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附和靖王，因為他分明感覺到身旁有個小火山快要爆炸了，随口應道，“大概是閉目養神吧。”

年素七沖上前去，一把搶過靖王手中的荷包，氣鼓鼓道，“眼睛的地方本來就小，奴婢為了繡出傳神的效果還特地多加了幾針，這分明是炯炯有神，哪裏瞎了？”心中暗罵一聲，你才瞎呢！

對于她這種‘忤逆’行為，靖王不但不惱，反而笑眯眯地問道，“怎麽？繡給情郎的？還鴛鴦戲水？”

年素七臉一紅，她原本也沒想那麽多，只是因為手頭也沒有其他款式的花樣子，便當是練練手，畢竟每天關在房中也怪無聊的，不過經靖王這麽一提醒，她倒是可以考慮練熟了之後給哥哥和太子殿下各繡一個，“不是，奴婢繡着玩的。”邊說着邊小心翼翼地收好。

靖王也不逗她了，目光轉向劉進德，“夜殺那邊還沒有消息嗎？”

劉進德點點頭，眉峰間藏着擔憂，“已經三天了。”

靖王想了下，“為了防止事态生變，我們還是先離開這兒吧，給他們留下線索就行。”

“諾。”劉進德趕緊收拾行李。

年素七也緊忙幫着收拾。

三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客棧。

剛剛繞過兩條街口，劉進德就發現後面有人跟蹤，“王爺，有條尾巴。”

靖王顯然并不吃驚，“讓他跟着，引到郊外再解決。”

“諾。”

馬車不急不慢地行駛。

年素七有些擔心他們目前的處境，若是再遇上‘食人林’裏那樣的殺手，劉進德一個人如何對付？可看靖王四平八穩的模樣，她又覺得自己多慮了，王爺什麽時候不是深思熟慮了之後再行事？

“王爺，我們去哪裏？”年素七還是沒能壓制心中的好奇，忍不住問道。

“田莊村。”

年素七連聽都未聽過此處，她想再問點什麽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最後只得閉了嘴，不知行了多久，道路越來越颠簸，她心想着，這大約到郊外了吧？

果然，劉進德一聲急喝，馬車停了下來。

“朋友，出來吧。”劉進德提劍站在原地。

林中只有風聲，刮動樹葉，發出‘沙沙’聲。

劉進德見人不肯出來，冷哼一聲，“原來是只縮頭烏龜，連我這樣的老頭都害怕嗎？”

‘沙沙’聲驟然響起，驚起一只蟄伏的烏鴉，發生幾聲哀鳴，沖進落日的林中。

劉進德立刻感覺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一個身穿藍色粗布衣的男人自樹梢上躍了下來，身手敏捷如靈猴，他一擊不中之後緊忙又退回樹上，掩于密密的樹葉間。

劉進德不願與他玩這種捉迷藏的游戲，便用話語激将他，“躲躲藏藏，畏首畏尾，想來你也是個見不得人的東西！”他話音剛落，便覺暗處一道銀光掠過！

“叮”金屬撞擊，銀針被劉進德的劍帶着拐了個彎，直接沒入地上殘破的枯葉叢中。

只是他的身子還未站穩，緊接着又是兩道光華掠過，卻是直入靜默無聲的車廂內，劉進德心中一驚，匆忙去擋，卻也只是險險隔開一枚，不由慌張，“王爺！”

裏頭卻靜寂無聲，不似有人中招。

chapter：85

須臾，才傳來靖王平穩的聲音，“本王沒事。”

年素七被靖王捂住嘴巴，驚惶的眼中卻有淚意，王爺受傷了！方才若非他将她撲倒，那一針已經刺破她的腦門了！

劉進德聽到靖王說沒事，這才松了口氣，猛地躍上枝頭，決定速戰速決。

沒想到對方也非等閑之輩，兩人大戰了幾百個回合還不見分曉。

年素七的手一直在抖，眼中噙着淚，“怎麽辦？那針有毒……”她手足無措地像只無頭蒼蠅到處亂轉，靖王看着她，頭有些眩暈，卻還不忘冷靜地指導她如何處理。

銀針刺入靖王的肩膀處，年素七已經用扯下的裙擺緊緊紮住銀針靖王受傷的上方，盡量減少毒素的流竄，她正在慌亂之際忽然想到了處理蛇毒的方法，不由得眼前一亮，慌忙扯開靖王的衣裳，低頭便要去吸——

