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月色清冷,福緣樓二樓臨窗的雅間,二人舉杯對飲。
“鐘二爺,你、好樣的!酒量都快趕上我三大爺了……想當年我三大爺在唐人街,一個挑一群,總得喝上那麽一桶,那可真是牛飲啊!……”
鐘骞捏着酒杯,将酒水往口中一倒,聽聞趙蓮白的話眼中精光一閃:“哦?趙兄居然自小長在國外?”
即便喝了一肚子的酒水,鐘骞也沒有醉。
鐘二爺的酒量向來是鐘家最好的一個,比鐘慶龍強,比鐘三爺強……至于鐘钺,這位自小從軍,不喜歡與人拼酒,且鐘骞向來對鐘钺懷有一種尊敬與崇拜的心情,所以這兩人從來沒拼過酒,不知孰強孰弱。
“不錯,我知道你們這些領兵的疑心多,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八-九年那會兒我祖上的一支就遷移到海外,嗝,到現在就我一人回來了,回國,來看看……結果國人沒看多少,卻發現一群日本人在華夏翹着尾巴耀武揚威,呵。”
趙蓮白眯起眼,他的确有些醉了。
他能醉,不單單是因為他今日殺了人。
他從來殺的人就不少,斷然不會因此影響心情。只是他從國外回來看到自己的母國遭受侵略,日日所見所感,直到今日,心中壓抑終于爆發出來。
先前提出與鐘钺切磋就是想要發洩心中的熊熊怒火,結果技不如人,輸了,可輸得讓他高興!賣糖葫蘆的到底是群衆,言語的可信度強,卻容易被當權者蒙蔽,他到底還是有幾分懷疑的……可當他自己親眼去見的時候,才知道賣糖葫蘆的所言非虛。
他見過的軍閥不少,武藝不凡遇事不驚年少有為的,還只有這麽一個。
“日本天皇蓄謀已久,華夏如果再不奮起反抗,可就當真成了案板上的羔羊了,趙兄以為如何?”鐘骞微微一笑,他原本就生的極為俊秀,貌若女子,這麽一笑更是平添了幾分俊朗:“趙兄,我明白你的心情,想要把日軍趕出國門,以趙兄一人之力可有些困難。”
趙蓮白滿不在意的一笑。
何止是困難?日軍在華之人那麽多,即便一天殺一百個也殺不盡,對付日軍,只有也只能是華夏的軍閥能夠做到。
“鐘二爺今晚,可是為鐘少帥來做說客的?”
“不是。”
“哦?”
“大哥說你不會被招攬,他早已知道,只是我還想試一試罷了。”鐘骞苦笑一聲,他揉揉眼角,心道自己在看人方面果然與大哥相差甚遠。
“鐘少帥說的不錯,我的性子不适合軍隊,且生性散漫,不願被拘束,我這種人,在以前被叫做獨行客。”趙蓮白身子向後一靠,腳撐地板,竟是翻身上了三米之外的窗沿上站着,他倚在窗前,吹了吹口中的酒氣:“人也見了,酒也喝了,鐘二爺若沒什麽事的話,趙某這便要離開了。”
鐘骞獨自倒了一杯酒,白玉般的瓷杯在燈光下泛着盈盈的光輝,他看着因酒水滴入而頓起波瀾的水面,輕笑一聲:“趙兄莫慌,我大哥還有句話要我帶給你。”
趙蓮白怔了怔,“什麽話?”
“先是感謝你救了我小嫂子的兩個貼身丫頭。”
對于鐘骞的小嫂子,趙蓮白還是比較有印象的,她今晚曾出現在軍營大門口,氣質高雅且幹淨,介于女孩于女人之間的姣好面貌更是讓人難以忽視。只是這位夫人身子卻略顯柔弱,但這般的柔弱與鐘少帥在一起倒是相得益彰。
趙蓮白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鐘骞還會有後文。
見他靜靜的聽着,鐘骞目光落在他臉上,似笑非笑:“再有就是,我大哥說那本賬冊是假的。”
趙蓮白皺了皺眉,有些不解道:“何以見得?”
