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還是放奴婢那兒吧。”此物太危險,她不能讓王爺涉險。

靖王笑了下,“你一個小丫頭能護得了它嗎?若是丢了,該當何罪?”

年素七明顯一滞,似乎不知如何接話。

一旁正在布膳的劉進德笑着安慰道,“小七放心,還有我睡在王爺外頭呢,斷不會讓王爺有絲毫閃失。”

年素七有些羞赧地低下頭,“那倒是奴婢多慮了。”

靖王的目光在她面上多停留了片刻,才溫聲道,“用膳吧。”

年素七自然沒聽出靖王的口氣有何不對,劉進德卻是了解王爺的,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抿嘴含笑,“對,大家都餓壞了,趕緊用膳吧。”

不知是不是因為‘乾坤鏡’這樣的寶物在自己房中,年素七輾轉反側,怎麽都睡不着。

而隔壁房間也幾乎是一宿未眠,姚今的傷口到了夜間異常疼痛起來,冷熱交加,宋祁一遍遍替他用溫水擦身子,折騰了許久才沉沉睡去,即使睡着,姚今的手依然緊緊拽着宋祁的袖擺,深怕他會離開,宋祁看着他臉色蒼白、愁眉緊鎖的模樣,有些心軟,終究是合衣睡在了他的外側。

因為姚今動來動去,所以宋祁也是一夜未眠。

翌日,年素七遇見宋祁,兩人都自對方眼底看到那個挂着黑眼圈的自己,皆是笑了下,“宋大人,一起樓下用膳吧。”随後出來的靖王也多看了宋祁一眼,不知怎的,宋祁心中就多了一絲心虛,他讪讪笑道,“不了,屬下還有要事得盡快處理。”京都的事務都是他在暫代王爺打理,自然要比其他人更為忙碌。

靖王知曉他最近在忙京中事宜,只淡淡颔首,“辛苦你了。”

宋祁恭敬回道,“這是屬下的職責。”

年素七頂着熊貓眼撐了一個上午已是哈欠連連,用完午膳後,她便扛不住了,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異常香甜。

正半睡半醒之間,突然聽到一聲巨響,吓得年素七猛地自床上跳起,一定是王爺跌倒了!她腦袋還沒徹底清醒,人已經沖了出去,“王爺!”果見靖王倒在地上,似是撞到桌角,瓷碗摔倒地上,正好被靖王壓在手掌心,鮮血順着手腕流淌下來,染紅了瓷碗的碎片,年素七心驚肉跳地扶起靖王,“劉伯伯呢?”

靖王輕輕喘息,額頭上都是汗,顯然正在練習走路,“他……有事出去了。”

年素七有些着急,“怎麽能留王爺一個人在?萬一……”她沒有說下去,目光中俱是擔憂,“讓奴婢先替王爺處理傷口吧。”

“好。”靖王坐下身。

年素七小心翼翼地替王爺處理着傷口,“疼嗎?”

靖王凝望着漆黑的小腦袋,眸色一點點暖起來,“不疼。”

“說起來都怪奴婢,要不是奴婢貪睡,王爺也不會有事……”她碎碎念念了半天,突然頓住了手頭的動作,猛地擡頭看向靖王,湛黑的眸子晶亮晶亮,一瞬不瞬地凝着靖王,“王爺!”

不知為何,被她這麽盯着,靖王心頭一跳,“嗯?”

“王爺今天沒有泡腿對不對?”年素七緊張地問,待見到王爺點頭才又問,“那您感覺如何?”

“什麽感覺?”

“腿的感覺呀,走路的時候是更艱難了還是更輕松了?或者說跟昨日一樣?”年素七說得很快,似乎有種難以抑制的激動,“到底是什麽感覺?”

靖王看着被包紮好的手,試圖握了握拳頭,這才擡頭,“沒什麽別的感覺,跟昨日差不多吧。”

年素七的眉眼間雖然有一點失望,但是很快就被喜悅取代,“明天奴婢可以嘗試着不加邬子,再看看王爺的進展如何?”

