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婚前談判

既然都聲稱身子不舒服，她就随意換了身寬松的運動服，戴上大大的眼鏡，簡單梳洗一下，便下了樓，去樓下開門。

“你想和我談什麽，杜先生？”她強忍着心中的不耐，還是佯裝平靜無波的神色，眼見着他走入客廳，輕聲問道。

她一套紫色的兩件式睡衣，款式跟國中生一般無異，毫無時尚品味可言，長發披散在腦後，俨然一副宅女模樣。她實在是，保守的可以。

他見過女友的形形色色的睡衣，不是簡潔明了，就是性感逼人。這麽古舊的睡衣，該不會還是這位林家小姐未舉辦成人禮之前所穿的吧。

“我已經是你的未婚夫，沒有必要這麽見外吧。”他解開身上的西裝扣子，脫下灰色西裝，放置沙發一頭，笑眼看她。“叫我名字就好了。”

“聖……”她擠出兩個字，還是覺得太別扭，畢竟他對自己而言，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陌生人。“聖衍……”

沒有感情的婚姻，是不是結束之後，才不會有任何遺憾？她突然發現，要自己面對這個男人生活，也算是一種新的挑戰，一個新的任務。而且，不能被他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

她無奈地搖頭，苦笑着說道。“算了，我還是叫你杜先生吧。”

杜聖衍也不強求，她雖然個性內向，但是品行不差。也許真的和父親所說的一樣，是難得的好女孩。

他們的問題不在于，沒有感情基礎。

而是，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習慣了放浪不羁，随性而為。

而她，理應嫁給一個按部就班的男人，相夫教子，才是她企盼着要過的生活吧。

杜聖衍的笑意，不達眼底，卻叫人覺得清風拂面一般的溫和。“訂婚儀式從簡，這只是個形式，我也反對将此事鬧得太大。你覺得呢？”

她點頭，依舊扮演着一副毫無主見的模樣。“我沒意見。”

他突然想到些什麽，咄咄逼人。“你可以容忍我徹夜不歸嗎？”

她早就聽說過，杜聖衍是個多情種子，但偏偏他多情而不絕情，将男女關系處理的極其理智。所以，這多情兩字，顯得不再那麽負面。即使如此，還是一票票的女人，想要借着成為他女友的機會，更上一層樓，穩坐杜家少奶奶的位置。她佯裝不知，依舊面露怯懦和和善。“如果是公事——”

杜聖衍根本就不想放過這個機會，如果婚姻是逼不得已，至少該讓她清楚，之後要過的，是何樣的生活。“是私事。”

她唇角微微翹起，那一刻的笑靥，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嬌俏。“那也要看是什麽事。”

作為他的未婚妻，她應該明白，要嫁的人，是什麽樣的。他突然覺得，她這麽清純的女子，不該踏入杜家，婚後無愛，又豈是每個女人都可以忍受的？

他的眼光越來越淩厲，不讓她有逃避的機會，聲音冷淡。“跟別的女人約會，調情，享樂，這些，你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嗎？”

她聞言，揚起嘴角笑意，聲音清新，不帶一分雜質。“原來，你是要我不插手你的私人空間。”

他很訝異，在她的臉上，居然看不到一分詫異。她的眼波不起一絲漣漪，仿佛這樣的婚姻，她一點也沒有放在眼裏。杜聖衍必須趕在訂婚儀式之前，将明文條例，都交代的一清二楚。這樣，他日他們才不會有更多的争執。

“說得精确一點，是互不幹涉。這樣，比較公平吧。”

“杜先生是總裁，更是商人，所以也把這場婚姻，習慣性地當作是交易了嗎？”她泡了一杯綠茶，輕輕放在杜聖衍的面前，神色平靜。“歷史上看似公平的條款，才是最不公正的。”

一抹淺笑，遺落在她的眸中，那薄薄的鏡片，竟也無法擋住那令人驚嘆的一縷流光。“因為，我不會紅杏出牆。所以，互不幹涉說到底，還是要我縱容你，不是嗎？”

他的心中升騰起一絲異樣的感覺，與這個古董女交談，越來越覺得，她的話鋒逼人，一分不讓。“原來沉默寡言的林默默小姐，也有三寸不爛之舌。”

她到底是什麽樣的女人？他居然有這樣的感受，仿佛她是深埋在地下的寶藏，褪下表面那層厚重銅鏽，理應綻放絕世光華！

“人被逼急了，當然要為自己，争取該得的利益。”她看得出，他根本就沒有表面看來那麽平和，相反，骨子裏透着狐貍一般的狡黠。她輕瞥一眼，說得雲淡風輕。“人，原本就是自私的，杜先生，你說呢？”

他微微眯起濃黑的眼眸，只覺得此次談話，很有趣。“然後呢？”

她的回應，并沒有令他失望，只是不再有那般逆來順受的姿态。“結果是，我答應。”

他知道，她看似文弱，卻不會任人宰割。冷冷問了一句，他給她想要的公平。“你的條件？”

“我的個人自由，也希望不受幹涉。我可以自由來去，但不必給任何的解釋。”畢竟，她還有任務在身，成為一個不受寵的妻子，才可以得到充足的時間。

他微微點頭，很清楚，他到時候也沒有這個美國時間，來關心她到底是去買菜，還是去逛街。“沒問題。”

她頓了頓，擡起清亮的眼眸，聲音越說越低。“還有…….”

