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關于是否要引氣入體一事，邊澤想了很久。
興許是身邊顧琏易接連着溫淮二人，一個進階練氣二層，一個踏入練氣期，讓他稍微感覺到了一點，同以往不一樣的氛圍。
又可能因為這裏是玄清宗，算是一個新的起點。
故而在最初三個月的思索之下，邊澤終是做出了決定。
他要修正道，他要引氣入體，更要……
重新開始。
或者那時将他從衆人圍攻之中帶走、再拉出‘泥潭’的那一抹亮色，大概是他這次重生而來的主要原因。
邊澤這般想着，決定開始引氣入體，至成功步入練氣一層也不過半月有餘。
縱然在其他人看來，他引氣入體其實花了三個多月，但以他三靈根的資質，也稱得上一句天才了。
此時就算行止峰再如何清靜、不受其餘幾峰打擾，亦是收到不少消息。
只因別的弟子進不來，可不代表他們不會出去，從而看到他們的修為。
因此，行止峰長淵真君座下三位弟子紛紛進階的消息，頓時傳遍了整個玄清宗。
前兩名是這屆新入門的弟子中的第一和第三，這個消息一出，激勵的則是所有新入門的弟子，俱都以這兩位為目标向他二人靠攏。
至于邊澤，他們雖對他的所知不多，可也在了解到他乃是一位三靈根、拜入長淵真君門下也不過短短時日後，緊接着又有同位三靈根的弟子也将其納入了奮鬥目标當中。
此刻，剛從主峰設立的執事堂領取完本月補濟的靈石、丹藥等物，備受玄清宗上下議論的師兄弟三人回了行止峰後便朝主殿而來。
恰好都聽到了柳無絮同百裏衍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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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澤當即出言，引得說話中的柳無絮話音頓住的同時，身影亦是一僵。
不過他向來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尴尬太久，轉瞬恢複如常，回過頭同三人談笑風生，“幾位師侄這是從哪裏來，我看你們近來似乎又有精進啊。”
顧琏易同溫淮相繼出聲喚他，“沐遠師伯。”
柳無絮點點頭，笑着看向邊澤。
但見後者眼神直勾勾往百裏衍身上瞧去，看這架勢是想弄出個答案。
事情既是他惹出來的，賭約亦是由他而起，柳無絮暗自嘆了口氣，遂道：“事情是這樣的……”
他将賭局的事說了，末了眼睛瞥了瞥已經被交到百裏衍手中的玉簫，眸底不自覺流露出幾絲不舍的情緒，頗為肉疼接着說：“喏，你師伯我今日就是來交賭注的。”
邊澤聞言，依舊看着百裏衍，頓了片刻才道：“師尊，是這樣嗎？”
百裏衍不置可否。
玉簫在他手中一轉，霎那間乾坤入袖，叫原本還盯着不肯放、試圖賣弄可憐再把東西要回來的柳無絮主意眨眼落了個空，禁不住失望地收回目光。
·
邊澤聽到了自己想知道的，自然是沒再抓着不放，最後竟還重又露出一個乖巧的笑，“既然如此，徒兒也算是幸不辱命了，還好沒叫師尊輸了去。”
聞聽此言，柳無絮差點沒被他的變臉速度驚到。
同時暗道：他還是頭一回看見比自己臉皮還厚實的，此子今後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雖口中一邊說着不可限量，柳無絮心下卻在想，這小子對他的意，合該入他門下，看看能不能試着找個機會，把他從長淵師弟那要過來……
如此一來，也不知他到底說的是哪門子的‘不可限量’。
至于柳無絮究竟打的什麽主意暫且沒人知道。
另一旁站着的顧琏易則是從進來起，在聽到柳無絮那番話就微有些詫異。
師尊竟還會同沐遠師伯開這樣的賭局。
他居然不知師尊還有這等喜好……
許是他的視線太過專注，引得百裏衍微微側了下頭，朝他看了過來。
顧琏易心頭莫名緊張了一瞬，很快又收斂好情緒，立得愈發筆挺，瞧不出一絲錯處來。
百裏衍略動了動唇，“确有精進。”
聞言，顧琏易眸光稍稍亮了一瞬，轉而又見師尊再度偏頭，看向了于他身側的溫淮，接着點了點頭。
溫淮亦是露出一個爽朗的笑來。
這麽久了，他早就看清了。
小說固然不假，但也不可全信。
比如師尊……
确是可以信的。
主殿內的氣氛，一時變了又變。
柳無絮就這麽眼睜睜的看着、他的長淵師弟在每掃過他的一位弟子，後者皆會同他揚起微笑，面上的喜意似能滿溢而出。