靖王只笑說,“随你。”

第二日第三日,亦是毫無動靜,看來‘乾坤鏡’的消息并未走漏,年素七松了口氣。

姚今第二天便開始研究‘乾坤鏡’的開啓方式,可試了兩天卻依然沒有打開,他開始相信,或許這個‘乾坤鏡’真的需要小少爺的血才能打開。

終于到了小少爺大婚的好日子,宋祁和夜殺混入了丁府,客棧中只留下了幾位老弱病殘,靖王手中的書一直停留在那一頁,半天都沒再翻動一下,而且他的眉頭自夜殺和宋祁離開後就沒舒展過,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劉進德在旁邊勸慰也不見成效。

姚今已經能下床了,正坐在桌邊繼續研究‘乾坤鏡’,那陣法分明就是最普通的九宮八卦陣,為何他試了無數種法子也無法成功打開?正焦頭爛額之際,突然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他以為是宋祁回來了,連忙開心地去開門,結果房門打開後整個人都僵在原地,看着來人,久久不能回過神。

來人居然是丁家小少爺!

更令他驚異的是,小少爺的身後并沒有夜殺和宋祁!

“你……”縱然經歷過大風大浪,早已練就了一身處事不驚的姚今,此時也不禁張口結舌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你是……”他簡直要為自己的失态感到可恥了。

門口的小少爺手中還拄着一只拐杖,清俊的面孔蒼白毫無血色,可眼睛卻格外明亮,他笑了下,禮貌地說,“我是丁其煥,想與你們王爺說兩句話。”

顯然,對方并非走錯了地方,而是早已知曉了他們的身份才親自找來。

劉進德來到姚今身後,手中卻已經緊握住一柄匕首,這個小少爺并不如想象中那麽單薄簡單,否則也不會在今天這樣的日子避開衆多耳目親自找了過來。

“讓他進來。”裏面的王爺顯然是聽到了外頭的動靜。

而年素七很自然地縮回了自己的小房間。

躲在屏風後,她打量着這個令嬈姬神魂颠倒的男人,其實丁其煥長得并不是特別英俊,甚至不如姚今好看,但年素七相信他一定是有過人之處,否則怎會讓嬈姬那樣的女人愛上?

chapter:70

丁其煥看起來弱不禁風,手中一只拐杖支撐着搖搖欲墜的身體,而其他人卻依然如臨大敵般謹慎待之。

靖王推動輪椅往前一步,“久仰大名了,丁公子。”

丁其煥丢開手中的拐杖,顫顫巍巍地跪下,“草民參見靖王殿下。”

其餘人皆心驚,他居然知道王爺的真實身份!看來靖王在此已不是什麽秘密了!

劉進德與姚今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隐憂,不由得雙雙護在靖王左右。

丁其煥撐着一副殘破的身子,眼中卻毫無懼意,即使他已經看到了劉進德袖中一閃而過的寒光,年素七緊緊盯着那張臉,不由得心生欽佩,一般人都無法在王爺的注視下依然泰然自若,比如她當年見到王爺便腿軟,如今能正常說話相處已是非常不易。

靖王與丁其煥視線相觸,仿佛是無聲的較量,兩人都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對方,最後是靖王先開了口,“丁公子請坐。”

丁其煥謝恩落座,只是這麽一跪一站的動作已經令他雙頰泛出酡紅色,拳心抵在唇邊,發出壓抑的咳嗽聲。

“丁公子深夜造訪,怕是有急事吧?”靖王笑意深深,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丁其煥。

衆人都如臨大敵,誰也沒想到事情會有如此急遽的變化,年素七更是屏息凝神,只聽丁其煥笑說,“草民深夜造訪确實迫于無奈,對王爺多有打攪很是歉意,不過這是草民唯一的機會,斷不能白白放棄。”

靖王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等待後面的話。

丁其煥突然又一次跪下身,“草民懇請王爺能幫草民救出四姐。”

丁家四小姐被困一事他們還是自嬈姬口中得知,如今看來确有其事,靖王淡淡一笑,“丁公子希望本王如何幫你?”

“草民知道王爺手下有高手,想必能從‘寧王府’中将人救出來。”

“高手?”靖王的手指輕輕擊打着輪椅的扶手,“何以見得?”