一只大掌及時按住她的腦門，“你傻了？萬一你也中毒怎麽辦？”靖王臉色青白交加，此刻已有些氣喘，卻依然不忘阻止她。

“放心，奴婢不會吞下去的。”她匆忙拿來那只滾燙異常的手，“不能再遲疑了！否則毒素擴散，後果不堪設想！”

靖王卻固執己見，“不行！本王不能讓你有事，否則這一下就白擋了！”

年素七說不上此刻心頭是什麽滋味，像在火上煎又似水中過，“你傻不傻？”她也顧不得耐心說服靖王了，一把按下他的手，嘴已經湊到他*露的肩頭，毫不猶豫地吸了下去，靖王動了動身子，企圖掙脫，“年素七！”他氣喘籲籲地喝道，“放開！”

年素七此時哪會管他的抗議？一把抱住靖王的脖子，也不管什麽主仆之分、男女之別了，她先解決了面前的難題再說，趴在傷口處用力吸了一口，吐出來時都是黑血。

年素七的臉比那血還黑，她再不敢耽擱，複又低下去頭，急急吸了一口吐出，如此反複多次，那吐出來的血才慢慢變成正常的鮮紅色，她終于松下口氣，一抹頭上的汗，感覺自己眩暈得厲害，心中猜測，大約是太緊張的緣故，靖王的臉一直在自己面前交疊，他的嘴也一張一合，但是年素七壓根就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只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最後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

“喂喂！”靖王被她吸掉壞血之後感覺好多了，“傻女人！你醒醒！”懷中的女子卻令他的心火越燒越旺，他需要她救嗎？盡會添亂！

等到年素七再度醒來時，身邊坐了一位老婆婆，她笑容可掬地望着她，“姑娘，你終于醒了。”然後轉臉望向外側，“你家公子總算可以放心了。”

“公子？”她的聲音還有些沙啞。

靖王已經轉着輪椅進來，“醒了。”面色淡淡的，并無驚喜，“我讓劉伯給你做點吃的。”

年素七敏感地察覺到靖王話中的‘我’字，看來他又隐藏了身份，那此處是什麽地方？面前這個老婆婆又是何人？

待靖王走後，老婆婆才一邊給年素七喂水一邊說，“你家公子雖然看上去冷冰冰的，可是你睡了多久他便守了多久。”婆婆朝她暧昧地眨眨眼，“對你很是關心啊。”

年素七耳根微紅，“婆婆莫要瞎猜，公……公子他對誰都很好。”

老婆婆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我老婆子也是在這世上蹉跎了八十二年的人了，這雙眼睛還能看錯人麽？你家公子是個心思極重的人，什麽都藏得很深，就是對你的關心怎麽都藏不住。”

年素七微赧，她自然不好告訴婆婆是因為自己對靖王尚有用處，所以也就沒再搭腔，随她如何說了。

用過晚膳，年素七在小院中來回走走停停，擡頭望天，這個時節應該沒什麽星子，可不知為何，今夜的星空特別美，那暗黑的夜色似乎也沒那麽黑，如漫天的帷幕，她走到一個大缸前，裏面原本種植着睡蓮，如今也早已耷拉了腦袋，她緊了緊身上的大氅，吸了一口涼氣，腦中不由得就想起晌午時老婆婆對她說的那番話，關心？靖王關心她嗎？

這一路上，生生死死，他們經歷得太多，不過短短兩個多月的光景，卻讓她感覺自己已經遠離皇宮許久了，不知道師父現在如何？回宮了嗎？太子殿下又如何？還在與皇後置氣嗎？哥哥去了軍營一切還好嗎？有沒有被人欺負？

在一處木質的藤椅上坐下，她仰望天空，似乎這樣，就能看到那些她關心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輕微的聲響，年素七沒有回頭，依然癡癡望着天上的星辰，直到聲響來到身側，她才微微轉頭，看到靖王，也沒有流露出驚訝，“公子也沒睡？”她朝他眨眨眼，似乎在交換兩人心中的秘密，“奴婢可以這麽叫您嗎？”

