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秦舒回到家裏,舒舒服服的洗了個熱水澡,躺在床上的時候,想到剛才巷口的那個白衣人。一身白色古裝長袍,一個發髻,五官精致,是個美人,不過到底是不是人,秦舒還真不能确定,畢竟他的離場方式實在是特別,秦舒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不知道是個什麽鬼,秦舒心裏想着,在他身上沒有感覺到負面的氣息,可能是偶爾路過的吧,以前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這種鬼,萬物有善有惡,鬼自然也是這樣。

秦舒以前遇到過這種鬼,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沒有入地府投胎,滞留世間,卻沒有做過惡事,吸過人類精氣的鬼魂,在這個世間假裝正常人一樣生活的鬼魂,他們大多是因為有心願未了,不願投胎開始新生活,時時抱着心裏的執念,在塵世間生活。

像這種,秦舒向來都是裝作看不見的,他又不是專門的捉鬼天師,只不過看不下去到處出人命,這才勉為其難,他不會太不自量力,明顯強大的鬼魂他從來不去招惹,畢竟那樣小命會丢的更快,不過自從他能看到鬼之後,還沒有見過強大到過分的鬼魂。

秦舒的卧室窗戶很大,床就放在這裏,所以陽光明媚的時候會直直的照射在床上,被子暄軟溫暖,有一股陽光的味道,不過前幾年網上流行的什麽陽光的味道其實就是螨蟲的味道,讓秦舒倒足了胃口,只能盡力遺忘。

床是正常尺寸的雙人床,秦舒睡不慣軟軟的席夢思,所以是木質的硬床,上面鋪了層床墊,按照秦舒的話來講,睡軟床有一種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覺,還是硬床睡着踏實。

沒拉窗簾,外面的天色微亮,上半夜趕稿,下半夜捉鬼的某小報社會版塊記者躺在他的床上有一種筋疲力盡的感覺,幸好報社記者雖然忙的時候忙死,閑的時候閑死,但是上班時間卻是自由的,只要你趕得出稿子,誰管你是什麽時候上班呢。所以秦舒可以睡到中午,只要下午去郊外采訪個花草種植發家的暴發戶就行了,今天的工作輕松得很。

在刺耳的鈴聲裏醒來,摸到枕頭旁邊的手機,按下接聽鍵,“喂?”

“秦哥?你還在睡覺?昨天又通宵啦?晚上有沒有空?我爸媽叫你晚上過來吃飯!”手機裏傳來一個甜美的女聲,不過語速略急。

“泠泠啊,現在才幾點啊?!”秦舒睜開因為睡眠不足而酸痛的雙眼,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鐘,八點鐘!離他閉上眼睛睡覺不過三個小時,而且這晚上過去吃飯,大早上的通知,也只有林泠泠才幹得出這事兒了,“祖宗啊,你知道我經常加夜班就不要大清早的打電話給我,我這睡得正香着呢。”

“哈哈……”手機那邊的林泠泠得意的哈哈笑,“活該,誰讓你不好好的白天上班,晚上睡覺,熬夜是你自找的。”泠泠和他自小一起長大,親兄妹一樣,尤其是秦舒父母去世之後,林家極為照顧,所以秦舒對這個妹妹感情很好,以至于小丫頭經常騎到他頭上來。

“晚上去吃飯是吧?好,我知道了。”說完,秦舒果斷挂了電話,要是他不挂電話,肯定還要聽這小丫頭唧唧哇哇,魔音穿耳,睡覺就別想了。小丫頭今年剛畢業,念得護士專業,前一陣子才在一家小診所找了份工作,八點鐘絕對是剛剛起床,打算吃早餐上班的時間,沒有時間打過來第二個電話,所以秦舒才敢挂斷電話。

沒有了電話魔音的幹擾,秦舒一覺睡到了中午十二點鐘,神清氣爽,起床洗漱好了,在樓下吃了碗面,早中飯合一,轉了兩趟公交車來到自己要采訪的地方。

S市并不是很大,新發展起來的城市,郊區不算遠,所以秦舒四十分鐘就來到了目的地,下了車,這邊的建築明顯就和市中心差了幾個檔次,市中心是高樓大廈,四十分鐘的車程之後,卻是矮矮的磚瓦房比較多,門面破舊,便利店小飯館都是用白板印紅字,經歷過風吹雨打之後,舊舊的,到處是灰塵,從外面往裏面看去,一片昏暗。

秦舒撿了個看着過得去的小便利店進去,拿了一盒煙和一盒口香糖,付錢的時候問老板,“老板,附近的陽光花卉種植基地怎麽走?”

