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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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又待了兩日,佘芫梓終于能夠得到準許下床走走。銅雀攙着她往園子裏走,佘維達雖然是北方人,可佘維達的夫人、也就是佘芫梓這個身體的娘則是不折不扣的南方人,因而佘家的後院帶有很明顯的南方色彩。
這裏的亭臺樓閣,一水一榭都靈氣逼人。
佘芫梓耳邊聽着銅雀說着後院的八卦事,心中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異界的那具分.身,她邊腳下的雪白色緞靴輕輕踏着青石板,卻冷不防被身後一道嬌柔的聲音叫住。
“五妹?”
佘芫梓身子一頓,轉過身來靜靜看着身後之人。
雖然這人她并不認識……
不過……她目光微閃,其一,來人與她姐妹相稱,定然是佘家五女之一,而佘家五女忠除去她之外,不說大姐和二姐已經出嫁必定不會出現在佘家、就說頭上的發髻也不該是眼前女子一般的閨閣打扮,因而只有三姐和四姐兩個選擇;其二,日前她已經見過那位“四姐”,一身民國學生裝,她印象很是深刻。
這般想來,只怕眼前這個便是最後一個“三姐”佘芫曉了。
“五妹這般瞧着我做什麽?莫不是幾日未見,竟然不識得姐姐了?”來人掩嘴一笑,眼中猶如水光流轉。
佘芫梓心中暗贊,這位三姐眉目間的風情果真是遠超她所見的佘家衆女。
“三姐真是說笑了,小妹怎會不記得三姐呢?”佘芫梓微微一笑。
看着不似尋常模樣的佘芫梓,佘芫曉眼中不由得閃過一道驚異,她随後上下打量佘芫梓一番,輕笑道:“原先聽四妹說小妹大病一場卻轉了性子,未想此時一見,不單單是性子穩重了些,居然連樣貌也變了不少……”
說完,佘芫曉便側過身子,隐晦的微微皺了皺眉。
佘芫綠之前說的果然沒錯,佘芫梓的确是變了不少。只是,倘若單說是變得聰明些倒也還罷了,可這佘芫梓分明是連樣貌都生的愈發美豔了。
一念到此,佘芫曉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名喚嫉妒的情緒……她曾跟着自己娘親學過看美人骨,幾日未見,但見佘芫梓眉眼間竟是突生了絕色之資,此時還未顯只是因其容貌未長開罷了。
樣貌?什麽變化?佘芫梓有些不明所以,她剛穿越來的時候也曾照過鏡子,這個身體因為常年體弱未見多少陽光而使得面色蒼白,看起來頂多只能說是清秀,難道是她最近身子稍稍好了些所以面色也跟着恢複了不少?
佘芫梓低下頭,身旁湖面上泛出帶着漣漪的波紋,只見湖面上的面孔朦朦胧胧。待得佘芫梓定睛一看時,竟是隐隐與分.身有了三分相似。
而除去一些細微之處,無論是臉型和五官的輪廓都與那具分.身的輪廓半分不差。
她心下大駭。
怎麽……可能?
“啊,對了,今日我來尋五妹,實則是特意來恭喜五妹的。”
佘芫曉壓下心中的情緒,親親熱熱的拉着佘芫梓的雙手道:“怕是五妹還不知道吧?爹想要給你定下一門親事,聽說對方還是鐘大帥的大公子。咱們這邊的簡訊已經發出去了,想必過些時日對方便會有消息傳來。我便在此提前恭喜五妹了。”
佘芫曉話雖這麽說,可心中卻冷笑一聲,鐘慶龍那可是比佘維達還要厲害的人物,想當年鐘慶龍就是一手用錢一手用武器,打下了華夏三分之一的江山。即便鐘大帥現在已經去世,可是身為他的兒子,誰會去娶一個身體病弱的小姐?即使這個小姐……是軍閥的嫡女又如何?