“你應該知道,各地軍閥之間都是有聯系的,并不是一家掌權,他底下就全都是自己的心腹。而從日本人那裏發現的這本賬冊裏面,有我們鐘家隐藏在政府的人,而且還不止一個,這些人不可能是日本軍的棋子。”
鐘家的心腹當然不可能是日本的暗線。
這原本就是自相矛盾的。
趙蓮白閉上眼,他從頭到尾想了一遍。
既然先前制造一個假的賬冊放在房間裏,那麽肯定會有一個真的賬冊同樣放置在這個房間裏,不然那個名叫櫻子的日本殺手在死後也不必多此一舉的看向山水畫。或許是因為她怕有人會對整個屋子進行去搜查,發現真的賬冊,所以死前故意留出一個破綻,暗示他們,找到假賬冊。
心計如此高的女人,怎麽會在死後留出一個天大的破綻?趙蓮白慵懶的倚着窗沿的身子漸漸僵硬,他神色一凜,轉過頭道:“我再去查探一番。”
“雖是假的,趙兄也不必在意,畢竟這并非是趙兄的義務。”鐘骞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若是你大哥沒有看出來賬冊有假,我豈不是成了罪人?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即便那賬冊我不要,可畢竟是我從暗格裏拿出來的。”日本人既然敢作假,自然裏面的人名有大部分都是忠于華夏的,若是當真因為他冤死,他自己也會遭受良心的譴責。
一陣風動,窗外的人片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鐘骞單手将俯沖進來的窗簾攏到一邊,小口小口淺酌。趙蓮白的反應,大哥料想的半分沒錯,而他卻不能。與人交談同樣是與人對弈,他每行一步都是按照大哥的吩咐所為,取得的效果也是大哥所分析的結果。
高智商,真可怕。
鐘骞無奈的搖搖頭。
“二爺,您要我們看的就是這些?”房門被人推開,為首的是個胡子拉碴的老頭,這人拄着拐杖,面容也貌不驚人,只是一雙眼睛卻極為有神。
“楊叔叔以為呢?”
“二爺,你要知道,像少帥這樣,頭腦的聰明和手中的實力并不代表一切。”楊之閣語氣緩緩道。
鐘骞眸低帶着一抹莫名之色:“那什麽代表一切?”
“時機……再過不久華夏就要亂起來了,少帥必然要上前線營地,而我們要抓住的,就是這個時機。”
“楊叔叔的意思是,讓大哥在前線營地,為華夏不惜血汗,我在後面一面享受他帶來的尊敬一面在他背後奪權?楊叔叔,跟随我我父親多年,你是不是早就忘記了,我父親去世前說過的那句話。”鐘骞眼中染上一抹寒意,他心中也發寒,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楊之閣,這個從小帶着他成長的老人,什麽時候連這種龌龊所為也想得出來?
——醜話說在前頭,保家衛國,有我兒子在前面頂着,可你們誰要是敢在後頭給老子兒子拖後腿,他媽的我就是死了,也能在地下等着活劈了他!
楊之閣胡子一抖,他當然記得鐘慶龍的這句話,可是死人的話有什麽好怕的?!鐘慶龍再是積威已久,現在也不過是黃土一坯罷了!
楊之閣也不知道是驚的還是怒的,他指着鐘骞:“你……你長大了是不是……你父親只看重你大哥,是誰将你培育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是我們這群年近半百的老人啊!只有你才是我們的心血和希望啊!”
教導之恩,以師為父,則是他自小學到的第一句話。
然而此時卻如被人扼住咽喉一般,無力呼吸。
“請讓我出去透透氣。”鐘骞沉下聲音,他捏緊拳頭,雙眼不再去與楊之閣對視,徑自拉開椅子,然後大步走出去。
***
隐月下蒙着一層霧,趙蓮白三兩下躍下屋檐。
這地方他适才來過一次,今晚又準備來“光顧”第二次,但願這一次的發現……不會讓他失望。
他輕巧的落地,屋裏面黑漆漆的,大門敞開着,月色下門口的一米內是有光的。他舉步逼近門口,随之一股陰森的氣息撲面而來。屋子裏面還存留着茶香和胭脂味兒,隐隐的,還有一股血腥味兒。
——殺手櫻子的血腥味兒。
“我覺得不對。”
趙蓮白腳步一頓,這句話是日語,女人的聲音。身子貍貓一般翻行到屋外的梁上,他微微伏底身子,氣息均勻、逐漸微弱,屋裏有一道陌生的氣息。
“櫻子為什麽要盯着對面……難道這個凹槽裏原本放着我們要的東西?”
屋裏的腳步走來走去,然後聽到。
“該死,東西肯定已經被取走了。”屋裏的人罵罵咧咧,後又突然一笑,似乎摸了摸自己的臉或是梳了梳頭,嬌笑着:“不過,現在櫻子死了,組織裏只有我一個聰明人能堪當天皇重任,咯咯。”
趙蓮白在上面也勾唇一笑,說的不錯,繼櫻子之後再殺了你……你們組織就會一連損失兩個聰明人。他眼中銀光一閃,手下突然顯現出一柄銀色飛刀,在朦胧月色的反光下,飛刀一抹亮光恰好看清屋內女人的臉——是個很美的側臉。
然而飛刀一至……必然見血。
他輕盈的躍下房梁,打開屋內的電燈,自汩汩流水的胸口上抽出飛刀,唇邊帶着漠然的淺笑,他的飛刀,可是比飛镖要用得好。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猜得出趙蓮白和誰有關系咩?
感謝若及妹紙的雷~抱住賣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