丁其煥擡起頭仰望靖王,眸色沉靜,“否則王爺也不會那麽快得到‘乾坤鏡’。”

靖王眸色一緊。

姚今疾步到他跟前,低下身子一把揪住他的領口,“你怎麽知道?”

丁其煥呵呵一笑,“看來‘乾坤鏡’果然為王爺所得。”

姚今一驚,這才反應過來上當,不禁惱羞成怒,掄起拳頭便要砸過去!

“住手!”靖王及時制止住,他可不确定這個弱不禁風的小少爺是否經得起姚今的一拳,“你先退下。”

姚今恨恨丢開丁其煥,力道之重令其跌倒在地,又是一陣止不住的咳嗽。

靖王冷眼看着丁其煥,“本王憑什麽幫你?”

“憑……”丁其煥依然有些氣喘,臉漲得通紅,“草民的血可開啓‘乾坤鏡’的生命之門。”

姚今冷哼,“沒有你主動送上門,我們也能得到你的血!”

丁其煥看向姚今,笑得詭異,“若真是如此,你的那兩位朋友為何遲遲不歸?”

衆人再次吃驚,此人好似什麽都知道!

靖王卻沒有表示出驚訝之色,“那請問丁公子知道本王的屬下為何遲遲不歸嗎?”

“王爺放心,他們二位是高人,草民自然不能夠困得太久。”丁其煥極其謙卑道。

聞者卻紛紛變了色,這個世上還有人能困住夜殺嗎?可時間分明一點一滴過去,丁家小少爺就在跟前,而他們二人卻遲遲未歸……不得不令人信服。

“丁公子似乎對我們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想必身邊也是不乏高手的,本王實在看不出丁公子有什麽需要本王幫忙。”靖王淡淡道。

“實不相瞞,草民有一技之長,也許是屢破天機引得老天爺震怒,所以身體才一直不好,草民自知自己大限将至,不過在此之前草民還想再逆天一回。”他說着此話時,神情極其平靜,仿佛‘逆天’對他來說就如飲水般平常。

“逆天?”靖王問,“何為‘逆天’?”

“就是違背天意,打破自然平衡。”

“哈。”姚今在一旁聽得冷笑連連,“你又知道老天是什麽意思?還逆天?”

丁其煥并不理會姚今的嘲諷,只是淡淡笑道,“那公子覺得草民是如何得知靖王的身份?‘乾坤鏡’的下落?甚至是嬈姬的身份和你們兩位朋友的下落呢?又如何躲過衆多眼線來到這裏?”他身後并無旁人跟随,見姚今錯愕,又接着道,“草民從小便有一種異于常人的天賦,那就是我可以看到身邊人未來的命運,正是因為這樣,我總是因為憐憫他人而為對方避過災難,但是別人若是躲過災難了,我就會病一場,小救小病,大救大病,不同程度的災難會以不同程度的傷害反噬到我自己身上,消耗我的生命,但是我做不到見死不救,有時候出手制止一場災難只是下意識的行為。”

衆人聽得瞠目結舌,世上居然有如此天賦?

大家目光中都透露出驚疑不定,靖王問他,“你說你能看到身邊人未來的命運,可我們并非你的身邊人。”

丁其煥淡淡笑道,“看來王爺還是不信草民所言。”

姚今嗤笑一聲,“故弄玄虛,你方才說的那些都可以讓人調查出來,不是什麽難事。”

“回王爺的話,若是王爺遠在京中,草民自是無法得知王爺的訊息,可王爺若在此縣逗留,草民很快就能感覺到王爺的氣息,從而察覺王爺的點滴。”他轉頭看向姚今,“方才這位公子質疑草民所言,那草民便說一件只有公子心裏才知道的事。”

“你說。”姚今就是不信邪,倒要看看他如何妖言惑衆。

“這位公子不好女色,獨愛男風。”丁其煥神色平靜地看着姚今。

姚今不以為然,“瞎子都知道本大爺只喜歡男人。”

“公子已心有所屬。”丁其煥繼續道。

姚今的臉色微微變了,“胡說!”

“他叫——”丁其煥尚未說出口,姚今已經紅着臉打斷他,“你閉嘴!”

