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秦舒看到小雪的屍體臉色頓時一變,即便是只有一面之緣,看到一個小小的孩子就這麽失去了生命,秦舒也不可能無動于衷,死亡和生命帶給人的震動總是無以言喻的。
屍袋出了差錯,旁邊一個法醫立刻查看,原來是拉鏈壞了,将拉鏈重新拉上,法醫帶着屍體向警車走去。
秦舒還處于震驚的時候,旁邊走過來一個女警官,站在他面前道:“這位……”看了看秦舒胸前挂的記者證,接着道“這位秦舒秦記者是吧?你認識受害人?”
此時秦舒已經回過神兒來,看了一眼問自己話的警察,恍惚覺得很是面熟,随後就想起這是那天在警局碰到的女警官,于是勉強笑了笑,說道:“算不上認識,我見過這小女孩一面。”
“那能請秦記者跟我們去一趟警局嗎?把知道的事情跟我們說說。”女警察一臉公事公辦的樣子,絲毫沒有之前見過秦舒一面的意思流露出來。
“當然可以。”秦舒點點頭,跟送他來現場的司機說了一聲,就跟着警車走了。
一路無話,很快到了警察局,秦舒被請到一個小房間,裏面很簡單,只有一張桌子和幾張椅子,秦舒坐下來之後,那個女警察和另一個男警察一起進來了,同時還有一杯熱水給了秦舒。
秦舒看了熱水一眼,并沒有喝,只是禮貌說了聲謝謝。
兩個警察坐下之後,男警察打開本子,拿筆準備記錄,女警察則開口問了秦舒關于他所知道的小女孩兒的事情。
秦舒十分的配合,将自己那天去采訪在郊區遇到小女孩的經過都一一說明,因為秦舒知道的并不多,所以很快就完成了。
女警察伸手跟秦舒禮貌的握握手,“多謝秦記者的配合,以後如果有需要我們可能還會聯系你。”
秦舒跟美女握了握手,可惜沒有心情竊喜,只是配合的表示随時都可以打電話,等結案以後希望能把兇手告訴自己。這個要求倒沒什麽,女警察很爽快的答應了。
然後秦舒留下了自己的聯系方式,就回報社了。
警局裏,女警察站在會議室裏分配任務:“小張,你帶着小李去郊區确定受害人的身份,收集線索。小趙,你去問問法醫部那邊,屍檢結果什麽時候能夠出來。”
一項項任務有條不紊的布置下去,很快會議室裏就空了。
不提警察這邊想要盡快破案,秦舒這邊下班前接到泠泠的電話,叫他去那邊吃飯,可是秦舒想到那個慘死的小女孩,心裏沉甸甸的,沒有心情,只能推說工作忙,沒有去。
電話那頭,泠泠挂了電話臉上的失落顯而易見,明明剛才下了班的興奮心情也低落下來,勉強的對着旁邊的田嘉義笑笑:“秦哥說他工作忙,不能過來了,我們回去吧。”
田嘉義看着泠泠神色勉強的笑容,心中一痛,面上卻只能若無其事,裝作沒有看到泠泠失落的說:“好啊,我好久沒有吃到林嬸兒的紅燒魚了,特別想念,秦舒這小子,今天是沒有口福了!”
泠泠收拾起失落的心情,努力讓自己心情輕松起來,笑笑道:“是啊,你們倆都喜歡吃紅燒魚,這次沒有人跟你搶了,哈哈。”
田嘉義心道,紅燒魚他喜歡我全都讓給他都行,只要他別跟我搶你,面上自然不敢帶出來,“每次都搶不過他,這次他不在,我可得多吃點兒,最好把下次的份也都吃上。”
兩個人邊說話,把剛才失落中帶着微酸的氣氛壓下去,邊往林家走去,漸行漸遠,只剩下兩個背影。
這一夜,城市璀璨依舊,耀眼的燈光,昭示着人世的繁華,而燈光照不到的陰影中,有什麽東西在黑暗中蠢蠢欲動。
這一夜,警察局的某個辦公室裏,燈光亮到天明。
這一夜,城市一角中的某個水泥鋼筋鑄就的房子裏,有人輾轉至淩晨方才入睡。
這一夜,某個有着濃濃酒氣和微微的*味道的屋子裏,一男一女經受着他們人生中最恐怖的時刻。
因為白天警察來詢問命案的事情,本就到了晚上就人們就不太活躍的郊區,今天更是早早的關上了門,街上只有一些積古的老人坐在樹下拿着蒲扇閑話乘涼。
八卦已經是人的本能,探尋他人的*和秘密尤其是滿足人類好奇心的一種極好的方式。
郊區的街上有幾盞堅強的路燈還在亮着,路上沒有多少車,還沒有停運的公交車每隔十幾分鐘就呼嘯而過一次。
正對着公路的一條街裏,一戶人家的大門還敞開着,門洞子裏有一個度數不高的白熾燈散發出微黃的光芒,門下坐着幾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拿着蒲扇,伴着屋裏傳來的電視的聲音在那裏閑聊。
今天這個原來的小村落,現在的郊區發生的命案,将會是最近這些老太太們最為關注的話題。
