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米羅他們猜錯了。卡路狄亞只是帶笛捷爾回船長室,給他後背的傷口抹了些爛泥一樣氣味奇怪的藥膏,又給他披了件寬松的衣服就和他一起出來了。時間都不夠撸一把的。
他們回到甲板上繼續觀看行刑。
直到所有人行刑結束,七零八落地從板凳上爬下來接受同伴的嘲笑,人群鬧哄哄地亂成一片,沒人注意到,卡路狄亞獨自一人走上了二層的掌舵位,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長期被摩擦已經變得光滑的木質舵盤。
在笑鬧聲中,男人低沉而顯得有些陰冷的聲音在海風中響起。
“契約書上第九條,誰還記得?”
聽到這句話,在場的幹部們停止了大笑。米羅托着下巴想了想,随即就好像想起了什麽似的,猩紅蠍號副船長臉色大變。
“說啊,垃圾們。”卡路狄亞懶洋洋地命令。
“嚴禁強暴平民,違者捆桶處死。”
“很好。”卡路狄亞淡淡掃過被拖出來的海盜,“我最讨厭違反這條的人。看不到巷子裏就有專門賣屁股的嗎?我沒給你發工資嗎?”
猩紅蠍號特有的“捆桶”死刑,将受刑者牢牢捆在空木桶上,連桶帶人扔到海裏。運氣好的會在淹死之前被路過船只救起(不過按照船長對觸犯這條契約的家夥的憎惡程度不會存在這種可能),要麽就是被活活淹死。
笛捷爾只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下去。
海裏有鯊魚。卡路狄亞是故意等船航行到這片有鯊魚的海域才處刑的,真狠。
“害怕了嗎?我可不是什麽做慈善的好人,猩紅蠍號是海盜船不是修道院。”卡路狄亞一把捏住笛捷爾的下颌,“在我的船上,就要遵守我的規矩,違反規矩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你上了海盜船,就再也別想下去。”
笛捷爾直視他的眼睛,“我不怕,也不後悔。”
卡路狄亞“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之前命令他“滾回去趴着,你背上的傷太礙眼”。笛捷爾點點頭,很聽話地朝船長室走去。走過船舷的時候他放慢了腳步,看着海裏的鯊魚大口享用那頓美餐,不自覺地露出羨慕的表情。
卡路狄亞回到船長室的時候,笛捷爾正趴在沙發上玩離沙發最近那只寶箱裏的一塊會變色的青金石,他就問,“背上疼得厲害嗎?”
笛捷爾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卡路狄亞自己抽的心裏還沒數?他才不信。
鞭子抽斷了也沒到二十五鞭,畢竟是船長大人親自行刑,根本不會有人數他到底抽……唔……什麽東西好香……把挨鞭子的事忘在腦後,笛捷爾循着香味朝卡路狄亞手裏看去。
鮮美多汁、沾着辣椒檸檬汁和醋的大龍蝦,還有一大盆澆了檸檬汁的蛤蜊濃湯,一盤賣相很好聞起來也很香的卷餅,旁邊的小碗裏還盛着一些不知道是什麽的調味醬。
摸了一把笛捷爾腦袋後翹翹的毛,卡路狄亞突然有種自己養了個不省心的兒子的感覺。