丁其煥見他信了自己,這才轉向靖王道,“草民還知道王爺此行的目的,亦知曉王爺今後的命運為何。”

此時,一直未開口的劉進德終于忍不住問出口,“王爺的命運為何?”

chapter:71

丁其煥深深看了靖王一眼,然後恭敬地磕了三個響頭,“王爺乃天命所歸。”

劉進德聞言狂喜,“真的?”

靖王卻不為所動,“丁公子既然如此料事如神,為何沒有料到自己的姐姐會落入歹人之手?”

“我自是料到了。”說到這個,丁其煥的神色便黯淡了下去,“只是我身體太差,縱是叮囑了,也不能時刻守在姐姐身邊,最終還是沒能逃過被質的結果。”

“那麽這次你想要避的難是什麽?”

“命。”丁其煥看着靖王,目光中有晶瑩的水光,“姐姐的命當是這幾日便會終結,草民想要逆天而行,以我之命換她之命。”他說得铿锵有力,羸弱的身子因為情緒的激動而微微顫抖,而眸中的堅定卻如磐石一般。

年素七的心頭久久震撼,她終于明白為何嬈姬會愛上眼前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男子。

女人一生所企求的是什麽?

不就是一個肯豁出性命去保護自己的情郎嗎?盡管他的肩膀那麽單薄,但他的意志卻如鐵石般堅硬。

丁其煥見靖王不吭聲,忙又道,“草民方才所言是否屬實,王爺只需看一眼‘乾坤鏡’便能知曉。”

其他三人對視一眼,姚今已經按捺不住,“你要幫我們解開‘乾坤鏡’?有這等好事?你家主子不會降罪于你?”

“正如草民方才所言,姐姐被質,我是不得已才聽從才寧王的命令,如果姐姐能被救出,我自然無所畏懼。”丁其煥的目光看向靖王。

靖王陷入沉思。

劉進德忍不住問,“寧王府那麽大,我們如何得知四小姐被關在何處?”

丁其煥急忙自懷中掏出一張圖紙呈上來。

靖王打開,居然是‘寧王府’的格局,而四小姐被關押的地方被他刻意用毛筆圈了出來。

“顯然,丁公子是有備而來。”靖王微微颔首,“如果公子真的能替我們打開‘乾坤鏡’的話,我們倒願意為公子铤而走險一次,但是,本王不能給公子任何承諾,四小姐能否安全得救全憑她的造化。”

丁其煥咬唇沉默了片刻,才道,“好,草民相信王爺定會全力以赴。”

靖王但笑不語。

姚今早已迫不及待的将‘乾坤鏡’拿出來擺在丁其煥面前。

只見丁其煥将羅盤上的幾根針不停撥動,然後檢查再三後才自懷中取出一柄小刀,禮貌地請示靖王,“王爺,那草民就開始了。”

靖王淡淡颔首。

丁其煥将鋒利的刀口對着自己的手腕,狠狠一割,鮮血立刻湧了出來。

那一下很狠,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連年素七都忍不住替他疼了下,丁其煥卻連眉峰也未皺一下。

鮮血沿着輪盤表面的深槽滲了進去,然後慢慢填滿了所有指針指着的槽穴,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地等待‘乾坤鏡’啓動的一瞬間。

年素七隔着屏風伸長脖子卻怎麽也看不清,只恨不能沖出去看個仔細。

也許是年代久遠,裏面的機關老化了,過了許久才聽到細微的‘咔咔’聲,輪盤自動轉了起來,緩慢而持久地轉動着。

年素七正欲沖出去看個仔細時,卻聽靖王冷喝一聲,“大家別呼吸,這個香有問題!”

年素七身子一滞,什麽香?

站在一旁的劉進德和姚今的臉色頓時變了,正待運功,突然‘噗’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然後轟然倒地!

變故來得太突然,令年素七措手不及,她急忙扯過床頭的絹帕用冷水浸濕,然後緊緊捂在自己的口鼻,再透過屏風看過去時,房中只剩丁其煥一人還清醒着,晶亮的眸子散發出毒蛇一樣兇殘的光芒。

年素七大驚,難道此香是這個丁其煥……

他為何要這麽做?

“抱歉,王爺。”丁其煥站起身,慢條斯理地将‘乾坤鏡’收了起來,才對已經昏迷過去的靖王開口道,“草民是苦衷的,請見諒。”邊說着,已經取出方才的匕首,毫不遲疑地伸向靖王的脖子!