鐘慶龍的兒子就是有這種從各地軍閥裏面随意挑女人的資本。即便是大總統的女兒,若是給鐘家大公子看上了想要求娶,只怕大總統也不會說半個不字。佘芫曉敢肯定,佘芫梓這事成不了。到時候,佘芫梓必定會成為整個黔江的笑料。
似乎勘破了佘芫曉的心思,佘芫綠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溫溫的道:“那就謝過三姐吉言了。說來,小妹也沒想到自己會先于三姐定下婚約。”
佘芫曉聽聞此言臉色一綠,她生來就是庶女,且還是戲子生下的庶女,在佘維達心裏自然是半分都比不上佘芫梓。佘芫曉袖中的手指緊緊攥緊,家裏的奴仆對她娘和已逝的大夫人簡直是截然相反的兩個态度,因而她也自小就知道了嫡庶的分別。從那時起,她便決心要做人上人。
“你身子弱,爹向來心疼你,先給你定親也是應當的。”佘芫曉瞧着她的身後,不知看到了什麽眼神猛地一陣瑟縮,她急急的捏着帕子道:“時候不早了,我先回房了。”
說着便轉身離去。
佘芫梓應了一聲,目視佘芫曉走遠後才慢慢轉過身子。回頭只見一道身影正朝着她走近,她瞧着這人,待他走到面前的時候,才忽然彎眉一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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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江佘府要與青海鐘府聯姻的消息不胫而走,鐘慶龍有三個兒子,卻只有一個嫡子,名為鐘钺,确是虎父無犬子,鐘钺參軍五年,二十歲的時候鐘慶龍去世,這便初步有了“少帥”的名頭。
如今的政治接替雖然口頭上說是不再父子相傳,可實際上,誰都知道鐘钺就是下一班的繼承人,只不過因為鐘慶龍去世的太突然,以至于權力交接的時候出了些問題,不過,這些問題三年來已經被鐘钺有條不紊的一一化解了。
青海的鐘府。
鐘府的大管家周泰安接過門外騎着駿馬的大兵遞過來的信件,猶豫半天,還是挺着老寒腰慢悠悠的爬上了樓。一想起先前聽說的消息,他捏着信件的手一緊,心裏就不由得生起一陣擔憂。
佘大帥要把他們家卧床不起的五小姐嫁過來,少帥您可千萬千萬不能答應啊!鐘家還指望着您傳宗接代呢,您要是真娶了佘家五小姐,他這個老人家……有生之年還不知能不能抱得着綿綿軟軟的孫少爺……
他對着二樓的書房敲了敲,門咔噠一聲被人從裏面擰開。
一個大兵走出來,對他敬了個禮,轉身下樓。
周泰安心酸的抽抽鼻子,進了屋子把門一關,規規矩矩的走到桌案前遞上去:“少帥,這是佘大帥派人送來的信件。”
桌案後的男子眉目英俊,連帶着身上的軍裝穿着都比別人的多了幾分淩然氣質。
周泰安誠惶誠恐的看着自家少帥,看着他從自己手掌接過信件……然後展開信件,忽然靈光一閃,忙道:“少帥,前些日子聽說宋府的大小姐已到了及笄的年紀,宋局長正往咱們這兒打聽您對此事是否有意……這位宋小姐我也見過,的确是少有的美人,又受過高等教育,與少帥很是相配。”
宋局長乃是會計局局長,現任國民政府主計處。
鐘钺手下動作頓了頓,聲音是一如往常的清冷:“宋府支持大總統,道不同。”言下之意則是,宋府力挺大總統的決策,而他反對大總統決策,道不同不相為謀。
鐘家的觀念擺的很正,華夏人可以窩裏鬥,可以争權奪利,而這一切的前提是,誰都不能成為外人控制華夏的棋子。鬥得再兇再狠,也要先保證自己華夏人的身份。
周管家嘆了口氣,又想了想:“還有……趙二小姐,這位小姐小時候您也見過,性情極好,現在也正待字閨中……還有……”周管家冥思苦想中。
“……”
展信佳。
修長的手指将新建拆開,迎頭便見三個霸氣十足的大字,這樣的字體與佘維達此人,果真是相得益彰。
“慶龍乃吾之友,吾終年未得一子,則視餘為半子……江山殘破,時奉天施行舊政,不可長久,舊政必不容于世,……”
信不長,除去前面對局勢的描述,之後的文字便可見一位父親對自己病弱女兒未來的考慮。但看到最後一句時,鐘钺頓了頓,神色微怔,半晌沒作聲。
“信與友約,十年之期已至……不求餘一心相對。若女香逝,只願餘以妻禮葬之。”鐘慶龍生前與佘維達曾定過口頭上的兒女親家,這件事鐘钺小時候也曾聽父親提起過,卻未想十年後佘維達果真依約而來。
如今雖然父親已逝去,他又如何會做不守誠信之人?
周管家見他這般表現,自是以為他不願娶這五小姐,他心中大樂,卻故意擺出一副痛苦的表情道:“若是少帥真不願娶這佘府的五小姐,咱們拒了便是,佘大帥與大帥乃是十年之交的好友,必定不會對此事心懷芥蒂……”
豈料,正在周管家說着這番話的時候,卻見鐘钺擡手在信尾處鄭重簽了“允諾”兩個字。
一諾而出,必允。
鐘家金字招牌立足華夏,斷然不會不守承諾。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