“別看了,不是給你的。”把笛捷爾眼睛亮晶晶死盯着的龍蝦肉塞進自己嘴裏,卡路狄亞一邊咀嚼一邊故意發出一聲淫蕩的嘆息。看到笛捷爾委屈的表情才不再逗他,拿起卷餅沾了調味醬喂給笛捷爾,“乖兒子,張嘴。”
“這是什麽?”笛捷爾只吃了一口臉色就變了。
“希緒弗斯特制的魚子醬。”卡路狄亞手臂交叉,好整以暇地補充道,“鯊魚魚籽做的。”
“嘔……”幹嘔得眼淚汪汪的時候,笛捷爾才終于明白,一頓放水的鞭子是不可能讓卡路狄亞這個記仇又小氣的家夥真正原諒自己的。
“吃飽了?”填飽肚子且把盤子裏的食物适量喂給笛捷爾以後,卡路狄亞把盤子放在門外,話鋒一轉,“你從沒告訴過我你會說德語。”
“……我就會一句而且他之前在我面前說過差不多的。”笛捷爾震驚了,他一邊在心裏罵那個多嘴的混蛋怎麽這麽快就把這事傳到卡路狄亞耳朵裏一邊快速組織語言想把這事糊弄過去,“你要相信我真的只是碰巧的啊船長。”
撒謊,卡路狄亞冷哼一聲。蠢魚平時絕不會說“你要相信我”“真的”或是叫他“船長”,語速也從來不像現在這麽快,連個停頓都沒有。
“給我說、實、話。”啧,敢撒謊,長本事了。
卡路狄亞沒打算就這麽放過笛捷爾,他的經驗告訴他這不過是笛捷爾秘密的冰山一角。要想看到笛捷爾的真面目得徹底扒開它才行,否則這條蠢魚早晚會弄得他措手不及。
情急之下笛捷爾說出了米羅教給他的“被抓包時立刻說出有奇效”的萬用保命咒語——
“我愛你。”
呀~船長大人真的沒再逼問他了。
卡路狄亞當然沒被一句“我愛你”沖昏頭,而是因為他們都聽到了外面的炮火聲。卡路狄亞立刻起身推開落地窗走到一小片瞭望臺上,站在這裏能将周圍的所有情況盡收眼底。
笛捷爾探出頭去,微微眯起眼睛。人魚的視力比人類好上數倍,所以他清楚地看到了——
高挂着黑色殘缺的骷髅旗,一艘落伍的商船改造船只居然敢朝猩紅蠍號開炮!而在那艘落伍的破船身後,悄悄尾随着的是一隊與巴塞爾利克海盜團規模不相上下的海盜船隊。
臭名昭著的“風暴”!以打劫海盜為生的敗類!他們居然仗着自己有船隊,不要命的敢跟七海之一的卡路狄亞海盜團玩黑吃黑!
除了那艘探路船以外,“風暴”的船隊由一艘龐大的黑色三栀大桡船領航,它保持一定距離尾随在探路船之後,随時準備下令圍攻。
“這是挑釁!升骷髅旗,準備還擊!”卡路狄亞高聲命令,他憤怒的聲音在甲板傳來的喧嚣中依舊清晰可辨,“立刻調轉船頭迎戰!”
“下風舵!檢查火藥,炮彈和火炮!全員準備戰鬥!”接二連三的炮聲讓海盜們戰意高昂。
不,他們的敵人不止這些。遠處好像還有……
即使是粗略估計數量也太多了。米羅首次懷疑自己的眼力,為了弄清到底是不是看錯了,他拿出單筒望遠鏡,觀察敵船方向。
“該死!”米羅啐了一口,“是維斯塔那混球!”
敵人數量不少。赫裏內勒多的“風暴”海盜團和嗅到腥味過來橫插一腳的維斯塔海盜團,其中居然有好幾艘改裝過的軍用船只。
“幹掉他們!”卡路狄亞船長無所畏懼的張狂大笑驅散了新船員心頭的恐懼,激起了他們的鬥志,讓他們躍躍欲試,“他們是來給我們送船的!”在船長的指揮下,猩紅蠍號逆着海風,向敵人們全速前進準備還擊!
卡路狄亞收起望遠鏡,轉身走回船長室。他用最快速度拉開抽屜,随手從裏面挑揀了四把平日裏用得最順手的火槍別在腰帶上。笛捷爾目不轉睛地看着卡路彎腰将一把鋒利的匕首插進自己的靴子內側袋,簡直帥呆了!
