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入鄉随俗【一更】 就按王妃說得辦

臨到出發之前, 陸想容又去了一趟宮中,跟現任六宮掌權者皇貴妃辭行。

陸想容也知道,自己在皇貴妃太後等人的眼中, 一直都沒什麽分量, 她這段時間是否留在京城中,對于皇貴妃太後等人而言,幾乎可以說是毫無意義的。

陸想容本來以為,她過來不過就是走一走流程,她給皇貴妃面子過來說一聲, 皇貴妃也能順着痛快應下來,卻沒想到此言一出,皇貴妃竟然面露難色。

”看來嘉嫔說得竟是真的。”

嘉嫔?

這又關嘉嫔什麽事?

陸想容眉頭蹙起:“不知娘娘所言……又是何事?”

皇貴妃素來明哲保身, 不去招惹是非。

因為她膝下一直沒有子女,所以對于宮中的皇子皇女們都十分客氣, 能行一些方便就行一些方便,更能顯得自己寬和慈愛,也叫皇帝更加愛重。

故而宮中大多數人對皇貴妃的印象,是個很是與人為善的好人。

而面對着近來正當紅的四王妃陸想容, 皇貴妃自然也沒有刻意為難。

而是細細同她說起了原委。

那天去給太後請安的時候,嘉嫔對着太後提起來, 仿佛是聽誰說了那麽一句, 這次四皇子出行, 四王妃要跟着一起北上。

太後當時雖然沒有同嘉嫔多說什麽,事後卻就此事多問了皇貴妃幾句。

即便尊貴如皇貴妃,對着太後此人也有些犯怵:“這畢竟不是小事,依着我說,四王妃還是去跟太後說上一句為好。畢竟太後也是長輩。”

陸想容蹙眉。

嘉嫔和太後素來不合。

太後看不上嘉嫔歌姬出身, 時常仗着皇帝對自己的寵愛出幺蛾子,教唆皇帝做這做那的,不成體統。

嘉嫔也覺得太後手伸得太長,管得太多,又處處為難于她,若是沒什麽事情是絕對不去太後身前湊的。

對于去慈寧宮請安的事情,嘉嫔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而據陸想容估計,嘉嫔特地去請安,估計和這件事情有關。

陸想容總感覺到嘉嫔似乎對自己有些隐隐的敵意,但卻也不太确定。

但不管嘉嫔對自己是否有敵意,這件事情都因為嘉嫔的介入而變得非常麻煩。

皇貴妃帶着陸想容一路來到了太後宮中。

等進到了內殿後,陸想容才發現,麗嫔和賢妃兩人又來了慈寧宮中請安,正坐在那裏陪太後說話。

陸想容覺得有些頭疼。

這兩人是座位上有釘子,準備駐紮在這裏了嗎?

怎麽這回回過來,回回都能碰到?

賢妃今天過來,主要是想跟太後确認一下大皇子的差事。

為什麽說好要出兵北梁的,但大軍卻一直都按兵不動,大皇子作為統帥帶軍出征之時會不會有什麽變故?

看到皇貴妃和陸想容進來,賢妃和麗嫔自發起身,給兩人讓出一條道路。

既然皇貴妃也來了,賢妃等人的事情自然就要擱後,由皇貴妃先跟太後說話。

皇貴妃便簡單地對太後說了四王妃要跟着四殿下出門之事。

太後一看到陸想容的瞬間,臉色就陰沉下來,聽了這話以後臉色更是難看的厲害。

太後原本就很不滿意皇帝給了蕭攸這樣一個差事,如今他們撞了上來,自己少不得要為難一番。

“老四這次出使代國,也是皇帝的看重和信賴。這件差事極為要緊,一絲一毫都馬虎不得。哀家也知道你們夫妻感情好,一時一刻也分不開,但你們總不能為了自己一時的兒女情長,誤了國事和正事。”

好歹打了這麽多年的交道,陸想容早已摸到了太後的套路,剛才在随着皇貴妃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準備。

陸想容先是恭順地應了聲“是”,而後擡起頭,裝作不經意地對着薛姑姑問道:“聽說您和司馬将軍府上有親,臨到司馬将軍出行之前,也是您替太後娘娘送去的賞賜。不知姑姑可知,這次的司馬将軍帶了府上哪幾位姨娘過去?”