“說。”

“我希望我們沒有任何的肌膚碰觸。”

他很想開懷大笑，就算自己再饑不擇食，也不會去染指這個古董女，她根本就不是他的菜。他說的萬分肯定，不留後路。“我絕對不會碰你。”

她沒有深究他眼眸之中嘲弄的笑意，越微不足道，越不受重視，才越安全。“那就最好不過了。”

“不過，在這期間，我希望你在杜家人面前，是一個賢惠的妻子。”

她同樣回答地不留餘地，幹脆利落。“杜先生，這點你不必擔心。既然願意嫁給你，我也不會将此事，變成一場鬧劇。”

“而你，不管你在外面多麽風流，到處留情，在杜家的時候，該給我足夠的個人尊嚴。”

既然這場婚姻，原本就只是要達到父親安心的結果，他也不會，去百般為難她。“女友和妻子的定義，我很清楚，不會混淆。”

“那麽——”她驀地伸出白淨的掌心，等待他的回應，嘴角的弧度，暗暗揚起。“成交！”

他情不自禁笑了，毫不猶豫擊上了她的掌心，心中輕松自在。“成交。”

這場婚姻，似乎沒有任何需要他擔心的地方了。

杜家需要一個兒媳婦，而他，需要一個默契的夥伴。

他突然覺得，她會比他想象中，更合适當其中的女主角。

“杜先生，應該沒有其他的事了吧——”美好的一個上午，就為了這不值一提的婚前談判，化為泡影。她有些咬牙切齒，卻還是壓住滿心憤懑。

“我差點忘了，你生病了。”他伸出手，自覺地覆上她的額頭，滿臉柔情。“是感冒了？”

她卻微怔了怔，沒有想過會發生這樣的觸碰，所以，她渾身像是觸電般，往後縮回了幾步。

他微微蹙眉，在她眼裏，難不成自己是在惡狼撲食嗎？她為什麽有這麽大的反應？他不過是在給予，她應得的最必要的關懷罷了。

她的臉色蒼白，額頭卻還殘留着他手心熾熱的溫度，仿佛成了無法磨滅的印記。“我沒事。”

她就這麽站在窗邊，晨光落在她白淨的臉上，近乎透明，愈見纖瘦。“真的沒事？”

“對。”她篤定地吐出這一個字，卻不想再繼續面對這個男人，畢竟，以後多的是時間要同住一室。

他見她的不耐仿佛要噴薄而出，難道，這才是她的真正性情？

“林小姐，好像不是很想與我見面？”

她苦笑着，說得萬般無奈。“我是怕還沒有訂婚，杜先生就對我厭煩了。畢竟，與我這麽無趣乏味的女人相處，需要很多耐心。”而這個男人，很顯然沒有太多耐心。

“看你好像很累，岳父岳母也出門了，不如我留下來照顧你。”

“杜總裁，你事務繁忙，我也不是難纏的女人——”她的臉上，突然浮現一抹嘲弄的笑意，笑靥燦爛，有說不出的風情。“在你的眼中，這原本只是一場游戲吧，那麽，又何必用太多真心呢？”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微笑着轉身，丢下一句話。“我實在沒有多餘的精力，來款待你了，慢走不送。”

目送着她離開的身影，毅然決然，沒有一分停留。

杜聖衍不禁暗暗自嘲，自己的男人魅力，什麽時候遇到個百毒不侵的古董女，居然沒有半點辦法？

長長舒出一口氣，林默默關上房門，這才發現收到了一條短訊和三個未接電話。

怎麽，是衛瓊？

“John？”

她低聲念着這個名字，并沒有立刻回撥電話，而是打開簡訊，卻不禁被其中的內容所震驚。

Diana，如果我馬上出現在你的面前，你會覺得驚喜嗎？

她明白衛瓊對自己一向很照顧，但是他從未離開美國，至少她在美國求學的三年來，她從未見過他離開總部。

她完成大學學業，回到國內不過才短短三個月，他難道是……為了自己，才會回來的？

該死，難道他指的馬上——

下一刻，她清楚地聽到，樓下傳來的門鈴聲。

她匆匆下了樓，扶了扶臉上的黑框眼鏡，不禁哭笑不得。

衛瓊高大的身影，随意倚靠在門邊，似笑非笑地望向她。他想着要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不過沒料到，她的家裏，居然有一個男人。一個陌生的，男人。

而替他開門的人，卻是還未消失的杜聖衍！

這到底是什麽，天殺的冤家路窄的場面！林默默臉上的笑意，漸漸變得僵硬。

“他是——”

兩個男人，視線落在停滞不前的林默默身上，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