明明先前這話他也說過，可這三個小子哪個不是‘拉’着張臉。
怎麽轉而到了長淵師弟這，全都笑得臉上恨不得開出朵花兒似的！
柳無絮被驚呆了……
看來，不只是長淵師弟性格愈發肆意，他這幾個徒弟也是盡得他的真傳。
思及此，柳無絮的眼神從三人身上逐一掃過，終是得出結論：豈是盡得真傳，實乃一個賽一個！
柳無絮不想繼續待在這圍觀他們四人之間的師徒情深，趕忙尋了個借口溜了。
***
待柳無絮離開。
殿中似乎悄然安靜了下來。
百裏衍一一望向幾人，“有什麽事？”
邊澤挑眉，“無事就不能過來看師尊了？”
早在決定引氣入體時，邊澤便不打算再裝，先前的試探已經足以叫他做出判斷，否則他現在也不會留在此處。
他的語氣輕挑，略帶散漫之意。
全然無一個弟子待師尊的尊敬，顧琏易不着痕跡的蹙了下眉，旋即接口：“回師尊，是弟子幾人先前去了執事堂領取月俸，順道也将師尊的那份帶了回來，這才過來交給師尊。”
說着，一枚銀色的儲物戒靜靜攤開在他掌心。
其實拿到這儲物戒，只需一人送過來即可。
但是不知出于什麽原因，幾人都沒有争最後這儲物戒應由誰來送，而是三人直接來了主殿。
見他們過來只是為了把這儲物戒送來，百裏衍好笑看着幾人，“就為這個？”
說罷，其餘三人都看向他。
百裏衍道：“以後領到的這些，你師兄弟三人且分了便是，不用再送來給我。”
這下子，師兄弟三人聲音出奇的一致，“師尊不可！”
百裏衍眉梢微挑，“有何不可。”
“這是師尊的月俸，我們這些做弟子的又怎可……”顧琏易難得的不贊同。
溫淮跟着點了點頭，神态認真，一雙略具雛形的劍眉眉峰已揚得老高，唇線也繃得直直的。
他就知道。
小說不可全信，師尊連這些東西都不吝于賜給他們，又怎會是個如書中那般的僞君子、真小人……
明明處處都在為他們着想。
想到這些時，溫淮全然忘了，書裏還曾提到的，‘百裏衍’私藏起來的幾座靈礦。
此刻他們的行徑，無異于拿着幾塊硬幣在一位億萬富豪面前晃悠，還美其名曰是給他的打賞。
邊澤勾着唇角就要說話，然在他開口前，百裏衍清越的嗓音便不疾不徐傳入幾人耳中，聲線越過耳畔，似春風拂過般，帶着輕柔，卻又不容拒絕。
“不必再提。”
怎麽說也是當過魔尊的人，百裏衍身上的氣勢一出，幾個還未如何見過世面的少年人，當場就住了口，老老實實按照他說的話做，将那些月俸分成三份給分了。
·
殊不知，三人現在老實。
卻又在下個月相約一道入青硯峰執事堂領取完月俸回來之際，再一次踏上了主殿。
無一例外的，百裏衍的月俸再度被他令師兄弟三人分下，并勒令下次不必再來。
結果不出意料，師兄弟三人表面答應，下次依舊會如此。
百裏衍是第一次收徒，起初是為今後日子不覺無趣才會将他幾人通通收歸門下，而現在，他是真的覺得這三人有趣極了。
分明看起來幾人并無什麽十分深厚的師兄弟情誼，卻又在每個月領取完月俸回來、出奇的不謀而合。
都會在這一日到得行止峰主殿，按照慣例要把月俸交到百裏衍手中。
繼而又在後者的目視下，三人各自取走一份。
這是怕分得不勻，想找他做個公證？
百裏衍不無好笑的想。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行止峰上的日子竟就這般悄然過去，轉眼三年已至，百裏衍在這三年中也着實沒有閑下來過，甚至是許久未曾感到無聊了。
只因今日不是顧琏易過來，那便會是溫淮亦或者邊澤。
總之每一天都會有一人前來主殿同他讨教功法，幾乎雷打不動，可又每次三人都不會撞上，像是提前約定好的一般。
百裏衍對此倒也沒有深究其原因。
只是這日仿似又尤其不同。
先是顧琏易過來，簡單的問了幾個問題，随後他就站着不動了。
百裏衍問：“可還有哪裏不懂？”
昔日的小少年已長開了不少，十五六歲的年紀，眉眼溫潤如玉，渾身氣質比之以前卻內斂不少，面龐精致俊逸，是個容貌極為出衆的少年郎。
“師尊……”
百裏衍看他。
顧琏易同他對視一眼，很快又錯開目光，只露出一點不自知的泛紅耳尖，“過兩日小星雲秘境就要開了，師尊你、”
他的話還未說完，殿外便是一陣腳步聲将他打斷。
行入內殿的正是溫淮，少年長高了，容貌更為俊朗，眼眸深邃如墨玉，若盛星海，似藏銳意，透着股子十足的野性。
待他行完禮不久，又是一人入殿。
邊澤緩步從殿外走來，疏淡的聲線遠遠傳進內殿。
“我似乎來得有些不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