薛姑姑一時噎住,不知如何接茬兒。

陸想容的目的本也不是尋根究底,見薛姑姑不答話,便又轉頭去問賢妃:“敢問賢妃娘娘,大皇子這次打算帶哪位侍妾出門?”

賢妃也不說話,偏生麗嫔沒聽出其中的玄機,搶先替賢妃開口道:“大概是新進府的安氏罷,就是上回選秀時候,皇上專程為挑中的。”

這安氏近來在簡王府中得寵得的很,就連王妃也要避讓三分。

賢妃忍不住瞥了麗嫔一眼。

不知道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麽話的麗嫔被賢妃這麽一看,當即也愣在了那裏。

陸想容笑着點了點頭,又道:“我聽說還有跟着大皇子出門的還有幾位身經百戰的将領,也都帶了侍婢紅袖添香,都說英雄配美人,這話果然不錯。可四殿下輕省,如今我們府裏也找不出旁的侍妾……”

所以別人能去,她又為什麽不能去?

太後當即也卡了殼。

是啊,大家都帶了人,為什麽偏生就蕭攸不能帶?

難不成他一個皇子,吃穿用度還比不得那些将領?

太後反應也快,當即便說了回去:“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如今老四都是郡王了,你卻連個人都不給他置辦,說出去讓人聽着,也實在是不像話。”

太後此言一出,皇貴妃卻比陸想容率先尴尬了。

就在之前時候,皇帝曾經示意她去給四皇子挑幾個人,奈何四皇子說,自己并不需要。

後來皇帝為了表示自己對兒子的關懷,也曾經親自找了四皇子說起這話,四皇子依然堅持不納侍妾,大家都碰了軟釘子,也就不再提及此事了。

陸想容也覺得太後有些離譜兒,上次皇帝當着太後和她的面都說得很清楚了,太後此事舊事重提,還把事情都怪在了自己身上,是打量着這些人當初都不在,想用這個再蓋她一臉,糊弄傻子呢。

只不過如今的她不是前世那個願意為着夫君受委屈,寧可自己擔下所有苦處的小媳婦了。

從進了慈寧宮起,她就沒打算吃虧。

陸想容微微一笑,對太後直言道:“我記得上次在乾清宮中,陛下同您說過,關于四殿下房中缺人之事,他一直都念着。可如今沒有合适的人選,那邊先罷了,等日後有了合适的人再挑好的來。這既是他的意思,也是四殿下的意思。聽聞您最近一直都睡得不好,終歸也是操勞了一輩子,還是該當多注意保養,叫您煩心倒是我們的罪過了。

這胡太後估計就是虧心事做多了,又無處排解,才會天天在這裏無事生非。

否則怎麽就會夜裏總是夢魇睡不好覺呢?

此話這一出,賢妃也不敢幫太後說話了。銥誮

她可以駁斥陸想容,甚至可以駁斥皇貴妃,但堅決不能拆皇帝的臺。

太後聽了陸想容這話後也直皺眉頭,她對從前的陸想容也是有印象的。

在陸想容還沒有和四皇子成婚前,也時常跟着母親來宮裏給舒妃請安。

陸想容不是那種喜歡高調的姑娘,說起話來也是慢條斯理,輕聲細語,對這宮裏的嫔妃和長輩們也十分的恭順有禮,對着她這個太後更是禮敬有加。

太後也覺得心中十分不解。

明明是那樣不錯的一個小姑娘,怎麽跟蕭攸成婚後沒多久,就變成了這幅張牙舞爪的樣子,一點虧都吃不得。

太後給薛姑姑使了個眼色,薛姑姑适時地端着藥碗走了過來:“太後,您該喝藥了。”

衆人見狀都紛紛出聲告退。

雖然在座的人都沒有再說什麽話,但是大家心裏都明白,這一局是陸想容贏了,而且贏得太後啞口無言,十分漂亮。

沒想到平時不聲不響的四王妃有這個本事,回回都把太後噎得沒話說。

同皇貴妃辭行後,陸想容滿腦子想得都是關于嘉嫔許氏的事情。

而嘉嫔似乎也感知到了陸想容對自己的顧挂念,就在陸想容出宮的必經之路上,似乎在等着什麽人,正遇着了陸想容撞了進來。

陸想容也沒有同嘉嫔繼續兜圈子,而是直接問道:“嘉嫔娘娘許久不見。自從那次同您見面後,我就一直有一個疑惑,不知您口中的故人,究竟又是哪裏的‘故人’?”