靖王原來是來叫她早些回房睡覺的，可一見到她便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的笑容那麽美麗，還帶着一絲俏皮，要出口的話便在吞吐間咽了回去，“嗯。”他微乎其微地應了聲，“就叫‘公子’吧。”

“公子？”年素七低喃。

“嗯？”靖王轉頭望她。

年素七急忙擺手，笑嘻嘻道，“沒事沒事，奴婢就随口叫一下，感覺這兩個字比那兩個字順耳多了。”‘王爺’是高高在上，不可碰觸的權威，而‘公子’要随和很多，仿佛将他們的距離都拉近了。

靖王只是稍愣，便反應過來，不由地無奈一笑，“年素七，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年素七還有一點，就是臉皮特別厚，“都是被我哥嬌慣出來的。”

靖王似乎也想到年如钰，知道她心中是記挂的，“你哥前段時間給宋祁來過信了，問你好，也說他自己一切都好，西北要加強防禦外敵措施，打算加建和鞏固城牆，所以近期會比較忙。”

“真的？”年素七的眼睛變得晶亮。

“嗯。”靖王的心情莫名好轉，前段日子的煩悶似乎也一下子消散掉，“身體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chapter：86

年素七站起身來扭扭胳膊踢踢腿，然後展開雙臂擁抱星夜，“沒事了，感覺特別好。”

靖王放心了，“莫婆婆的醫術果然精湛。”

“莫婆婆？”年素七有些遲疑地問，“是奴婢見過的那個婆婆嗎？”

“嗯。”靖王點點頭，“七殿下收下‘乾坤鏡’自然不會白收，莫婆婆是她還本王的一份禮。”

“禮？”

“莫婆婆醫術高明，七殿下是想讓她看看本王的腿還有沒有得治。”

年素七這才領悟，原來靖王之前安排的撤退并非臨時起意，而是早已在計劃之中。

“那莫婆婆怎麽說？”年素七緊張而期待地問，她自然希望聽到好消息。

靖王笑望她片刻才道，“莫婆婆說本王該多謝你。”

年素七有些臉紅，“其實奴婢也沒做什麽，都是王爺自己努力的結果。”她說完此話依然有些羞赧，不好意思轉頭看靖王，然後許久過去，也沒再聽到靖王吭聲，她還以為他已經回房了，轉頭看去，卻剛好對上他暗如子夜的雙眸，她心口漏了半拍，突然就有點心慌意亂，忙沒話找話說，“莫婆婆到底怎麽說的？她說了具體需要多久嗎？”

靖王神秘一笑，“她說讓你好好跟她學，她會用最短的時間教會你，然後讓你在本王身上實施。”

“這……這能很快學會嗎？”年素七又驚又喜，她居然可以跟莫婆婆學醫術？可興奮過後更多是緊張，“若是奴婢學不會或是悟不出其中的精髓可怎麽好？”

“怕什麽？先學了再說。”靖王安慰她。

年素七還有些忐忑，“那奴婢一定好好學，只是如果因為……奴婢天資愚鈍，實在學不會的話，王爺……王爺可千萬別治奴婢的罪啊……”

靖王哭笑不得，“你倒是幫自己把退路都鋪好了。”

年素七嬉笑着索要他的承諾，那眼神顧盼生輝，模樣嬌俏可人，令靖王心口微微一動，“好，不治你的罪。”忍不住就順了她的意。

果然，年素七笑得更歡，差點拍手叫好了，不過她還是力持沉穩得收斂住，後退一步，恭恭敬敬地施禮，“多謝王爺，那奴婢回了。”臨了，不忘叮囑靖王，“夜深露重，您也早點回。”回眸一笑，剎那芳華。

靖王沒有搭腔，只是看着她娉婷地身影消失在門內，他重新仰望天空，看她剛才看過的那星，那月，眼睛分明盯着的是星空，腦中卻都是她的身影，在這一刻他仿佛明白了為何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他自問不是英雄，但也從不輕易為女人所惑，那些詩書中描寫的顏如玉、美嬌娘如何如何的動人，他亦沒有覺得有多美好，直到此刻，他想着她晶亮的眼，明媚的笑，竟然覺得自己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翌日，年素七便開始跟着莫婆婆學醫術，莫家有個孫女，雙十年華，長相甜美可人，性格開朗活潑，她陪着靖王練走路，時常能聽到他們的笑聲自後院傳來，年素七有時會跑神，便免不了挨莫婆婆一陣數落。