“乖兒子,別出去,聽話。”重重關上抽屜,卡路狄亞完全沒有帶笛捷爾出去的意思,他捏了下蠢魚的鼻子,“就待在這裏等爸爸回來。”
笛捷爾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但是卡路狄亞剛一出門他立刻就推開舷窗跳了出去,畢竟——點頭表示“明白了”,他沒說“我會照做”。
卡路狄亞下達了迎戰命令後,米羅副船長寒着臉望向不遠處的海盜船。海風将他的長發吹起,一抹不羁的寶藍色縱于天海之間。
猩紅蠍號被敵船包圍,但它準确地打中了周圍敵船的船艙、桅杆,使包圍它的敵船喪失了行動力。外面的進不來,裏面的出不去。接下來他們要打的是一場接舷戰。
“進攻!”米羅抓住桅杆上的一根粗繩,腳用力一蹬,率領着海盜們蕩到了敵人的船上。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身後海盜們也都吶喊着抓起粗繩,一個個的強行登上敵人的船。
笛捷爾也握緊了手中的粗繩,深吸一口氣,像其他人那樣退後幾步,一個助跑踏離甲板。從未體驗過的騰空的感覺,像是在飛。
他在腦海中飛快地找出赫裏內勒多和維斯塔的有關的信息,能留在卡路狄亞海盜團裏的都是精英,絕不是能輕易靠數量取勝。他們能存活至今不會連這點眼力都沒有,是什麽讓他們突然挑釁卡路狄亞呢?離這最近的中立城市蒙克利丹……如果加奈特惹到什麽大人物,“寶石兒”就會把人魚的存在捅出去。
人魚對海盜來說意味着埋藏無數寶藏的坐标,對人類來說意味着永生……他就是人魚。
笛捷爾再次踏上甲板時已經把這次海戰的原因猜出了大概,他開始在混亂的人群中尋找米羅的身影。他不打算用人魚的能力把海盜之間的戰争頃刻間變成半人魚對人類的屠殺,但是這不妨礙他以猩紅蠍號一員的身份參與戰鬥,幫助卡路狄亞。米羅并不難找,因為他的身邊聚集了最多的敵人。
不僅如此,他一眼就在附近敵人船只的桅杆上方看見了卡路狄亞。卡路狄亞一只手扶着桅杆,單手持槍,他屹立在戰場中央的最高處,一邊居高臨下地開槍幫米羅掃除妄圖偷襲的喽啰,一邊毫不受影響地指揮戰鬥。
船長的氣勢激發了猩紅蠍號船員們的鬥志,赫裏內勒多和維斯塔也發現了。那兒不夠站更多人,他們三個在高高的瞭望臺上打鬥。
危險!笛捷爾把一個放冷槍的摔到了海裏。
“人魚!他是人魚!”敵船的海盜看到了笛捷爾,眼睛發亮地大聲喊道,“抓住他!”
下頭朝他開槍的垃圾都去追笛捷爾了,卡路狄亞更緊張了。無論是他們群毆蠢魚一個,還是蠢魚單挑他們一群看起來都很不妙啊!
笛捷爾跳到海裏的時候,米羅正敏捷地躲過敵方海盜朝他揮的刀,并且完美地奪下了它。笛捷爾在海裏四處看了看,幸運地發現了一艘沉船——它的位置正好在敵人船隊的領航船下面,不用一下的話太可惜了。
“是我看錯了嗎?海水怎麽……”敵船的海盜疑惑地看向海面,看清以後吓尿了,“媽媽呀!”