年素七大驚,再也顧不得更多,立馬吼叫着沖了出來,丁其煥顯然沒料到這房中還會有旁人,正在錯愕之際,肩膀上已經吃了一簪,疼痛令他迅速清醒過來,撲上來與年素七厮殺!

打鬥中,年素七手中的毛巾滑落在地,她屏住呼吸死死掐着對方的脖子,“你……”她好想罵他混蛋,方才她居然因為他的深情而感動,沒想到此人如此奸險!但她終究沒罵出口,因為她必須保存體力,才能在喪失知覺之前将他也放倒。

丁其煥縱然再足智多謀,但身體羸弱卻是不争的事實,若是尋常男子遇到年素七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一定幾下便搞定,可他不行,因為身體太差,很快居于下風,被年素七騎到身上狠狠揍了幾拳。

丁其煥被揍得眼冒金星,他從未見過如此兇悍的女子,“你……”氣喘籲籲地質問,“是什麽人?”

年素七自然不會答他,因為她感覺自己的腦袋越來越暈,在她徹底昏迷之際必須将此人搞定,否則在場的每個人都得死!這是她腦中唯一的念頭,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年素七強撐起自己的身體,一口氣跑到床頭将燭臺取了下來,然後再次撲向丁其煥!

房中的氣氛異常激烈,兩人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互不相讓,丁其煥從未想過将來有一天他會死在一個小女子手中!枉他自诩聰明絕頂,就連如此謹慎小心的靖王也被自己算計到,他苦心經營了這麽久,終于将靖王拿下,只剩最後一步了!最後一步了!他決不能放棄!決不能!

直到燭臺尖銳的頭刺入他左眼,貫穿過去!

丁其煥才發出一聲凄慘的尖叫,響徹了整個客棧,他猛地一拳砸過去,用盡畢生的力氣,那一拳狠狠砸在年素七的太陽穴,她只覺得本來就已經眩暈的腦袋立馬嗡嗡作響,眼前的事物都在不斷重疊,她已經快要握不住手中的燭臺了……

chapter:72

在年素七喪失最後一絲理智之前,她一咬唇,血腥味侵入口腔,疼痛令她的理智清明了一瞬,僅僅是一瞬便足以支撐她做完最難的一步,年素七猛地将燭臺往深處紮去,徹底貫穿丁其煥的後腦勺,他再也叫不出任何聲音了,只剩身體還在不受控制地顫抖,鮮血流了一地。

年素七感覺自己做了個噩夢,夢裏有個陌生的男人鮮血淋漓地掐住她的脖子,口中還罵罵咧咧,她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不停掙紮,掙紮,然後突然揮出去一個東西狠狠砸在對方腦袋上,男人轟然倒地……年素七驀地驚醒,坐在床上直喘氣,喘過一陣後突然想到昨天的事,頓時驚出一身冷汗,王爺!她第一個想到就是王爺有沒有出事?

年素七連忙爬起身沖出去,王爺正在看書,劉進德在布膳,房中并沒有淩亂或是血跡,她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難道……昨晚也是一場夢?

王爺似乎感覺到身後的動靜,微微轉頭,含笑看她,“醒了?正好一起用午膳吧。”

“哦。”年素七傻傻地應着。

用膳的時候,她一直偷偷打量着王爺和劉進德的神色,見他們神色自若,再度懷疑自己是産生幻覺了,“那個……”她實在是個藏不住問題的人,“昨天晚上丁其煥……後來怎麽樣了?”她暈了之後,丁其煥死了沒有?

