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層次,可這遠遠不夠。
是以三年前卡妙與艾亞哥斯一戰,于無争山莊舍了他的刀。三年來頻頻身陷險境,卻以旁的手段一一化解,最終将各家武功招式化為己用。如今卡妙刀意大成,心中有刀,其刃甚利,立于前而敢與為敵者皆可斬之。
“呸!裝什麽,”冥教衆裏有個像蛤蟆一般滿臉疙瘩的駝子啐道,“明月樓說白了不就是……”
卡妙的嘴唇無聲開阖,靜靜按刀而立。
只一瞬間,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連為首的冥教護法拉達曼提斯也怔愣了一瞬,才意識到那人剛開口就挨了卡妙一刀。
出鞘歸鞘。不見刀身,就在脖子上開個口。
鮮血這才從一線刀口之處湧了出來,蛤蟆似的駝子捂着脖子痛叫,饒是如此,血還是不住地從他指縫間噴出,撲簌簌落入土地。
荒山野嶺成了陰曹地府。血肉橫飛已不足以形容這慘狀了,卡妙手起刀落,刀刀見血。凡是被他砍中的,不是廢了胳膊就是殘了腿,趴在地上哎喲哎喲叫喚個不停,無法起身再戰。眼見着倒地的進氣多出氣少,趕早擡走醫治還能撿回一命,晚了就不好說了。
“這般無所顧忌,”收刀入鞘,卡妙被剩下那幾人明顯松口氣的表情逗笑了。雖笑也不過眼中帶絲笑意,“是不是把我卡妙當成正道了?”
“我非正道。雖不願殺人,”卡妙慵懶道,“邪派卻自有旁的狠辣手段——你們吃得住麽?”
卡妙表情冷淡,眼神陰沉。拉達曼提斯久違地燃起戰意,也不免覺得自己脖子涼飕飕。
對冥教護法而言,傷殘比死更可怖。
當年艾亞哥斯未來得及回冥教就咽氣了,卡妙那把刀有毒,且不止刃上有。中毒後不能動,不能運真氣,不然死得更快。這也是為什麽明月刀失落在無争山莊卻無人敢碰的原因之一,幸而卡妙不愛解釋,否則在場若有活口估計“我爹有毒”怕是要紅遍大江南北。
離奇的明月樓樓主。離奇的明月刀。
拉達曼提斯下意識忽略了那個怪名字,無他,那名字實在和那把好刀的品相不搭。
雖疑惑艾亞哥斯到底怎麽死的,自己對上卡妙卻不懼。拉達曼提斯定下心來五指成拳,猛地錯開刀刃砸向卡妙小臂。吃這一拳可不得了,卡妙硬是把刀收住,堪堪退了三步。
想不到這位竟是個拳法大家。
冥教護法拉達曼提斯強在煉體,筋肉虬結,周身肌理宛如熟銅鑄出,出拳更是速勁不俗。拳風如驟雨,指骨如鐵,瞬息連出數記。卡妙被貼了近身,不禁蹙眉欲拔刀。
拉達曼提斯哪給他機會,眼疾手快攥住卡妙肩頭。那手有如鐵箍,卡妙一時掙脫不得。
掙脫不得,不如不掙。
卡妙右足發力放低重心卸去肩頭一半勁道,在距拉達曼提斯一拳之處反手一搭,如輕鹞般翻過他肩膀,雙指探出直取他頸部。
在這緊要關頭,幾枚蝴蝶镖不偏不倚朝二人打來。卡妙離得近,用刀都格掉了。
“偷襲另當別論。”卡妙厲聲道。
長刀脫手,一道烏金寒光就沒進那人胸膛。
那人還想用镖,卡妙早已料到這個,淩空翻轉,整個人以刀為支點借力,就聽一聲長長的裂帛般的聲響。将那人胸前活剖開了。
卡妙力道控制得極好,刀傷看着吓人,卻不致命。沉重的長刀仿佛輕盈的劍一般揮舞,轉瞬間成百上千道刀影便将那偷襲的宵小包裹在其中,徹底纏住他,根本不可能逃跑。
随後拉達曼提斯收拳,卡妙歸劍入鞘。
“敬你是條漢子。”這是不打算趕盡殺絕了。拉達曼提斯話說出口覺得不妥,仿佛他讓着卡妙一般,連忙又問,“艾亞哥斯是怎麽死的?”
卡妙露出和善的微笑,發出低柔的笑聲,可惜對方更緊張了,“他和我賭了一局,結果輸了。願賭服輸,後果自負……你還想再聽麽?”
