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醉鬼
萬黼說要參加，那拉貴人立馬便同意了。
至于宣嫔原本她倒是想婉拒的，偏偏萬安然和萬黼兩個和念經的和尚一般在她耳邊唠叨個沒完，用不着半盞茶功夫宣嫔只能選擇投降。
可不是嘛？
再不投降她怕自己都要出現幻聽了！
宣嫔和那拉貴人都要參加，就萬安然這點份例能夠嗎？宣嫔一邊叮囑宮人去禦膳房，一邊懷疑地掃了萬安然一眼：“你這丫頭，不會是看中本宮的那些吃的吧？”
萬安然心虛一秒鐘。
緊接着她厚臉皮的表示：“妾謝宣主子厚賞。”
那拉貴人肩膀聳動個沒完。
至于萬黼也是，就差朝天翻個大白眼了。他拉下下眼睑，略略略的朝着萬安然吐舌頭：“厚臉皮！”
宣嫔好一陣無語。
這沒臉沒皮的模樣到底是哪裏來的？好歹是萬常在的晉升宴，宣嫔也懶得和她計較：“罷了罷了，就當是本宮為你慶祝吧。”
別看宣嫔不受寵。
作為博爾濟吉特氏，皇太後的族妹，皇帝的表妹，宣嫔在後宮的待遇那是一等一的好。有了她的吩咐，不稍一盞茶功夫禦膳房裏就送來了一堆食材和器物，附帶打下手的小太監若幹。
眼前是雪景，一株臘梅盛放得正好。
賞着美景待會兒再用上燒烤，色香味也就齊全了。
萬安然滿意地欣賞了下環境，有了美景就差美食。她心裏盤算片刻，回頭先攔住拿起火折子的小太監：“等等，現在還用不着點燃。”
Advertisement
還得先準備一番才是。
萬安然吩咐宮人将一籮筐的蔬菜洗幹淨，然後将南瓜、黃瓜、西葫蘆等蔬菜切成片，中間夾上用胡椒孜然腌制好的肉塊，最後再用長竹條串起來。
一串串的五顏六色瞧着食欲十足。
這一批準備就緒，轉頭萬安然又指揮宮人給雞翅劃上幾刀，用腌料浸泡兩盞茶功夫，再撒上雪白的芝麻粒，還未上烤架就足以抓住衆人的目光。
其他還有禦膳房裏準備好的肥牛肥羊肉、厚切的豬五花肉、小黃魚和大蝦、生菜、金針菇、蘑菇……以及小饅頭串。
萬黼沒忍住從屋裏蹦了出來。
他穿着一身邊緣綴着白狐貍毛的黑色大氅，手裏還捧着一個暖爐，渾身上下就露出一張圓滾滾的臉蛋，滿是好奇地東張西望。
萬黼看了好一會兒。
他忍不住歪了歪小腦袋瓜，老氣橫秋地說道：“要是萬常在你打算靠這些來拉攏宣額娘的心，那你就完蛋啦！宣額娘可是從蒙古來的，吃的羊肉串嗯……比萬常在吃的米粒還多。”
萬常在嘴角抽搐了下。
乘着沒人看見，她偷偷敲了敲萬黼的腦門：“就知道胡說八道！”
萬黼不樂意：“我可沒胡說！”
頓了頓他又扭扭捏捏地嘀咕：“頂多，頂多就是說得誇張了那麽一點點！“
這可不是一點點！
萬安然不理萬黼，細細琢磨着：宣嫔是從蒙古來的，吃慣了各種口味的烤羊肉。想要用區區眼前這些烤串拉攏宣嫔的心？就算萬黼不說，萬安然自己也知道那定然是不可能的。
也因此萬安然還有別的主意。
她豎起手指，朝着萬黼晃了晃：“放心吧，還不止這些呢！”
真正的法寶現在才要出現呢！
除去花生醬、芝麻醬以及用茱萸和花椒等調味而出的調味醬以外，萬安然還準備了一個秘密武器。
那就是蛋黃醬。
蛋黃醬的制作方法很簡單。在萬黼和宮人們驚訝的目光中，萬安然将一顆雞蛋敲在碗裏，取出蛋黃備用，随即滴入幾滴醋——從這一步起所有人都已經開始發蒙，完全不知道萬常在打算做什麽了。
萬安然拿出視線讓宮人做好的簡單攪拌棒，她用力舞動着胳膊在碗裏轉着圈圈，時不時吩咐宮人倒入一點點菜籽油——宮裏燒菜用的葷油為主，為了尋菜籽油還花了不少的時間。
正在萬黼和宮人們滿臉迷惑之際，只見碗裏的蛋黃逐漸發生了變化，它的顏色變得越來越淡，同時體積也越來越大，柔軟蓬松的感覺已經和原本的形狀差距甚遠。
這簡直是和仙術一樣的變化。
攪拌至粘稠，也意味着蛋黃醬宣告完成。
萬黼興奮地哇哇大叫，指着裏面的蛋黃醬：“這個好吃嗎？這個是什麽味道的？”
萬安然嘿嘿一笑。
她吩咐小太監們點燃炭火，随即擺上一串饅頭片。
饅頭片只有自帶的奶香味，老實說萬黼對這個沒什麽興趣，眼看着萬安然拿的是饅頭片他還咕哝着：“烤肉烤肉，肯定得吃肉啊！這饅頭片算什麽……我才不要嘞。”
萬安然不理他。
等饅頭片烤制金黃焦脆，她沾上一些蛋黃醬往萬黼手裏一塞：“嘗嘗看？”
萬黼嫌棄臉：“……哎？”
可是他對蛋黃醬又很有興趣，想了想萬黼還是一咬牙，啊嗚一口狠狠咬在饅頭片上。