“前兩天我還看見那孩子給他叔抱着兩瓶子酒回來呢,今天就沒了,唉……”最後這個嘆氣的唉字被拉長,成功的表達出了說話人的情緒。
“可不是嘛,你說那麽小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誰那麽狠心。”
“那孩子也是個沒福的,你們看過沒?那身上……”說着,搖了兩下頭,這才接上,“一點兒好地方都沒有啊,青一塊紫一塊的。”
發表了一通毫無作用的言論,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表現了自己對于小孩子悲慘遭遇的同情和惋惜,老太太們覺得心裏滿足了,天色也完了,忙一個個的回家了。
這條街上最裏面一家,三間屋子,四四方方的小院兒,遠看去很整齊,當初蓋房的時候框架好,近看卻發現,院子裏東西零零亂亂,沒有人收拾過,竟然能清晰地看到人經常走的那條路,因為只有路上才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左邊那間屋的窗臺下,淩亂的碼着一堆的酒瓶子,數量十分的客觀。
天黑了,屋裏有人開了燈,昏黃的燈照着同樣缺人收拾,而垃圾零碎遍地的屋子,進屋的那間屋子有個竈臺,屋裏的牆面被煙熏成了灰色,右邊屋子裏,有個人撩了門簾兒出來,迎面而來的酒氣烏糟糟的,他腿腳不方便,一只腿不能使勁兒,即便是扶着牆,走的也十分的艱難。
伸手把外間屋裏的燈也打開,看着沒有熱氣的冷鍋冷竈,啪的一聲,手裏的酒瓶子就被扔在了地板正中,炸開了一片濕漉漉的酒液和綠色的碎片。
不知道多久沒有剪的頭發,遮住了額頭和眼睛,泛着惡心的油膩,五官在昏暗的燈光和頭發的遮掩下,根本看不清楚。
這時,院子裏傳來大門的響聲,笨拙的腳步聲傳來,一會兒,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走了進來,看情形大概有五六個月,雙腳八字擺開,走路的時候像個鴨子,進門的時候看到在裏屋門口站着的男人,吓得一個哆嗦,看到屋子正中碎裂的酒瓶子的時候,更是瞳孔微微張大,怯懦的讨好着說:“餓了吧,我馬上就做飯,你在屋裏歇着,等會兒就好了。”
難得的,今天那個男人只是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自己晃着殘腿回屋裏去了。
女人大着肚子做好飯,擺好炕桌,端上去,簡單得很,一鍋米飯,幾個饅頭和一碟子鹹菜。
男人在看到他把米飯端上來,就坐在炕沿兒上準備吃飯的時候,看着簡單到寒酸的飯菜,一股氣上來,嘩的就把桌子掀翻了,木質的炕桌摔到地上的時候發出沉悶的一聲響,“他媽的敗家娘們兒,掃把星,自從娶了你,老子一天好日子都沒過過!你這是讓老子吃什麽?啊?老子是吃鹹菜的人嗎?!”
女人自從他一動手掀桌子,就哆哆嗦嗦的又麻利兒的從炕上下來,躲過了砸過來的桌子,站到了屋子的一角兒,低着頭小心翼翼的注意着這邊兒的動靜。
男人的脾氣以前還好,但是自從受了傷瘸了腿以後,再不出家門一步,脾氣變得古怪火爆,動不動就砸東西打人,家裏沒有經濟來源,她只能挺着肚子去工廠打工,即便這樣,她也覺得這日子過得下去,因為她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男人是一家之主,哪怕這個男人殘了呢,她也得養着他,因為家裏的事兒都是靠他撐起來的,沒有男人,孤兒寡母的就得受人欺負,她見得多了這種寡婦在村兒裏沒有地位,受人欺負,背後裏被人叫舌根子的事兒。
男人一邊兒喝酒一邊兒在炕上罵,把炕上所有能扔的東西都扔在了地下,除了他自己,這一罵,就是半夜,直到外面萬籁俱靜,窗外的夜色仿佛墨染了一樣的黑,一絲光都不透,濃重的黑色壓下了殘夏的暑意,一股股陰冷至極的風從打開的窗戶裏吹進來,直直的吹到人的心裏,冷透了。
屋裏的兩個人一個只顧着害怕,一個只顧着罵人,絲毫沒有感覺到屋外的不尋常,知道頭頂發出昏黃光芒的燈泡開始閃閃爍爍,最終“滋”的一聲,燒斷了燈絲,滅了,屋裏最後的光芒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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