劉進德這才對她豎起大拇指,“丫頭,你真的很棒很勇敢,是你救了我們大家。”

“真……真的?”即使此刻劉進德如此說了,她還是有些不确定,“我……我真的殺了丁其煥?”說到殺人,她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抖起來。

劉進德點點頭。

那可是她第一次殺人,當時太緊張了,現在憶起自己當時毫不留情地将那燭臺插*丁其煥眼中,想想便不寒而栗,平日裏連雞都沒殺過的人,現在居然殺了一個人!年素七突然感覺一陣惡心襲來,連忙沖到自己的小房間狂吐不止。

好一會兒,身邊有人遞過幹淨的絹帕,她下意識地接過,“謝謝劉伯伯。”

身邊人淡淡回道,“不謝。”

年素七一愣,是王爺!忙伸手擋住自己吐的污穢物,“這裏髒,王爺快出去。”

靖王卻沒有出去,而是扯過她捏在手心的絹帕替她擦拭額際的汗水,他的目光巡視過她的眉眼,柔聲道,“你很勇敢,也很聰明,做得非常好。”

年素七愣愣看着他眸底的溫柔,蒼白的唇瓣輕輕顫抖,“奴婢當時一定很猙獰。”

冰涼的指腹輕輕滑過她的面頰,引起她陣陣戰栗,“不。”靖王的大掌落在她肩頭,然後輕輕一扯,年素七綿軟的身子便落入靖王懷中,她掙了掙,靖王卻按住她的肩背不讓她動彈,他的唇貼近她耳邊,輕聲道,“一定很美。”

年素七在那一瞬間居然流淚了,不知道是因為緊張、後怕,還是其他的,淚水順着靖王的衣襟滑落,些許滲入衣裳內,她的身體冰冷冰冷,這一刻,需要溫暖。

而他,适時給了她溫暖,令她眼中的恐懼都化成了鹹鹹的淚。

過了許久,年素七還是忍不住問道,“丁其煥真的……死了麽?”

靖王圈着她的手臂緊了緊,“死了。”

年素七又不可自抑地輕顫起來。

靖王的大掌輕輕拍着她的肩頭,試圖緩解她的壓力,“你沒有殺他,是本王殺了他。”他不希望她這份負罪的情緒沉在心底,“夜殺他們及時趕回來,丁其煥當時并沒有死,不過他到死也沒說出謀害本王的用意,只是說你是他的百密一疏,他痛悔自己的失算。”

不知為何,聽說不是自己殺了丁其煥,年素七心頭壓着的石頭仿佛卸了下來,“這麽說,是夜殺……”她自靖王懷中仰頭望他。

靖王低垂眉眼,深瞳中印着她惶恐的影子,然後笑着點點頭,“對。”這一刻,将她擁在懷中的這一刻,靖王居然覺得她是如此契合自己的胸膛,仿佛天生就該是那缺失的一半,他心中忽然湧出一抹莫名的情緒,緊緊壓在胸口,呼之欲出。

渾身的緊繃一下子松懈了,年素七癱軟在靖王懷中,再無力動彈。

鼻端是淡淡的藥草味和松枝香,她深吸口氣,仿佛是聞到了陽光的味道,“謝謝王爺。”她脫離他的懷抱,站起身,她不傻,只要細細一想,便知道是靖王在寬慰她。

靖王亦沒有點破,“走吧,用膳去。”

“諾。”年素七走到靖王身後,為他推動輪椅。

‘乾坤鏡’的事,再沒有人提起,仿佛是随着丁其煥的死亡而失去意義。

宋祁依然在嚴密監視丁府,嬈姬依然頂着四小姐的身份在丁府中自由出入,大少爺依然每天被逼着吃各種湯藥,靖王知道,此事并未因為丁其煥的死而結束,相反,他覺得這才是開始。

姚今每天對着‘乾坤鏡’,被折磨得快要發瘋,他沒日沒夜的研究,眼睛熬得通紅,卻依然沒有找到使用其的方式,也許只有死去的丁其煥才能解開這個謎團。

“姚今,不必費心了。”靖王悄然來到他身後。

姚今微微吃驚,定神想了下,“王爺難道是另有打算?”

靖王點點頭,“對,本王想送七殿下一份禮物。”

“王爺想将這個送給七殿下?”姚今吃驚不小,緊緊抓着手中的‘乾坤鏡’,他還沒解開,實在不甘心現在交出去,“我們好不容易搶到手,無論如何也要看看這個寶貝是不是真如傳說中那麽厲害?”姚今試圖說服靖王,“何況之前我們都被裏面的機關害到,不知道這裏還會不會有旁的機關,萬一七殿下不小心啓動機關受了傷,定會怪罪王爺沒有提醒,我們那不是弄巧成拙嗎?”