嘉嫔看了陸想容一眼,緩緩道:“你不就是擔心是我究竟敵是友嗎?反正我是不會害他,永遠都不會。”

陸想容心中的脈絡再度清晰起來。

照這麽說來,這嘉嫔就是蕭攸的故人了。

四王妃離開後,嘉嫔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陸想容消失再遠處,再也看不到一絲蹤跡後,才轉身回到了延禧宮中。

四王妃是真正的天之驕女,自幼便修養極好,即便今天兩人的對話讓她十分吃驚,但她臉上表情幾乎不見半分波瀾,轉身離開之時,就連步搖上的流蘇都幾乎沒有什麽晃動的幅度。

嘉嫔自己也知道,她的這些所作所為對四皇子毫無作用,只是為了給四王妃添堵。

她也明白,自己這樣做,僅僅是源于對陸想容的嫉妒。

嫉妒他們新婚燕爾,夫妻甜蜜。

嫉妒她不論遇上什麽事情,都有他念着護着。

回到延禧宮中,嘉嫔回憶起了同蕭攸的那一次初遇。

記得那是自己十一歲那年,和兩個相好的小姐妹約好,從花樓裏逃出去,結果剛出門就洩露了消息,被花樓雇傭的打手追到了。

那幾個中年男子,就在大路上抓着她們頭發,對她們拳打腳踢。

蕭攸那時剛巧路過,估計也是看不下去年輕姑娘被人作踐,給了那幾個打手銀子,又放了狠話,這才讓她們幾個免于了這場皮肉之苦。

他只是随手做了一件善事,其實連幫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而她卻對這個少年郎上了心。

經過多番打聽,她知道了對方住在行宮裏,身邊有衆多宮人和仆從,想來身份應該還是十分不一般的。

她對他事事留心,還變着法兒往行宮裏頭送東西,但總是還沒靠近行宮大門就被人攆了出來。

這樣的日子終究也沒過多久,京中突然來了人,将他迎回了宮中,進了那所皇城。

再到了後來,她因為色藝俱佳,人也冷清知趣的緣故,被令國公府買了去,又是一番教導。

再後來,令國公轉手将她獻給了皇帝,她也從一個誰都可以任意踐踏的歌姬入宮做了貴人。

她一路追随者他到了京城,終于得意在宮中再次遇見他。

她強忍着心中的激動,上前問道:“四殿下可還記得我麽?”

年輕的皇子看了她一眼,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很明顯,如今已經完全不記得了。

當他聽到她自報家門,是皇帝新納的許貴人後,也只是疏離地點了點頭:“我還有事,貴人自便。”

嘉嫔接過宮女遞上的極品鐵觀音,轉手将滾滾熱茶澆進了一旁的金桔樹裏。

他在雲端,如日光一般閃耀,而她只有卑微如螢火一般的微薄之光。

即便奮力追上又如何?也只能遠遠地看着。

入宮後的這兩年,皇帝給了她無限的榮光和寵愛,她對皇帝這個人,似乎也是中意的。

可皇帝若是跟蕭攸比起來,卻又大有不如,沒有她所喜歡的清冷的眼神,也沒有年輕的身體。

想到陸想容占據了這樣一整個蕭攸,她不自覺地有些嫉妒,想要給她添堵。

= =

等到了出發之時,陸想容才發現,除了衛隊之外,單長信臨行也在随行人員之列。

單先生在管賬方面是世間少有的奇才,陸想容看着他那瘦削的身形,有些擔心他的出行安全。

畢竟這樣的人才并不好找,一定要看顧好他才是。

單長信對于王妃的擔心渾然不覺,整個人都樂呵呵的:“殿下說了,別人侍奉王妃出行,他都是不放心的,所以這次叫我和成周一同出門,也好相互照應。”

這是殿下對他的信任啊!

他們如今都看出來了,四殿下對王妃是真的上心。

而這次四殿下會選擇他跟着王妃出門,那就說明在前院的一衆食客當中,就數他最得四殿下欣賞。

可不是升官發財指日可待嘛!