莫婆婆教得非常認真也非常嚴苛，單單她要看的相關書籍就有一堆，然後具體到藥草的挑選搭配和用量的選定，包括施針的穴位，她自有一整套的療法，年素七不得不承認，莫婆婆的醫術相當精湛，不在師父之下，在莫婆婆的靜心調理下，靖王的腿似乎恢複得更好了。

五日後，夜殺、宋祁、姚今三人趕到。

幾人在房中密談了許久。

年素七正在小藥房點撥藥材，莫雲跑了進來，興致勃勃地問，“年姐姐，那個穿紅衣服的公子是什麽人？長的真好看。”

紅衣服？

年素七想了下，除了姚今那麽騷包的人會穿得大紅大紫，這裏還有哪個大男人會穿紅色？忙說，“小雲，你可千萬不能去招惹他，那是個花心大少，吃人不吐骨頭的。”

莫雲顯然中毒了，“可我覺得他很可愛啊。”她似乎想到什麽，吃吃笑了下，“他還問我叫什麽名字呢。”

年素七實在不忍見小姑娘投入太深，忙說，“沒用的，他不喜歡女人。”

“啊？”

年素七以為小姑娘是被吓壞了，忙又補充道，“這個……也沒什麽奇怪，很多人……都是這樣的。”

“不喜歡女人，難道喜歡男人？”沒想到小丫頭不僅沒被吓到，反而雙目放光，年素七被她看得有些發怵，“你……你要幹嘛？”

莫雲已經沖了出去，“找他玩！”

不出三天，姚今就被莫雲玩得叫苦連天，一個勁兒問王爺他們什麽時候動身離開？

靖王忍俊不已，年素七在一旁說，“那得等我學會了莫婆婆治腿的精髓才能走。”

姚今滿臉期待地望着她，“那需要多久？”

年素七忍着笑，“放心吧，用不了三年五載。”

“那到底是多久？”姚今急躁，“這裏要吃沒吃要喝沒喝要玩也沒得玩，無聊透了！”

“你跟莫丫頭不是玩得挺開心的？”年素七打趣道。

“是她開心，我一點都不開心！”姚今耐着性子，“快告訴我到底什麽時候可以走？”

年素七想了下，笑笑道，“快則半個月，慢則三五個月。”

“三五個月？”姚今控制不住嗓音的尖銳，“我們還有很重要的事！”目光轉向靖王，“王爺對不對？要不讓年丫頭在這兒學着，我們先走，回頭辦完事了再來接她？”

靖王如同看白癡似的瞪了姚今一眼，“本王可以考慮把你留下。”

姚今啞口無言，他這才想起七殿下要見的是年素七，若她留下，他們這趟遠行還有什麽意義？思及此，不由得沮喪，一屁股坐下，“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讓屬下親自去送信呢。”

靖王倒似乎想起什麽，“你回去丁府那頭看下，可有落下什麽麻煩？”

姚今立馬來了精神，“諾，屬下這就去。”說完已經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靖王與年素七相視而笑。

“莫雲那姑娘是挺皮，不過很可愛。”靖王的目光淺淺投向屋外的天光，“這裏真美，山清水秀，空氣清新，環境也清幽安靜，會讓人感覺晨曦日落不過轉眼之間。”

年素七沒有說話，随着靖王的目光看過，剛好有一只山鳥撲騰着翅膀，劃破青天。

chapter：87

時間的腳步仿佛都緩慢了下來，靖王側頭看到年素七微微失神的模樣，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有說，他珍惜這片刻的寧靜，有她陪在身邊的時光，而未來……他的眸色一點點沉下去，恐怕不會再有這樣的安寧。

年素七當真是卯足了勁兒埋頭苦學，到了第七日，莫婆婆說，“年丫頭，你已經學得差不多了，下次給你家公子用藥施針就由你來接手。”