突然凝結的冰讓這艘西班牙大帆船從海底浮上了海面,完好無損的桅杆上殘留着肮髒零落的船帆,纜索上有海草和柔軟的蕨類植物點綴其間。船身覆蓋着一層由久遠的魚化石和苔藓構成的光潤護甲,船內空無一物,只有一叢生長在海裏的鮮花密密層層地盛開。
這艘重新浮上海面的沉船頂翻了敵方船隊那艘火力最猛的領航船,那艘船上的海盜們哭喊着“鬼船”“幽靈船”什麽的跳進了海裏。
什麽見鬼的……他會讓他們真的見“鬼”去的。
瞭望臺上的三個人都受了傷,維斯塔的臉上的傷口将他的臉染得一片血紅,赫裏內勒多的腹部多了一個深深的傷口。不,還不夠。
終于,在維斯塔朝卡路狄亞射出最後一顆子彈時,赫裏內勒多擋住了卡路狄亞的退路。
他躲不開了。赫裏內勒多勢在必得的笑容還挂在臉上,這個表情就永遠凝固了。卡路狄亞拼着挨維斯塔一槍,硬是用匕首割下了赫裏內勒多的頭顱。直到維斯塔胸口插着馬刀從破碎的船舷邊跌入海裏,卡路狄亞才終于捂着不斷淌血的小腹跪倒在了甲板上。
自己說不定會死在這裏,卡路狄亞挺平靜的。該說太過年輕麽……自己生命中最美好的時間全部送給了大海,擁抱着鮮血與死亡。
他是海盜,大海就是他的歸宿。
這是敵船海盜們的噩夢,恐怖的沉船頂翻他們的領航船,猩紅蠍號的海盜們突然瘋了。似乎所有掩飾的平靜都是僞裝,而船長就是他們的信仰。他們随時都可以撕破現在的表象,為了卡路狄亞,變成瘋狂的亡命之徒。
敢動我家的海盜,就要遭報應——
冰晶魔幻般在笛捷爾的指尖綻放。沒人看見在海裏掙紮的維斯塔突然停止了撲騰,帶着痛苦的表情沉入海底。他的心髒被他自己體內凝結成冰的血液刺穿了,成了魚的美餐。
赫裏內勒多死了,維斯塔下落不明。
那些不入流的海盜餘黨們一哄而上,像看到了面包的流民一樣,搶奪他們船長寶庫裏的金幣、珠寶、火槍和雕着美麗花紋的短刀。
他們搶到了財寶,卻沒命帶走它們。
卡路狄亞船上的海盜一看到船長中槍,一個個都變成了忠心耿耿的瘋狗,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撕碎殘存的敵人。海戰結束之時,這片海被血染紅,血腥味引來了鯊魚。敵船靜靜地飄浮在海面上,裏面已經沒有活人了。
“卡路狄亞!醒醒……別睡!”卡路狄亞醒來的時候,笛捷爾正不停地在他身上摸來摸去。
笛捷爾的小爪子有點涼,卡路狄亞握着他兩只小爪揣到懷裏給他捂了捂——嗯,挺舒服。
“你果然沒聽我的話好好待在船長室。之前受的鞭傷呢?好了嗎?”卡路狄亞看着笛捷爾破碎的上衣遮不住的光潔、沒有一絲傷痕的後背,微微皺眉,“……你怎麽不早說?”
“因為你沒問。”笛捷爾仔細檢查他的傷口,“不用擔心,這點小傷很快就會好。”
“不,我是想說早知道你好得這麽快,拿鞭子抽完你我就不給你抹好藥了。”卡路狄亞的表情很沉痛,“你知道那種藥膏有多貴嗎?唯一會做那種藥的女巫已經死了!現在拿多少黃金都換不來!給你塗那麽多簡直浪費!”