靖王沉默,似乎在思考他的話,“你說的在理,只是如今‘乾坤鏡’在我們手中,各方勢力都虎視眈眈地盯着,本王實在不确定自己能護它多久。”

“所以王爺是想要尋求庇護?”

chapter:73

靖王緩緩搖頭,“本王對‘乾坤鏡’是否有知悉未來的能力并不感興趣,它就算真的有,本王也不在乎。”他的目光投向虛無的空中,半晌才道,“人的命運,豈是天定?”說此話時,他的聲音很平整,似乎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但是姚今卻懂得王爺的心痛,若人的命運真是天定,那麽當年的令貴妃娘娘就不會因病而殒,周家也不會一夕間覆滅,靖王更不會淪落到被皇帝逐出宮還被人追殺的命運。

這一切,并非天定,而是人為。

所以,他只信事在人為。

姚今恭敬跪下,“屬下這就親自護送‘乾坤鏡’去七殿下府上。”

靖王點頭,“提醒七殿下‘乾坤鏡’內可能隐藏的機關。”

“諾。”姚今退下。

劉進德望着姚今離去的身影,忍不住問,“王爺,我們什麽時候啓程?這邊的案子到底要進行到何種程度才算是破了案?”當初七殿下的字條他也看過,讓他們破了這邊的案子然後去梓郡碰面。

靖王沉吟,“此案還有很多疑點,比如‘清關寺’的張進,他還未松口,如此頑固,實在有些奇怪,他到底在懼怕什麽?真的是寧王府的關系嗎?何況他無妻無子,并沒有什麽能為對手所掌控的,如此裝瘋賣傻是為什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本王實在想不出旁的還有什麽能吸引這樣一個人,同理,丁家長子為何會變成那樣?他的親弟弟為何要迫害自己的哥哥?而嬈姬在其間又是扮演什麽樣的角色?她先前說自己是為了小少爺才留在丁府,本王看不見得,‘乾坤鏡’一直是他們想要的,可是這幾日并不見任何人前來奪取‘乾坤鏡’,顯然,他們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劉進德也是一頭霧水,王爺的每一個問題亦是壓在他心口的疑惑,此案撲朔迷離,就像一座巨大的迷宮,一旦陷在其間便再難走出來。

在自己小房間琢磨針線的年素七突然渾身一震,腦中似有靈光閃過,她頓了下,手中的針便刺入了指尖,‘呀’疼痛令她的恍惚一瞬間清醒,她想起那日跟丁其煥厮殺的時候,他似乎趁亂之中往自己口中塞過什麽,然後表情極其痛苦地咽了下去……因為那晚太過緊張,而當時的迷香已經産生了一定效應,她有些暈沉,只憑着直覺去做那一切,現在回想起那晚的畫面,似乎還是有幾分模糊不确定,只是當時在那樣生命危險的緊急關頭,丁其煥不可能剛好肚子餓了吃塊點心吧?

年素七雖然想不通,但也覺得有問題,她連忙跑出去将這一疑惑告之靖王與劉進德。

靖王稍作沉思後才問劉進德,“丁其煥的屍體呢?埋在何處?”

“後山的小樹林裏。”

“去看看。”

“諾。”無需靖王再詳細交代,劉進德也知道該如何做,丁其煥一定是吞了極其重要的東西,此時去看,不過就是确定一下大家心中的猜測。

年素七坐在靖王對面焦急而緊張的等待。

倒是靖王,不急不慢地看着書,她實在有些過意不去,“對不起王爺,奴婢應該早點說的,只是那天情況太混亂了……奴婢……奴婢稀裏糊塗的就忘記了……”越說聲音越低,“奴婢若是……”她沒說完,靖王忽然笑了聲,目光卻是落在書上。

“王爺笑什麽?”

“你上次看的故事書。”靖王揮了揮書,“很有趣。”

年素七有些詫異靖王此時居然還會有心情看這種‘玩物喪志’的書,方才沉重的心情卻随着他的笑容一點點放松下來,“王爺喜歡就好。”

靖王擡頭,對上她略帶讨好的笑臉,“沒有人怪你,你已經做得非常好了,出乎本王意料的好。”

“真的?”年素七眼前一亮。

靖王點點頭。

她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喜滋滋地跪下,“奴婢多謝王爺不罰之恩。”

片刻功夫,劉進德便回來了,臉色陰郁,“王爺,丁其煥的屍體果然不見了!”

