家們頓時恍然大悟。顏薩摩耶摸着下巴，正色道：“原來是大家的門前都翻了土，我就說怎麽有哪裏不對勁的樣子。”
看着她如此一本正經的模樣，旁邊有個玩家忍不住吐槽道：“我覺得這件事情的真正問題不是在于……為什麽我們這麽一群大活人都感覺不對勁，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發現這麽明顯的、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到的東西嗎？”
聽到他這句，吃貓的鱿魚頓時一副死魚眼望過去，對他問道：“兄弟，能看出我的眼形是什麽眼嗎？”
剛剛吐槽的玩家謹慎的湊近盯了他的眼睛半天，最後小心翼翼道：“……杏眼嗎？”
“不。”吃貓的鱿魚端正面色，極其認真道：“是近視眼。身為一個三次離了眼鏡以後一米之內人畜不分的近視人，讓我用眼睛來看東西，這實在是太難為人了。”
在他這句話音落下之後，四周頓時出現三三兩兩的附和之音：“我也……”“俺也一樣。”
在如此幾乎全員應和的情況之下，終于剛剛吐槽的那名玩家也承認自己敗北，長嘆一口氣，語氣滄桑的道了句，“誰又不是呢？”
“好了，我們來整理一下現有資料吧，看看游戲更新之後都刷新了什麽，”剛剛去向老伯搭話的為人和他名字極為不匹配的社恐機器貓開口道。
“好。”吃貓的鱿魚應着聲，随後對大家問了句，“我開一下直播，大家不介意吧？”
“開開開，”聽到他這句，頓時就有玩家回應，表示着，“開了直播以後只要直播人同意其他玩家也能夠實時看到彈幕，正好我們可以集思廣益的白嫖。”
畢竟《大秦》的直播系統可不是全免費開放，而是和複活機制一樣，想要直播，也同樣是用貢獻值來兌換時長。
李曦之所以設置這一功能就是不希望所有人都能夠毫無限制的想開直播就直播，把整個栎陽情景都毫無代價的暴露在那邊。添上這樣的一個限制之後，一般情況下除了吃貓的鱿魚這樣的以游戲為生的職業玩家不會時長開啓着直播，多多少少的也算是保護着最後的那麽一點點隐私。
自然，最重要的一點是，這樣可以更進一步的逼肝。
對此，黑心老板李曦表示，自己真的是非常和善的呢。
“我看一下這個直播系統怎麽開啊……”
随着吃貓的鱿魚的嘟囔之聲，下一秒他們的面前頓時間出現一個透明的大屏幕，只一瞬間上面就飄滿了密密麻麻的彈幕，赫然正是在現實世界中蹲守着吃貓的鱿魚的直播間的觀衆老爺們。
見狀，社恐機器貓開始進行總結，“其實這一次升級主要就是體現在《大秦》更新之前發布的幾個任務，外加上額外的一點是女神弄出了玉米土豆地瓜這些東西的種子……”
神女府。
才剛剛忙完手上的東西，李曦放下手中的筆，掰了掰手指舒緩一下，想着趁着休息的時間不如看一眼玩家們。然後——
看着系統給自己打開的屏幕之上，玩家們正在蹦蹦跳跳地高喊着“好耶！工業革命！”，李曦不由得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她忍不住的對系統問道：“你能告訴我，他們究竟是發生了什麽才會意圖一瞬間就讓時代快進二十個世紀還不止嗎？”
系統秒答，【這個是因為宿主你要建紡織廠。】
李曦：？
李曦變得更加疑惑，她要搞紡織廠這和工業革命有個什麽鬼關系。
随後她随口背了一段對于自己而言與戰國史沒什麽太大差別的、同樣也是古時代的歷史知識吐槽道：“難不成他們在搞象征着第一次工業革命開端的珍妮紡紗機嗎？”
聽李曦這句，系統頓時迷弟打call，狗腿道，【宿主英明！】
李曦：“……”
又看了一眼大屏幕上明明八字還沒有一撇，但是卻已經提前慶祝起工業革命到來的玩家們，她忍不住揉了揉額角，而後道：“你去論壇裏面發個帖，給他們指個明路，去查王祯的《農書》，裏面有關的紡織方面的知識要比珍妮紡紗機先進的多。”
【嗷！】系統登即嚎叫，彩虹屁張嘴就來的吹道：【宿主你真的是太博學多才了！我就知道我的宿主是最棒的！】
然而你的宿主之所以會這些東西，實際上只不過是因為是星際高考的必考綱要呢。
心中腹诽一句，李曦也懶得去和系統解釋這些有的沒的。
而是繼續拿起筆寫着什麽。
很快，在《大秦》更新完畢同時也是三測開始的不久，李曦就發現在這一次三測新引入的玩家之中，還真的存在着不一般的能人。
桃花眼的目光停駐在屏幕被分出的一個小格上面的正在埋頭做着什麽的年輕人身上，李曦的眼眸之中不禁浮現兩分興致，拖了個長聲，道了句，“诶~這次還真的找到了一個手工帝出來啊。”
順着李曦的目光，系統将自己的電波掃過去，把被自家宿主看上的這位玩家的資料調出來，道，【她的申請資料上，寫的是有着二十年豐富經驗的手藝人，怎麽這麽年輕啊？可惡，我好像被騙了。】
聽着它這話，不僅使得李曦再一次的感受到了系統的不靠譜，而系統似乎也是感受到了她的沉默，所以趕忙給自己找補道，【不是——宿主你聽我解釋，因為她在網上都沒有什麽資料，看上去就好像是平時根本不上網的古董，我一開始以為這是因為我們大秦的名聲太響亮，所以都把這樣子不上網的手藝人給吸引來了……哎哎哎？宿主你去哪裏？】
看着在自己狡辯到一半就起身往外走去的李曦，系統不由得反射性的問了一聲。
李曦沒好氣的回道：“去豬圈，被你氣的頭疼，抓一只豬來烤了壓壓驚。”
“诶？但是成蟜走之前不是特意說了，不許別人動他的豬嗎？”
“我就是動了他又能把我怎麽樣？”
聽着風中夾雜着李曦淡淡的聲音，系統認真的想了一下，好像……成蟜真的也不能夠怎麽樣。畢竟他又打不過它的宿主，每次都只能夠被自家宿主給欺負。
而就在栎陽這邊，李曦快樂的去禍害成蟜小少年當初嘴上說着才不要養，但是實際上卻別人動都不讓動一下的豬豬們準備做一個烤乳豬慰勞一下自己的時候，此時的鹹陽城中李斯卻是遭遇了自己入職以來優勢的最大危機。
原本這只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他正常的早起上朝，正常的早議結束後被看重自己的老板留下來讨論正事，正常的工作完了準備回家，然後……不正常、更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就在李斯一心的以為自己就要下班，可以拜別王上回家的下一刻，他聽到了面前的少年君王倏地對自己問了一句，
“丞相可知，神女喜歡什麽樣的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