笛捷爾,“……”
笛捷爾,“……卡路狄亞你閉嘴。”
穆身為船醫,正忙着為其他受傷更重海盜們治療。他剛剛給一個海盜包紮好傷口,剛才那麽不怕死的往上沖,現在又因為給傷口消毒就玩命大呼小叫——這些人真有精神。
“我不會讓你死。”湊近傷口的時候,笛捷爾極低地呻吟一聲。他的眼裏放着綠光,恨不得撕開卡路狄亞的傷口,将他咬得鮮血淋漓,嘗嘗他血肉的滋味。不過他硬是忍住了。
笛捷爾張開嘴唇,伸出舌尖細細舔舐着卡路狄亞小腹不斷淌出鮮血的傷口。也許,愛一個人愛到了極致,就會渴求他血液的味道。
卡路狄亞感覺到一個溫濕柔軟的東西碰到了他小腹的傷口上——最開始是一陣刺痛,但是緊接着疼痛擴散開後反而痛也不那麽明顯了。很快卡路狄亞腦海中剩下的,只有笛捷爾如同小動物般的舔舐帶來細細的癢。
幾次努力以後,笛捷爾成功地從卡路狄亞的傷口中叼出凝結成冰的彈頭和零碎的彈片,扭頭吐在甲板上。這……笛捷爾難以置信地看向卡路狄亞,接着他臉紅了,渾身一僵。
眼看笛捷爾的臉埋在他的小腹,因為感覺到他的眼神太炙熱而稍微停下,歪着頭朝他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卡路狄亞悶哼一聲,欲望就這樣被徹底地激活,他甚至能感覺到從鼻腔中喘出的氣息都變得粗重而灼熱——
船長大人可恥地硬了。
為避免卡路狄亞被崇拜他的海盜們發現、被當成變态,笛捷爾趴在他身上更不敢動了。
旁若無人秀恩愛的兩人閃瞎了一衆狗眼。
“呃……嫂子……”米羅喉結動了動,有些艱難地說,“我們也受傷了,你是不是……”
“拿去。”笛捷爾咬破指尖,往手邊的水杯裏擠了幾滴血。繼續埋首于卡路狄亞下腹的同時,頭也不擡地伸手把它往米羅那邊推了推,“等一下才能用……取出子彈,把它塗在傷口上,傷口很快就會好的。”
人魚之間的打鬥常常會留下深可見骨的傷口,卻從沒有一條人魚死于失血過多或是傷口發炎——他們的自愈能力極強。
半人魚的血滴在水中暈開,由鮮紅漸漸稀釋成淺紅,又逐漸泛出淺淺的藍色。
當整杯水變成剔透的淺紫羅蘭色時,笛捷爾才讓米羅把它分給傷員們塗在傷口上。這是世界上見效最快、純天然的藥,可是看到笛捷爾趴在卡路狄亞小腹上給他舔傷,而不遠處的傷員們龇牙咧嘴地給自己清理傷口——
即将踏入傷員行列,只能自己給自己包紮的米羅還是有種想要流淚的沖動。
他發現自己有點想卡妙了。
現在廚師長他們都在忙着給傷員們包紮。小廚娘布裏焦急地考慮今天的晚餐要不要嘗試使用新的材料,廚房的門突然被踹開。
“副船長,您怎麽?”
回頭,米羅吊着一只胳膊出現在門前。
心想米羅副船長手臂中槍行動不便才“不得已用腳開門”,因此也沒太在意。米羅順手從木桶裏拿了幾個蘋果,一如既往的毫不客氣。
問過廚師長,煮了些熱騰騰的蔬菜肉糜。
她再次回到甲板上,人魚還在埋頭給卡路狄亞船長舔傷,船長的手邊放了幾個蘋果。米羅副船長正靠在桅杆下,用左手拆開繃帶,将半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脫掉扔在一邊,給右手臂的傷口塗抹人魚被水稀釋後的血。
等一下,用左手拆繃帶,把外套扔在一旁……
正在給大家分發晚餐的小廚娘布裏的腦子裏一瞬間像是閃過了什麽念頭,但似乎又是什麽不值一提的事,于是她便沒有再深追究。
今天夜裏卡路狄亞發起了低燒,所幸傷口沒有感染。他只是昏昏沉沉地夢到了笛捷爾……不是在猩紅蠍號,而是在以前老媽的船上……
“笛捷爾,”卡路狄亞醒來的時候燒已經退了,可那個夢他還記得。他拿過笛捷爾端來的水杯喝了幾口水,“我以前好像在哪見過你。”
他想起來了?不……他這麽說,應該還沒有。
笛捷爾的心怦怦狂跳。
情急之下他撒了有史以來最成功、也是後來被當面戳破以後讓他付出代價最慘痛的謊——
“是你記錯了。”笛捷爾握住卡路狄亞的手,朝他露出了極具欺騙性的無辜表情,“如果我以前曾經見過你,我一定會牢牢記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