明月樓樓主浸淫聲色,通曉百技,也好賭。若和他賭,就要從頭至尾照他的規矩來玩。
卡妙砍艾亞哥斯用得是刀背。
只要刀背碰的皮膚有微微傷痕,就會毒死。
聽過卡妙解釋的拉達曼提斯,“……”
他說的是艾亞哥斯嗎?我們居然剛死戰過嗎?我會動腦子嗎?拉達曼提斯自我懷疑。
高手過招點到為止,再繼續下去便無趣。拉達曼提斯目送他離開,直到蹤影全無。然後叫巴連達因來收拾殘局,同時,他心中想的卻是卡妙那凍海般雙瞳深處沉沉的幽暗。
冥教衆在明,暗中作梗的人卻有兩撥。
欲借妙玉閣消息網的三皇子一脈,還有江湖上言防範于未然實則搬弄是非的“名門正派”。
卡妙沒急着回去,而是趁着熱血翻湧,把暗中作梗的兩撥人分別找到一個個都給斬了。
刀鳴凄厲,宛如夜半鬼哭,可止小兒夜啼。
米羅找到卡妙時,卡妙正在收刀。他的動作太快,以至于那人喉間噴血才後知後覺方才被一刀斷喉,倒下之時表情還是一副茫然。
卡妙将刀揚手一甩,刀口上的血珠盡數抖落,提刀轉身,這才端端正正将還刀入鞘。
卡妙居然使刀麽?習武之人視力極好,方才卡妙翻腕平舉長刀,米羅一眼看到在刀身靠近刀柄的地方,刻着一個有些眼熟的圖案。
“米羅?”卡妙回首,“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米羅一震,心說可不是麽。剛被卡妙砍倒的那人還平躺在地上,一個頭顱狀的東西恰好掉在他手邊,浸漬着血。不遠處,卡妙脊背挺直,正踩着一地血跡一步步朝他走來。
“再不走官府的人就要來了。”卡妙輕聲說罷,米羅臨走還不自覺朝卡妙的刀鞘看兩眼。
米羅沒開口問,卡妙樂得閉口不談。
這把本名“仴疊”,江湖慣稱明月刀的唐刀長度恰與米羅的天涯劍相仿。刀身修長,刀刃冰冷鋒利,一枚半舊劍穗系在刀鞘上。
這有些年頭的東西不綴珠玉,只是尋常樣式,偏偏牢牢綁在卡妙失而複得的刀鞘上。
米羅覺得仿佛那就是當年不知名的人同尺素一起送來,他看都沒看、随手扔掉的定情信物。不敢深思,不願細究,甚至不想掏出懷中明月樓主放在他枕邊那個編法如出一轍的相思縷和卡妙刀鞘上的玉縧劍穗比對一下。
這情況說像三角關系都牽強。明月樓主同時深愛自己和卡妙卻都愛而不得?簡直荒唐!
米羅心思電轉,臉色精彩得難以描繪。
明月樓樓主屈尊降貴一路相随,可能嗎?
……不,卡妙不會是那人。于情于理都不該有那重身份,更別提卡妙同自己一樣是男子。
米羅強壓下了心頭愈演愈烈的懷疑。又或者是自欺欺人,認定了“卡妙不會是明月樓樓主”因此接連對幾處疑點視而不見,甚至在心裏替卡妙開脫。說到底還是他不想承認罷了。
夜宿時客棧只餘一間上房,二人同床共枕。卡妙阖目睡去,反倒是米羅獨自輾轉反側。
明月樓樓主當初宣稱自己心悅米羅,奈何愛而不得,這才因愛生恨給他下了毒。米羅心如擂鼓,電光石火間想出個對策試他一試。
只要卡妙不說破,米羅願意繼續相信他。注視着只一會不見的那人,米羅不斷說服自己,心緒起伏。他伸手摸了摸那枚從小戴到大的玉佩,轉而迅速低頭,親吻卡妙唇角。
米羅這動作,統共停留不過眨眼間。全身的知覺在這一刻凝固,又瞬間坍塌,就好像經脈逆行真氣在體內亂竄,整個人僵在原地。
他甚至悄悄抿唇回味了下。明明只是輕輕偷了個吻,不知為何感覺比想象還要震撼。
米羅擡頭,正要撤離。卡妙忽而醒了,看着他近在眼前的臉,竟伸出雙臂環住他頸項。
米羅被抓包當場,起身動作突地一頓。
“別動,屋裏有人。”卡妙的耳語像極了情人間的私房話,米羅渾身滾燙,簡直不知該把手放哪裏合适。可卡妙說話的內容又不得不讓米羅回神,突如其來的寒意讓他如墜冰窟。
此刻明月樓樓主就在這間客房裏看着他呢。
卡妙微不可察地一笑——可不就是在看他。
二人投宿的這間客棧頗有些雅致,每間上房都有一只巴掌大小的銅鼎,裏頭填着猩紅的脂膏,火苗伏竄,絲絲縷縷冒出輕煙。
正是這焚香,勾得米羅心猿意馬。
米羅卡妙對視一眼,瞬間懂了對方的示意。米羅把銅鼎中的薰香熄滅,卡妙推開軒窗透氣,不一會房裏的淡香就散得七七八八。
“米羅少俠,”不待米羅回頭去尋卡妙,桌上的燭火忽地滅了。些微冷香襲來,只聽一個耳熟的聲音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