濃郁的香味瞬間湧入嘴裏。
怎麽說呢？這蛋黃醬的味道并不是甜也不是酸也不是腥，偏偏這種奇特的味道和饅頭片的香甜融合在一起，像是電擊般觸動了自己的心髒。
萬黼眼睛大睜。
他啊嗚啊嗚啊嗚三口就将饅頭片吃完，緊接着又興奮地喊道：“好吃！超好吃的說！”
萬安然得意一笑：“是吧？”
萬黼伸出手探向其餘的饅頭片：“我還要！”
萬安然反手一筷子敲在他的手背上：“要等大家來一起吃才行！”
“哎——偷吃一塊也無所謂的吧？”
“不可以！剛才不是已經讓你偷吃了嗎？”
“可就是吃過了才特別想吃呀！”
“那也不行！等下你吃飽了還有精神吃其他東西嗎？”
叽叽喳喳的吵鬧聲在院子裏奏響。
那拉貴人忍不住站起身走至窗邊，望着神采奕奕的萬黼和萬常在搖了搖頭：“虧得萬常在能和萬黼玩在一塊。”
宣嫔也搖了搖頭：“是啊……”
這種事誰能想得到呢？兩人望着窗外，瞧着說說笑笑的一大一小倒是生出了點期待來。
待準備就緒，萬安然親自去請了宣嫔和那拉貴人出來。游廊之上已經擺上了柔軟的墊子，屏風擋住了大半的寒風，卻又留出了可以觀賞景致的空隙。
萬安然看了半響。
她似乎忘記了什麽？又似乎沒有忘記？打斷萬安然思緒的是萬黼，他滿臉興奮地指着院子：“快看，又下雪了！”
雪花從天而降，猶如雪絨花般紛紛而落。
四人随意地坐在游廊之上，旁邊是熱氣騰騰的炭火盆子，足以讓萬安然、宣嫔、那拉貴人和萬黼四人全然感受不到寒意。飲着美酒就着烤串，再來點涼拌木耳黃瓜、蒜泥生菜、鹵肉醬鴨舌之後的小菜，酒過三巡三人的臉上都浮起了一絲紅暈。
萬安然端着酒杯輕輕聳動着鼻尖。
辛辣的酒味之下是淡淡的芬芳，若有若無，若即若離，像是柳樹枝條在自己心頭輕輕搔動一般，她端着杯盞砸吧着嘴，像是小貓般咕哝着：“酒……好喝。”
提供酒水的是那拉貴人。
她難得得意，輕聲細語的說道：“這是用桃花做的……要是你喜歡等開了春咱們一起來做。”
萬安然當然是一百個樂意。
她甚至把目光掃向院子裏的梅花樹，眼睛亮晶晶的放着光：“那桃花可以做酒，梅花也可以的吧？”
大有那拉貴人說是，她就上前薅禿了梅花樹的架勢。宣嫔捏着筷子，反手敲了敲她的手背：“瞎說什麽呢？這可是咱們鹹福宮唯一的梅花樹，不準你霍霍它！”
萬安然不樂：“妾重要還是它重要？”
宣嫔看着她一臉震驚：“你和梅花樹做什麽比較，再說了一看就知道梅花樹比你重要得多！”
萬安然：…………
她捂住臉垂淚嘤嘤嘤，偏偏宣嫔不理她而是目光如電般轉向萬黼——這小子正伸出小爪爪探向酒杯。
宣嫔伸手推開萬黼。
她板着臉想要訓斥，只是打出的酒嗝敗壞了宣嫔的形象：“嗝……額！小孩子不能喝酒。”
那拉貴人順勢将萬黼拉入懷中。
揉揉兒子的胖臉頰，那拉貴人興致勃勃地說道：“等你想喝酒，那再等十年以後吧！”
宣嫔笑嘻嘻地說道：“十年以後，咱們不醉不散！”
那拉貴人和萬安然也咧開嘴笑着附和，三個女人傻乎乎地相視而笑，清脆的笑聲響徹了整個院落。
只是一道男聲突然打斷了院子裏的歡樂。
聲音裏透着威嚴：“你們三人，這是在做什麽？”
宣嫔擺擺手：“喝，喝酒啊。”
就是回答完以後她愣了愣神，男人的聲音好像有點……耳熟？她苦思冥想，忽然有如一盆冷水澆在頭頂一般，宣嫔猛地回過神來。
這聲音，分明是——
宣嫔趕緊起身，偏偏她半熏半醉，重心不穩直直倒向那拉貴人。
三人登時摔作一團。
宣嫔來不及喊疼，趕緊扯着兩人起身蹲福一禮：“嫔妾給皇上請安。”
那拉貴人：……
萬安然：…………
兩人龇牙咧嘴喊疼的表情僵在了臉上，半響才猛地垂首跟着蹲福：“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濃烈的酒味撲面而來。
康熙的表情古怪萬分，他原本是想去翊坤宮裏安撫宜嫔——綠頭牌早上便選了宜嫔侍駕，只是太皇太後發了話，加上鈕钴祿皇後的情況看着的确糟糕，身為非常有事業心的皇帝，康熙決定這段時間待在坤寧宮。
當然對于頗為上心的宜嫔，康熙還是樂得去安撫賞賜一番。只是沒想到還未踏入翊坤宮，倒是先被鹹福宮裏的歡聲笑語所吸引，更沒想到進來的他居然會看到三個醉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