“哦,那個地方啊,你出門左拐,走到第二個路口拐進去走一段就到了,很好找,門上挂這個大牌子呢。”那老板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胖乎乎的,滿面油光,禿頂有點厲害,左右兩邊的頭發留得長,就往中間禿頂的地方一蓋,額,這個發型實在是有點滑稽,不過人倒是挺熱情,怕秦舒找不到地方,特意從櫃臺後面站出來,給他指路。

秦舒謝了老板,就打算往那邊去,這時候來了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站到便利店門口,那老板立刻招呼:“小雪啊,來買東西?”

秦舒聽見這話,本能的回頭看了一眼,按道理說五六歲的小孩子大人應該不放心讓孩子自己出來買東西的,這又是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雖然不多,但是也怕出意外。但是秦舒看到這個小女孩,卻稍微有點兒明白了,因為這小女孩一頭枯黃的頭發,在頭上紮了個亂糟糟的發辮,小臉上還黑乎乎的,跟小花貓似的,看起來一點兒都沒有五六歲孩子應該有的嬰兒肥和圓潤,雖然現在是九月份了,但是中午還是挺熱的,但是這個小女孩卻穿着長袖長褲,袖口和褲腿上都黑黑的,鞋子看起來也是衣服一樣有年頭了,都破舊的很。

小女孩膽子好像挺小,見老板問她,怯怯的答應一聲,“嗯,王叔叫我來買兩瓶冰啤酒。”說着,将手裏的錢就往老板手裏遞。

秦舒眼睛微微一眯,那小女孩胳膊往上伸的時候袖子滑落,胳膊上有深淺不一的傷痕,有大有小,有新有舊,甚至秦舒還看到她的手肘內側看到了幾個深淺不一的圓形傷痕,大小和煙頭很像,有一個還沒有結痂,透着血絲。手上也不如一般小孩子一樣肌膚嫩滑,小手有點髒,上面有些傷口,像是玻璃之類的銳利之物劃傷的,好在傷口并不是很大,已經結痂了。

那老板想來也是知道點什麽,看到小女孩胳膊上的傷沒說什麽,嘆了一口氣,進屋裏拿了兩瓶冰啤酒裝在塑料袋裏遞給小女孩,把找的錢和手裏一根棒棒糖遞過去。

小女孩接過錢,卻不要棒棒糖,怯怯的搖搖頭。

那老板說:“沒事,叔叔不收你錢,這個棒棒糖是送你的,拿去吃吧。”說着,又往那小女孩手裏遞過去。

小女孩這才默默的接過棒棒糖,怯生生的對老板說到:“謝謝叔叔。”完了,才轉身朝着來時的路回去。

那老板嘆口氣,回過身來,見秦舒還沒有走,眼睛也看着小女孩回去的方向,于是自來熟的開口,“唉,這孩子也是個苦命的。”見秦舒轉過頭來看着他,明顯對這個話題比較感興趣,于是接着爆料:“這閨女是跟着她媽嫁過來的,外地的,本來他後爸也是個不錯的人,可是娶了她媽兩三年,就在工地上幹活的時候摔了下來,把腿摔斷了,完了腿瘸了,工地上賠的錢不多,看完了病花的就差不多了,她媽又懷着孕,家裏就沒有了進項,她媽只能大着肚子找活幹,這孩子這麽小就要在家裏做家務。”

說着,那老板紅光滿面的臉上帶着同情的表情,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她媽白天找了活幹,孩子給他奶奶看着,這小孩本來就是個拖油瓶,孩子奶奶不待見,不給看,只能天天在家裏,這也就罷了,她後爸腿瘸了以後覺得都是這孩子的錯,她是個克星,命硬的,沒出生就克死了親爸爸,現在又來克他這個後爸。開始的時候就罵兩句,後來越來越過分,都開始打了!”

“難道就沒有人管管?”秦舒聽着這事,心裏不太舒服,他做社會記者,碰到的這種事情也有過,但是沒見過這麽嚴重的,這才幾歲的小孩子,光是一個胳膊就這麽多的傷,身上可想而知,心裏極其不舒服。

“怎麽沒人管?村裏村長啥的都找他談過話,也勸過,但是一個村裏住着,幾十年的老鄰居,人家的家務事,也不好插手插的太深,傷感情。她媽都不管了,別人還怎麽管?不沾親帶故的。”便利店老板愁眉苦臉的抱怨,眼睛看了看秦舒肩上的一個長方形的黑包,觑着附近沒什麽人注意,小聲的問:“哎,同志,你是記者嗎?看你背着的是相機包吧?”

秦舒看了他一眼,沒回答。

便利店老板接着小聲說道,“記者神通廣大的,你要是記者給管管這事呗?看着孩子受罪,我們心裏都覺得不好。”

秦舒沒有答話,慢條斯理的拿出剛剛買的那包煙,抽出一支,放在鼻下聞了聞,叼在嘴裏,拿打火機點燃,沖着老板點了點頭,朝着陽光花卉種植基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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