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是令堂?”真氣已行岔了,內功更是難複從前。米羅強自調息面色發青,說出那女人的名號時還噎了一下。
“正是家母。”卡妙似是憶起什麽舒心的往事,随手取下束發的雲天令,視線虛投向原處勾起淺笑,這才不緊不慢道,“常言道:長者賜,不可辭。我娘留給我的,就是我的了。”
明月樓,妙化宗。樓主其人,百技皆通。與那卓絕刀法同樣足使人習一即可睥睨武林的,還有操縱人心之術,傲視群雄之能。
沒了這些,卡妙也不再是卡妙。
“你怎能騙我!”米羅惱怒道,他發覺自己最氣的不是卡妙隐瞞身份,而是卡妙從一開始就層層設局。米羅自己不幸深陷局中,連自己一顆心都難以看清,“又是改頭換面又是滿口謊言,連下毒這種下三濫手段都用了!非要與我行那……”都不叫周公之禮!分明是茍且之事!這一樁樁一件件分明是卡妙設計于他!
“誰在上?誰占便宜?誰提好褲子翻臉無情?”說到這卡妙一臉鄙夷,刻意降低聲調讓米羅聽得清清楚楚,“你說這話,真不害臊。”
他二人初次以後,都是不用藥,不用毒的。
卡妙沒把這事說出來再刺激米羅。
米羅僵在原地一臉驚訝,他八成沒想到卡妙能把這不像人幹的事說得這麽光明正大。
這也難怪,從前做武林盟主時的爹是否算是儒雅君子先不提,米羅從小跟着娘親隐姓埋名長大。米羅的娘親雖非出身書香門第,卻俠肝義膽,一言一行中規中矩,絕不會将粗鄙之語挂在嘴邊。米羅自然從未學過那些,即便走江湖言語行事也始終是有分寸的。
至于卡妙,明月樓……各分樓早已處處開遍。和他講禮義廉恥難道不是自取其辱麽?
米羅臉上燒得厲害,不知此刻面上紅成什麽樣了, 一手骨節攥得出響,惱怒道,“你……休要再裝。你對我做了什麽……你心知肚明。”
“心之所向,何錯之有?”卡妙擡起眼簾,直迎着米羅目光道,“在下愚鈍,實不知做了甚麽教米羅少俠你這樣生氣?可否指教一二?”
“……”米羅不止功行岔了,真氣都開始逆行。
這便是陰陽妙化法的妙處,一旦運功行岔再行真氣便與從前大不相同,米羅就頗有醍醐灌頂茅塞頓開之感。再回想卡妙平日的為人,突然發現,他時而淡泊,時而事故,時而随心所欲,行事進退間總拿捏得恰到好處,簡直滴水不漏。此刻看着卡妙眉梢下那雙寒光凜冽的眸子,米羅的心忽而沉靜下來。他默默退開,只當自己什麽也沒問過。
這一退,真真刺痛了卡妙的眼。
米羅心知讨了個沒趣,幹脆自嘲一笑,抽身欲走,卻冷不防被卡妙拉住了手腕。
卡妙自始至終都平靜極了,可那平靜正如深冬的海,大片寒冰遮住了下面的洶湧波瀾。
“米羅。”
米羅沒出聲,只轉頭看向他。
卡妙與他對視,阖目垂首深吸了口氣,再擡眼時他的眸子裏溢滿了溫柔,“問我點兒什麽,但凡你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但其實,卡妙說出這句話就意味着,他知道自己現在無論說什麽米羅都不會信。
米羅沒有出聲,他什麽也沒問。
“我沒法子了。”米羅手腕一痛,卡妙力道重了些,怔怔地松開了手,又脫力似的垂下頭喃喃道,“不使下作手段你根本不會看我一眼,不會記得我卡妙姓甚名誰。”卡妙眼珠泛紅,再也維持不住雲淡風輕、處變不驚的假象。他顫聲道,“……我是真的……沒辦法了。”
他雖做壞事,卻不做絕,總有回旋餘地。
哪怕絕路,也要勉力走一走試一試。
這話說得,米羅都替他臉紅!
卡妙怎麽能把自己撇的一幹二淨,還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無辜表情說自己沒辦法的?