“好。”盡管心有忐忑，年素七還是勉強答應，她知道王爺他們急着趕路，不敢多做耽擱。

“從這裏西行入山，走不遠，有一處天然溫泉，你家公子若是想去泡個澡倒是不錯的選擇。”莫婆婆笑眯眯地建議。

“溫泉？”年素七眼前一亮。

“嗯，年丫頭如果感興趣的話也可以去洗個澡。”

年素七有些不放心地問，“會不會有人路過？”

莫婆婆愣了下，“這個我老婆子倒是不太清楚，反正我沒遇上旁人。”

年素七畢竟是個黃花大姑娘，聽這麽一說又生了幾分怯意，“那還是讓王爺去吧。”

莫婆婆想了下，“年丫頭如果覺得不好意思，可以讓莫雲晚上陪着你去，那溫泉的水熱着呢，一點都不會覺得冷。”

年素七又忍不住幾分心動，左右權衡下，還是忍了下來，“再說吧。”

經過莫婆婆的針法調理，如今的靖王已能丢開拐杖走出十餘步了，年素七欣喜萬分，“王爺的腿恢複得很好，比先前走得穩了許多。”

靖王朝她伸出手去。

年素七遲疑了下才走過去，他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你比拐杖好使多了。”他朝她笑，那樣純粹而明亮的笑，她從未在靖王臉上見過，不禁微微失神。

“怎麽不走了？”靖王捏了捏她的手心，“是嫌本王太重了嗎？”

年素七緊忙回過神，“不是，奴婢在想莫婆婆說的那個溫泉，王爺想不想去？”

“溫泉？”

“對，莫婆婆今天告訴奴婢後院那個方向入山，不遠的地兒有一處天然溫泉，王爺想不想去泡一泡？”年素七的手被他緊攥在掌心，她有些緊張，後背都起了層薄汗。

“你想不想去？”靖王卻問她。

年素七一愣，顯然沒料過靖王會反問她，不由雙頰微紅，“想是想，不過……”她話未說完，靖王已經下了決定，“那就去吧。”

年素七急忙擺手，“不不，王爺先去，回頭……回頭奴婢讓莫姑娘陪着去……”雙頰早已紅成蜜桃色。

靖王卻似乎很高興，“現在就去。”拉着年素七的手便往那個方向走。

年素七吓壞了，“王爺這可不行，您這樣走過去腿就沒用了！”她連忙止住他的步伐，“您等着，奴婢去把您的輪椅推過來，還有大氅、毛巾，一會兒得冷。”

靖王果然站在原地等候。

這時劉進德從不遠處走來，王爺朝他揮揮手，劉進德立刻意會，将身子隐了去。

很快，年素七推着靖王的輪椅來了，口中還念叨着，“奇怪，劉伯伯怎麽不在房中？”手裏的大氅披到靖王身上，“要不奴婢去廚房裏找一找？”

靖王點點頭，“去吧，若是沒人，跟莫婆婆說一聲便是。”

“好。”年素七一溜煙又不見了。

徒留笑得一臉春風得意的靖王。

劉進德見年素七走遠，這才繞道過來，“王爺，你們這是要去何處？”

“溫泉，在後山。”

“那老奴就不與你們同行了，先去探探路。”清除障礙是劉進德的擅長，無論是物還是人。

靖王點點頭。

好一會兒，年素七才垂頭喪氣地走了回來，“奇怪，奴婢找了一圈也沒見劉伯伯身影，他到底去了何處？”

靖王笑着說，“他先上山了。”

“為什麽不跟我們一起走？”年素七焦急道。

靖王望了望天色，“他怕去晚了日頭就沒了。”

年素七想想，都怪自己到處找人浪費了時間，她應當知道劉伯伯是絕對不會離開靖王太遠或是太久的，“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推起靖王的輪椅往山上走。

說是上山，其實這裏早已被人走出了一條路，雖有細碎小石子，卻沒有太大的坑窪，年素七倒也沒覺得很累，走了一段之後，她停下來向山上望去，“這山頭沒怎麽被動過，還是原來的森林模樣，王爺，你說那裏面會不會住着獅子老虎狼之類的猛獸，就像上次我們在‘食人林’遇到的狼群？”越想越覺得後怕。