靖王并沒有太過吃驚,似乎這是他意料中的答案,他沉吟片刻,果斷下達命令,“讓夜殺把張進帶來。”

“諾。”劉進德立刻領命離去。

夜半時分,靖王早已歇下,門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劉進德當先坐直身子,探手便要點燈,外頭人卻已經悄無聲息地進來,跪下,“屬下辦事不力,請王爺責罰。”

劉進德一驚,居然還有夜殺擄不回的人?

又聽夜殺道,“屬下去晚了一步,張進已遭人毒手!”

靖王在沉睡中睜開眼來,許久才道,“那就拿下另一個。”

大家都知道另一個是誰,夜殺緊忙說,“屬下這就去。”

“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靖王開口。

夜殺稍稍沉默,然後說,“屬下會盡快将人帶回。”

“好。”

夜殺離開後,靖王再無困意,一直睜眼到天明。

翌日清晨,丁家長子果然被夜殺擄了回來,可惜他現在已經神志不清了,就算是白日,也顯得雙目無神,如同行屍走肉,靖王讓宋祁密切關注丁府的動靜,看丁家長子失蹤後,衆人都是什麽反應,白日倒是沒什麽動靜,各人做各事,到了傍晚,家丁才滿頭大汗地回報老爺,說是大少爺失蹤了。丁府上下頓時慌了,下命令四處搜尋,而最着急的顯然是大夫人,她的親生兒子丢了她自然擔心,這是人之常情,最不着急的是二少爺,聽到消息後他坐在房中連屁股都沒挪動一下,直到後廂房走水,才令他起身走了出去。

後廂房是大少爺住的地方,這火來得蹊跷,按理說,如此天寒地凍的氣候縱然是不小心打翻了燭臺也沒那麽容易燃起來,何況是燃燒得一發不可收拾,再則,此刻尚未到點燈之時,走水事件便越發顯得離奇,宋祁留意到幾個仆人在讨論,好似說一個笨手笨腳的丫鬟碰倒了燭臺,點燃了帷帳,這才引發火災,而無論下人如何搶救,也沒能救回大少爺的廂房,裏面的一桌一椅都化為灰燼,再尋不到絲毫過去的痕跡。

chapter:74

宋祁并沒有立刻回去向王爺禀告,而是跟蹤上那個惴惴不安的小丫鬟,見她東張西望地拐進一個卧房,宋祁心中有些驚異,他認得,那是大夫人的房間,心中不禁疑窦重生,難道這火與大夫人有關?不至于吧?大夫人為何要燒自己兒子的房間?他如何也想不通,卻又不敢靠得太近。

正待離去時,小丫鬟卻已經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垂頭喪氣,雙頰微腫,臉上有清晰的五指印,她抽泣着,滿臉委屈,宋祁心下明白了,原來是大夫人找她問話,看情形,是受到了一定的懲罰了。

他不由得又跟進了幾步,随着小丫鬟左拐右閃,然後入了二少爺的藥房,宋祁的腳步微微停留,然後一躍上了屋頂,此時剛好一片烏雲飄了過來,遮住本就不甚熱情的陽光,輕手輕腳地掀開一片瓦,他俯身窺視房中的情形,只見那小丫鬟正倚在二公子懷中,仰着臉撒嬌,二公子眸色溫柔地替她上藥,這情形美好的像一對甜蜜的愛侶,宋祁雙頰微紅,這丁府裏的男女關系還真是混亂,他已經不知道看了多少夜色掩護下的茍*且之事,從一開始的尴尬羞澀到如今的習以為常,所以并沒有太過閃躲,而是屏住呼吸凝神傾聽二人說話,聽了片刻,他心中已經有了底,原來這場火果然是二公子所為!

宋祁腦中靈光一閃,聽到長公子失蹤的事,二公子立刻派人燒毀他的住所,此番欲蓋彌彰只能說明長公子的房中必然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到底是什麽秘密令二公子如此忌諱?

宋祁正想着,突然間二公子的手探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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