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請安
說完了孩子事，宣嫔話題一轉開始說起新年安排。
再過五日就是新年大宴了。
徐常在也顧不得生悶氣，她滿臉期待和渴望地望着宣嫔。
與她相反的是萬安然。
自打來到清宮她才知道，內廷筵席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去的。比如像是自己和徐常在，除去乾清宮家宴以外其餘宴席都是沒有資格出席——除非有太皇太後、皇太後、皇上、皇後或者本宮主位嫔妃的允許。
四尊大佬萬安然哪個都沾不到邊。
宣嫔娘娘，請看在我沒有興趣而忘記我吧。宣嫔擡眸看了萬答應一眼：“萬答應。”
“婢妾在。”
“你身體剛剛痊愈，今年的宮宴便不要出席，好好在宮裏養一養。”宣嫔溫聲說道，一邊說一邊細細觀察。
徐常在擡手用帕子捂住嘴。
她眉眼間流露出幸災樂禍，用帕子遮蓋住自己上揚的唇角。
鹹福宮本就不受寵愛。
徐常在早已心思浮動，只想借着宴席試圖引起皇上注意……或是尋條更好的出路。
萬答應可真可憐啊。
她身體好了，挂上綠頭牌又如何？在這無寵的鹹福宮裏呆着，只能蹉跎到老！
宣嫔哪會不知道徐常在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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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此她素來也不待見徐常在，目光淡淡地從她身上掃過，落在萬安然臉上的瞬間，宣嫔僵住了。
嗯？嗯？嗯？？？
萬安然臉上分明是……喜色？
宣嫔微微睜大了雙眼。
再細細打量她也沒有從萬答應的臉上尋出一點點不滿意，反而看她強行将自己嘴角往下壓，按住自己的喜悅。
宣嫔有些迷惑。
萬答應是從承乾宮裏挪過來的，她也使人打聽過。傳來的消息是——萬答應争強好勝，上進心很是強烈。
宣嫔不喜歡。
她早就打算好了，要是萬答應臉上露出點不滿定要好好打磨打磨她的性子，要不就另尋他處讓她搬過去得了，只是沒想到一切會和自己預計的能有這般天差地別！
萬安然只差舉起雙手雙腳同意了。
不用參加宴席，意味除去年三十的乾清宮家宴以外她都只要在鹹福宮裏呆着就好，想想宣嫔剛才說的那些彎彎道道，萬安然更是暗暗慶幸不已。
果然還是窩在鹹福宮裏舒服!
心安理得的萬安然端坐在椅子中，雙手捧着鹹奶茶喝得有滋有味，時不時還撚起一塊芸豆卷放入口中。
不愧是宣嫔這裏的點心。
柔軟香甜的芸豆泥和棗泥恰到好處地融合在一起，柔軟甘甜的口感讓萬安然欲罷不能。
一塊、兩塊、三塊……
眼看着碟子裏已經空了一大半，海桃急得掐了掐小主的後背。
萬安然悚然一驚。
她這才勉勉強強控制住旺盛的食欲，掙紮着停了手，就是眼角餘光還念念不舍落在這芸豆卷上，眼眸裏寫滿了渴望二字。
這一幕被宣嫔納入眼中。
送走那拉貴人和萬答應以後，她瞧着空了大半碟子，勉勉強強還剩下三個芸豆卷的碟子噗嗤笑出聲。
“回頭讓小廚房裏多送一份芸豆卷到東廂房去——算了，讓小廚房多送幾份點心過去。“宣嫔面上帶笑，樂呵呵的囑咐着宮人。
也是該讓萬答應多補補。
夏嬷嬷恭聲應是，心裏也不免感嘆萬答應這是入了主子的眼，日後對她的态度也要好上一些才是。
宮女塔娜噘着嘴
她小小聲嘀咕：“不求上進有什麽好的？要我說還是徐常在這般的擡舉起來才有用！”
夏嬷嬷扭住她的耳朵：“笨死了！”
真要是再來個徐常在性子的，主子怕不是得煩死！而要是萬答應是這個性子，怕不是轉頭就要被趕出鹹福宮。剛病愈又被趕出鹹福宮，萬答應還能有什麽好去處？就算有地方收了只怕也好一頓蹉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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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屋的徐常在心情還不錯。
她透過窗口朝對面掃了一眼，徹底不再遮掩面上的輕藐：“真真是個扶不起的阿鬥！還想複寵？怕不是一輩子也只能是個答應了。”
虧得自己之前還把她當敵人呢！
徐常在想想萬答應頗為出挑的容貌，心裏頭是一陣陣的歡喜和得意。