分明滿嘴歪理,卻偏偏不知從何反駁!米羅一怔,漲紅臉想回嘴,又不知道能說些什麽。要是年輕個十歲當場就哭出來了。
便是如今,捶胸頓足以首搶地也不為過。
本來嘛,正邪泾渭分明,米羅牢牢踩在那條線上做他的正道,卻也對邪派沒甚麽深仇大恨。原本米羅只以為明月樓樓主是開酒肆歌坊的,雖不至于因此存幾分輕視,可放在一衆邪派之間怎麽看都無害教人疑惑得很。
不論如何,喊打喊殺落下乘。米羅将刀遞還給卡妙,卡妙渾不在意地接過,摩挲片刻,好似文人雅士執筆研墨。若不是米羅了解到卡妙絕非善類,恐真被這般相貌給騙了去。
卡妙自有他的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把明月樓的老底跟米羅透露出來。明月第一樓內有暗室,第一第二間奇珍異寶數不勝數,散亂堆疊在地上。第三間堆滿一口口大箱,裏面放得都是名門望族、高官上位者的信物,就連官印都有。米羅跟這他一間間看過去,越看越是心驚,卡妙所圖怕是整個江湖。
“明月樓有何不妥?”卡妙低語,“我許你功名利祿,與你榮華富貴,讓天底下所有人都仰視你。不論你要什麽,窮盡一生也揮霍不完的財富,哪個門派的武功秘籍,皆可。”
這話可比真金還真。
卡妙是誰?明月樓樓主啊,若是得他青睐,這世間的榮華富貴有什麽是享不到的?
能出此言分明把他米羅當成利欲熏心之輩!
米羅按住卡妙小臂,緩緩把他推開。力度不大,卻透出堅定而不容拒絕的味道。卡妙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此前他憂心米羅被財富權勢迷了眼變得貪婪無度,現在才知道,比貪婪無度更令他難受的竟然是米羅一無所求。
卡妙知道,米羅回絕了自己。
三十餘日朝夕與共的一場大夢,到底在真相大白時煙消雲散。他心生黯然,卻又無可奈何,更何況,他既無法,也不願回頭。
一路相伴同行,明月樓樓主三番五次自薦枕席,捧上了一顆真心。最終卻被回絕了。
卡妙小心翼翼地湊近,親了他一下。
風水輪流轉,即便米羅自己也不禁感嘆。
想當初米羅負天涯劍初入江湖闖出名號,正沉浸在到處找人單挑,哦不,懲惡揚善的愉悅中,自是沒把那封莫名其妙未署名的信放在心上。深情款款的信件拆都沒拆,随信一同送來的劍穗也不知随手丟哪兒去了。
米羅對素未謀面之人送的信物無情,對長久陪伴身邊的卡妙卻非無意。一吻之下兩人心中都已有數,既已動情,那賭局明月樓樓主贏了,米羅中毒已解也不止三十六日之命。
米羅,“……”雖說誰都未輸可忒也憋屈!
“我知你不會為我留下來,你要走的。”卡妙得償所願的笑容漸漸淡了,“你還要替別人活。”他指米羅郁郁而終的娘。“也還有沒做完的事。”他指米羅回去做正道無争山莊莊主。
米羅知道卡妙又說中了。
道理他都懂,卻未必能信幾成。
信你欺我騙我瞞我下毒蒙我,不如信你卡妙大徹大悟以決心以一身醫術毒術懸壺濟世。
米羅話未出口,卡妙已看出來了。
是啊,他和米羅終究不同。米羅本就向着正道,勤勉練武,合該不欠因果,不留心魔。
“口口聲聲說心悅我,你又做了什麽?”
大抵是被米羅氣勢震懾住,卡妙倒退一步,米羅緊跟上去,将方才他不斷逼近自己的動作倒放一遍,這一次換卡妙靠在牆壁上。
做了什麽……做了什麽都不打緊。
就憑你的武功,你以為你走得出去?
卡妙難受得死去活來,面上絲毫不顯,但雙目已看不太清東西了。他勉力不動也不語,亦是咽下了那句不中聽的實話。他的手攥緊又松開,硬是控制住自己沒往刀那邊伸。
自問:強留下米羅,難嗎?不難。
又問:不想他留下嗎?不是。
誰教明月樓樓主偏做不出那強人所難的事。
“你心中已有定論,還問我什麽。”多說無益。
“我不信!我不信!”米羅怒極,一把揮開了卡妙手,“你這連真面目都遮遮掩掩的妖人有何信譽可言?口口聲聲說甚麽一往情深,你所作所為又把我米羅置于何處、當成何人!”
卡妙的心猛然一跳,瞬間臉色蒼白。
卻不止為着米羅的話語,更為米羅驟然潮紅的臉色,和怒急攻心滲出唇角的一縷血。
陰陽妙化法遠比傳聞可怕得多也霸道得多,速成的邪派功法都容易留後患。心法一變米羅被動搖了根基,如不冷靜調息後果不堪設想。卡妙親眼見過不少妙化法行岔而經脈盡斷,丹田崩裂的人,他怕米羅也變成那樣。
米羅确是覺得有什麽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