靖王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後緩緩搖頭，“不會，這裏山體地勢陡峭，豺狼虎豹應該不會有，不過小動物就避免不了。”因為他過人的耳力已經聽到那群叽叽喳喳的聲音由遠及近。

兩個人走走停停，聊着聊着不覺就來到那處溫泉旁，劉進德果然在此，正細細檢查周遭的環境，見到年素七笑了笑，有些促狹道，“聽王爺說，小七在找我？”

年素七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原本是打算讓劉伯伯陪着王爺來的。”

劉進德複有笑道，“那既然你來了，便由你下去侍候王爺沐浴，我在外頭守着。”

年素七的下巴差點掉下來，“什……什麽？”

劉進德眨了眨眼，盯着年素七紅撲撲的臉，“侍候王爺沐浴呀。”

年素七耳根紅透，“我我……我什麽時候成了那……那種丫鬟了？”

劉進德有些糊塗了，“哪種丫鬟？”

“就……就是……”當着靖王的面她實在說不出那兩個字，想了想，将劉進德拖到一邊，這才小聲道，“通房丫鬟。”

劉進德哈哈大笑，“就算王爺要收你，也不會讓你以通房丫鬟的身份進門。”

年素七連忙去捂他的嘴，“我我……我是那個意思嗎？小聲點！”可千萬不能讓王爺誤會她是那種迫切攀高枝的人。

劉進德憋着笑，“好好好，你不是那個意思，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我覺得你既然來了就換你侍候，我來看守，畢竟王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年素七知曉，若是以往，王爺沐浴都是劉進德侍候，從未動用過她一次，只是此刻畢竟是在露天，更容易潛藏危機，多一分警惕總是對的，她若是再推三阻四就有些說不過去了，畢竟侍候主子沐浴更衣原本就是做丫鬟的事，“好……好吧。”她只能硬着頭皮應下來。

chapter：88

因為溫泉的熱氣導致周圍流動的空氣都升溫了，年素七居然感覺特別熱，尤其是她穿着中衣踏入溫泉池中，渾身又黏糊又悶熱，感覺不舒服極了，看到靖王的背影就近在眼前，她感覺自己更無所适從，磨磨蹭蹭地靠過去，“王爺，奴……奴婢幫您擦背吧？”聲音低到只有自己聽得到。

靖王似乎感覺到她的不自在，并沒有轉過身子令她更緊張，而是說，“這裏很舒服，本王想歇息片刻，你自便。”說完已經趟着水靠到溫泉池的邊壁，靠在陡峭的怪石上，大半個身子沉在水中，當真閉上眼睛，似是在靜靜享受。

年素七将毛巾緊緊攥在手心，有些不知所措，一直傻傻地站着。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肩頭濕漉冰冷的衣裳令她打了個哆嗦，她下意識地将身子沉入溫暖的池水中，唔……好舒服……她籲了口氣，恨不得将整個腦袋都紮入水池中。

肩頭的發浸濕了，她索性将身子後仰，讓青絲鋪撒水面，如蕩漾的水藻般自由自在，她眯着眼偷偷打量靖王，見他果然閉着眼睛一動不動，便越發膽大起來，游到偏遠一點的拐角處，她脫去身上濕噠噠的中衣，只着一件亵衣，再度沉入水中時，她舒服地差點呻*吟出聲，潛入水底，如一尾魚來回遨游。

靖王不知何時睜開眼來，不動聲色地欣賞着那尾漂亮的人魚，她靈巧的身姿，燦爛的笑臉，渾然忘我地自得其樂，他的眸光一點點溫暖，似乎是被熱氣熏染了，慢慢燙起來。

許是玩得累了，年素七終于停了下來，她回頭見靖王還在休憩，便緊忙趁着這會兒好好洗滌一下身子，手臂伸到空氣中，沾染上薄涼的陽光，照得那臂瑩白而細長，從指尖到肩膀居然沒有一絲瑕疵，想到那次的大面積燒傷，若沒有王爺買的生肌膏，怕是不會恢複得如此好，念及此，她不由得心生感激。

自戀了好一番，年素七才戀戀不舍地挪到擱衣裳的池邊，正欲穿上中衣，卻感覺後背被什麽東西咬了口，好疼！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蛇！”想到蛇冰冷的身子和可怕的三角眼，她就渾身戰栗，下意識地放聲尖叫。