當然重點不是這個。
徐常在想到過幾日的宮宴心頭一陣火熱，她趕緊吩咐宮女取出各種宮粉，決定要好好抱養保養臉蛋肌膚，争取拔得頭籌才是！
另一邊回到東廂房的萬安然也是經受着考驗。一走進室內，海桃便念叨個沒完：“小主啊小主，您在正殿裏不說話也就得了，何必吃個沒完！要是在宣主子心裏留了個糟糕印象，咱們的日子就會更難過了。”
“哪裏你說的這麽嚴重。”
“當然嚴重了！只要宣主子一句話，小主連出宮門的資格都沒有！之前宮人們還說起翊坤宮的宜嫔娘娘将張常在和慶答應禁足在後院，以前還能偶爾得一天寵愛，如今也都沒了個幹幹淨淨。”
海桃面色嚴肅。
她一邊說話，一邊細心地将萬安然的鬓發拆了個幹淨，用香頭油梳理順滑再編成一條大辮子。
萬安然萬事不愁。
她端着鏡子左看右看：“本小主覺得待在宮裏也挺好。”
怎麽就挺好的呢？
海桃眉心緊鎖——要說以前小主的志向是高了那麽一點，那現在小主直接志向清零，躺倒當鹹魚的态度也讓人憂心。她苦口婆心：“小主，不能出宮門，難以遇見皇上，不能遇見皇上，還談什麽寵愛？談什麽升位份？談什麽懷孕生子？”
不是海桃唠叨，是她心急。
鹹福宮算是宮裏最不受皇上待見的宮室，不說身為皇帝表妹卻落在八嫔最後，和同是表妹的佟貴妃呈現鮮明對比的宣嫔，還有明明有子卻只封了個貴人，被嘲全靠運氣的那拉貴人。
要是小主不上進，怕不是轉頭就被忘記了。抱着這般深切的擔憂，海桃苦口婆心，認真勸說。
争寵？位份？
康熙是個很追求資歷的皇帝。簡而言之，要不生下很多孩子要不就得一步步熬，鮮有直接晉升之人，問題又歸到生崽上。
懷孕？産子？
在這個只有順産沒有剖腹産，乃至沒有醫院的時代生孩子？懷孕哪裏是一道鬼門關，那簡直就是讓你在鬼門關上左右橫跳，分分鐘就讓一條小命歸西。
萬安然不想生崽。
她只想平平安安活到九十七。
至于不生崽她還争寵做什麽？
一切都回到了原點。萬安然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然後推了推還在唠叨的海桃：“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海桃你可就別說了趕緊去取早膳吧！”
海桃哪裏看不出小主敷衍的态度。
偏偏身為奴婢的自己也拿小主沒轍，海桃整個人蔫巴巴的，垂頭喪氣地往外走的同時還一步三回頭，希望小主能給點別的反應。
萬安然權裝作沒注意到海桃的反應。
海桃的事業心比自己強太多了，要是在後世或許能做出一番事業，只可惜在當下也只能把滿腔熱血投注在自己這條不想翻身的鹹魚上。
等時間長了想必海桃就能想清楚了吧？
萬安然端着茶水出神，至于另一邊剛拉開門海桃就被外面的仗勢吓了一跳。
只見東廂房門外立在數人。
帶頭的是夏嬷嬷，身為鹹福宮的管事嬷嬷她平日裏總是端着臉龐瞧着分外嚴肅，而今日卻是帶着和善溫和的笑容，瞧着分外慈祥和熙。
慈祥的讓海桃一口氣憋在喉嚨裏，愣是沒敢說話。她有些惴惴不安，絞着帕子笑道：“夏，夏嬷嬷。”
夏嬷嬷朝着海桃點了點頭。
她側身讓海桃出去，緊接着帶着一行宮人走入室內：“奴婢給萬小主請安。”
萬安然偷偷和海桃交換了個眼神。
也不知道這位夏嬷嬷在外面聽了多久——只有一名宮人偶爾便會有這樣的煩惱，不過細細想一想沒覺得自己做啥壞事的萬安然很快恢複冷靜：“夏嬷嬷請起。”
夏嬷嬷恭敬地傳達了宣嫔的吩咐。
萬安然光是聽到芸豆卷就眼前一亮，更別提裏面還有其他各色小吃點心了。她的臉頰紅撲撲的，小小歡呼一聲不說更是恨不得立馬跑到正殿去親宣嫔兩口！
待夏嬷嬷退下，萬安然滿臉炫耀看向海桃：“瞧！宣主子還樂得我這般吃呢！”
海桃：…………
望着一桌子的吃食點心，她還真說不出一個不是！
更別提對面屋子的徐常在。
盯着笑容滿面的夏嬷嬷，她撕拉一聲就将手上的帕子給扯爛了，清麗的臉蛋更是扭曲成一團，滿是憤怒地瞪着外面。
旁邊的宮女小聲提醒：“小主……”
還未說完她的臉上就是一陣火辣辣的疼：“我都說了多少遍，叫主子！”
“主，主子……”
“滾滾滾！笨手笨腳的，到外邊去給本主子罰站！”
宮女嘴裏泛苦。
她垂首斂容輕輕應是，退出屋子以後忍不住抽泣一聲。
另一名宮女心有戚戚然。
兩人手握手立在原處，耳邊聽着東廂房裏傳出的歡聲笑語，只覺得身體越發冰冷。
雪也是越下越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