= =

北上代國的途中,陸想容從成周口中聽到消息。

北梁如今遭遇了大旱,來年怕又是一個荒年。

北梁國主孟圍提出,要同大周再一次談判,這次談判的要求比起上月月初的那些說法,又讓步了一些。

其實兩國如今并未到了必須兵戎相見的份兒上,先坐下來做一番談判也未嘗不可。

但大皇子是在太過渴望軍功,在他和鄭國公的不斷唆使下,皇帝覺得還是覺得不能慣着北梁脾氣,一步都不能退讓,最終還是下令派出大軍壓境,震懾北梁。

陸想容一行走走停停,沒過多久就進入了代國境內。

代國是大周的附屬國,被大周包圍在裏面,因為四面有大周保護着卻又相對獨立的緣故,簡直就像一個世外桃源。

蕭攸得了陸想容抵達代國的消息,提早出城五十餘裏,将陸想容迎回了代國國都。

蕭攸比陸想容早到了幾日,如今已經同代國國主那邊将大軍借道的細節敲定完畢,此時也沒了什麽未了的心事牽挂,可以全心全意陪着陸想容在代國國都承安逛逛。

陸想容一路過來也累了,先是回到蕭攸暫居的昭園內沐浴更衣,歇過晌覺後和蕭攸一同出門逛逛。

承安城最繁華的永安街上有一家生意十分不錯的茶樓,據說每日都會有整個代國都數得着的說書先生在這裏輪番登臺。

陸想容對于代國的說書文化很感興趣,況且這茶館布置得清新雅致,很對她的胃口,便拉着蕭攸進來要了一處雅間,一起來聽一聽代國的風土人情。

今日說書的先生年紀不大,打扮得卻十分超世,看起來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說書先生講得是黃帝大戰蚩尤的故事,雖然這故事內容的确是古早了些,但這先生口才不錯,切入的點也同尋常神話故事不大一樣,聽衆普遍反響不錯。

陸想容進了代國後一路走來,也聽到了不少民間百姓的對話,對于北梁和大周之間的博弈,大多數的代國百姓還是向着大周的。

聽說大皇子如今已經帶着大軍向北行進了。

陸想容支起下巴,對着蕭攸問道:“你覺得我們這次和北梁會打起來嗎?”

“不會。”蕭攸肯定道,“如今兩國之間的關系還沒到那個程度。北梁的新國主想要立威,大周皇帝卻又不願在此時被拿捏。此次軍馬大元帥司馬勳為人有些恃才傲物,不服管束,但終歸還是有些将才在身上的,也知道此時開戰,時機尚未成熟。”

看她聽得入神,他便細細為她解釋了一番。

“司馬勳如今的副将秦政出身武将世家,如今雖然年紀不大,但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将才。司馬勳看得上眼的人極少,秦政就是其中一個,他願意也能聽得進去秦政的意見。”

“而秦政雖然對外強硬,在軍中也強勢,但還是會以戰士們的身家性命為先,絕不會為了一己私利和軍功便催促開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那大哥壓不住兵馬大元帥司馬勳,也做不得秦政的主,軍中還有兩位主和派的副将在……所以這仗,大抵還是打不起來的。”

一将功成萬骨枯,為了軍功盼着打仗的将領,絕不會是好的将領。

陸想容知道,蕭攸一向看不上大皇子,如今他話裏話外對李政的贊許,又何嘗不是對大皇子只顧着自己個人功績而不顧将士們性命的一種否定。

兩人聽完書後,出門天已将黑。

伴着微風習習的初夏的夜晚,正是外出散心賞月的好時候。

兩人不約而同地沒有乘坐馬車,而是踏着月色往住處走去。

陸想容對着承安城的街市點評道:“這裏雖說不比咱們京中繁華,但同咱們京中的風土人情相差不大。若要深究起來,最大的不同想來便是這代國女子身份尊崇,出将入相皆是可能,也能同這代國男子們平分秋色。”

代國女子地位原就比大周更高一些,再加上現任國主是一個手腕相當強勢的女王,自從她執政以來,代國女子的地位越發水漲船高。

其實女子地位的高低,通過觀察街上女子的行為舉止和周圍男子對女子的态度便能知曉一二。

蕭攸比陸想容來得時間更早一些,對于這些事情自然也是早有耳聞:“據說是這樣的。”

陸想容忍不住同蕭攸開玩笑道:“所以咱們來了這裏,就要入鄉随俗。殿下要尤其對我好一些,說不定那女王和衆位女官看你心誠,真心疼惜妻子,在這裏也更好辦事。”

蕭攸笑着拉過她的手,低頭輕輕吻了吻她的指尖:“就按王妃說得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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