靖王第一個反應過來，連忙沖到她身邊，“怎麽了？”

劉進德第二個反應過來，也緊忙趕到，正欲上前，靖王已經将衣衫不整的年素七緊緊護到懷中，“沒事。”他的聲音很沉穩，心跳卻很快。

劉進德見此情形，約莫猜到點什麽，連忙低下頭去，“老奴告退。”

待劉進德走遠，靖王才低頭問懷中的年素七，“怎麽了？”

年素七依然緊緊閉上眼睛，渾身抖得好像随時會暈倒，“蛇……蛇……蛇咬我了……”她整個人都縮在靖王懷中，渾然忘了什麽男女授受不親，“疼……背上疼……我要死了……”

靖王連忙去查看，這才發現她居然*裸着整張雪白的背，只有一根紅色的帶子系在脖子上，他剛剛平穩下來的心跳又開始加速了，可此時他也顧不上心猿意馬，低頭細細查看，并沒有發現什麽齒痕，倒是有一小塊紅印子，仿佛是磕碰到硬物擦出的紅痕，他籲了口氣，“沒事，不是蛇咬的。”

年素七不放心，“那是什麽？”

靖王伸出指腹輕輕按了下，“疼嗎？”

年素七微微搖頭，“不怎麽疼。”

“是你不小心碰到哪兒了吧？”虛驚一場，靖王很君子地退開兩步，目光也平視她的頸部上方，“如果實在害怕，你就先上去。”

确定不是蛇咬，年素七松了口氣，整個人都差點虛脫，她剛才真的吓壞了，連頭皮都麻了，“那會是什麽東西？”她确定那會兒她正準備穿衣裳，并沒有碰到什麽，想到這水下說不定還有其他不明生物，她便忍不住一陣後怕，“我……奴婢還是先上去吧……”

突然，又一個不明物向這邊飛來，靖王忙眼明手快地拉着她避開，石子落到水池中，蕩起層層漣漪，年素七心驚膽戰地朝石子飛來的方向看去，居然是兩只調皮的猴子，她氣壞了，“可惡！吓死我了！”

猴子叽叽喳喳，似乎在嘲笑她的膽小。

年素七氣得也要丢小石子過去，靖王有些哭笑不得地拉住她，“別理會它們。”

“我剛才真的吓壞了！”年素七拍着心口，驚魂未定。

靖王很自然地牽住她的手，“好了，我們去那邊，避開它們。”

年素七被他拉着走，突然想起，“我的衣服。”正準備折身去拿，忽又覺得自己失禮，這才亡羊補牢道，“王爺等等奴婢，奴婢很快就回。”待到靖王點頭，年素七才折身去拿衣服。

而此時的靖王早已支撐不住，方才他在水中走了那麽多步，已是突破身體極限，後來又站立良久，這會兒又要往回趟，所以年素七剛剛松手的當口，他就要倒下，勉強扶住一旁的凸起的岩石，才算勉力站定身子。

年素七已經穿上中衣，将大片春光掩藏起來。

她走近靖王身邊，攙扶住他的手臂，“王爺，我們過去吧。”經過了剛才的事，年素七原本還有些羞澀的，此刻已經自然了許多，王爺連她衣衫不整的模樣都見了，此刻她穿得整整齊齊便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了。

“嗯。”靖王微乎其微地應了一聲，抵禦着雙腿的不适，艱難前行。

年素七隐約覺得不對勁，因為靖王越走越慢，而且身體越來越燙，她正欲問及，卻被靖王單臂一攬，拉入懷中，她驚呼一聲，本能地沉下身子避開他的碰觸，而靖王原本是想借着她的力道支撐自己的搖搖欲墜，她一讓，他便跌入了池中。

年素七目瞪口呆，“王……王爺……”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水面上冒出幾個氣泡來，她才反應過來，“不好！”王爺的腿撐不住了！

該死的！她居然還誤會王爺欲對她行不軌之事！真是該死！

chapter：89

年素七忙潛入王爺跌落的地方，很快摸到一把水藻樣的東西，應該是王爺的頭發，順着頭發摸到他臉的輪廓，她連忙繼續下探，摸到他的手臂，然後将他的手臂環住自己的脖子，奮力将其托出水面，而此時的靖王早已被水嗆得暈了過去。

年素七廢了好大的勁兒才将靖王笨重的身子挪到池壁邊，“王爺……王爺……你醒醒！”她輕輕拍打着靖王的臉，小聲喚着他，不敢讓劉進德聽到，若是他知道由于自己的疏忽導致靖王差點溺死，一定不會輕饒了自己。

“王爺……王爺……”年素七加了幾分力道去拍打，靖王卻依然沒有反應。

她無奈之下只能模仿書籍中曾經記載的那樣用力去擠壓他的胸膛，找到準确的位置之後，雙手緊握平壓，一，二，三，壓，再來，不知壓了多少回，壓得她氣喘籲籲，靖王才猛地咳出一口水來，年素七松了口氣，整個身子都癱軟了下去，這才察覺後背已經起了一層冷汗。

靖王臉色通紅，意識還有些模糊，年素七不放心地再探探他的鼻息，掀掀他的眼皮，确定無事後才徹底放下心來，湊過去輕喚靖王，“王爺，你感覺怎麽樣？”

靖王的耳邊傳來溫溫軟軟的女聲，忽近忽遠，體內忽冷忽熱，他只感覺鼻骨深處澀疼難受，慢慢睜開眼來，近在咫尺的麗顏滿臉期待地望着他，他的眼睛在她臉色慢慢找到焦距，然後看到她晶瑩的眸子蕩漾出水光，激動得有些哽咽，“太好了……王爺終于醒了……”她一邊說一邊抹眼睛。

靖王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替她抹去晶瑩的淚珠，年素七愣愣呆在原處，任由他的指腹緩慢而有力的抹去那殘留的淚痕，兩人四目相對，渾然忘了此時此刻尚且衣衫不整。

前一刻，他心裏還沒有一絲邪念，但這一刻，他卻萌生出一股沖動。

就在年素七錯愕之間，靖王居然扣住她的後腦勺，将她壓下自己，年素七猝不及防，猛地栽到他胸口，唇撞上他的，磕到牙齒，有點疼，她痛呼一聲，手忙腳亂地爬起身。

靖王嗤笑出聲，方才的暧昧氛圍如晨霧被旭陽刺破，再不複存在。

那個吻，就不了了之。

兩人很有默契的，誰也沒有提及。

兩人草草洗完後，劉進德侍候靖王更衣，忽聽上頭的靖王說，“把大氅留給年姑娘。”

劉進德立馬不同意，“王爺放心，小七那邊老奴讓莫姑娘送衣服過來。”

靖王卻堅持，“本王不放心她一個人留在此處。”

“這山裏無人，老奴腳程又快，不過片刻功夫就能來回。”

靖王沉默了下，最後還是道，“不行，把大氅留給她。”

劉進德見拗不過靖王，只得應允，他脫下自己身上的襖穿在靖王身上，“王爺不可以拒絕。”他止住靖王欲推辭的動作。

靖王終是默許。

走了一段山路，年素七感覺有些回寒了，渾身都起了層雞皮疙瘩，回房後，劉進德立馬送來一碗姜湯，喝了姜湯後她才感覺身體逐漸溫暖了起來，連忙趁着這會兒換掉身上濕漉漉的衣服，等她終于收拾妥當準備出去時，腦中突然冒出溫泉邊靖王對她做出的那個動作，若不是她沖勢太猛，那接下去發生的是不是……一個吻？

想到她跟靖王接吻……雖然只是一個念頭，她的臉就禁不住發燙，這這這……太離譜了！雖然他們有過唇與唇相觸的經驗了，但那是喂藥，跟男女之情沒有關系，但如果他們真的吻了，那性質不就變了？

年素七擡起的腳遲遲沒有踏出去，她感覺自己沒臉見靖王了。

就在此時，莫雲纖細的身影自門前掠過，迅即又如龍卷風似的卷了回來，一只秀白的小手扒着門邊，“年姐姐，有好吃的！”

“好吃的？”年素七完全跟不上莫雲的節奏。

“嗯嗯。”莫雲笑容甜美，“姚今回來了！”

年素七畢竟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