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百裏衍望向外殿的方向。
不多時,邊澤走了進來，步态平穩姿态閑适，正眉眼彎彎看着他。
“怎麽？”百裏衍看他一眼,淡聲開口。
邊澤笑意緩緩收斂，眸子跟着眯了眯。
怎麽？
還能怎麽。
他只是想來找找原因。
看看究竟是不是這人對自己下了蠱,才叫他如此不受控。
若真是這樣……
邊澤伸出舌尖舔了舔牙尖,眸中流露出來的滿是恣意,一時間整個人都透着股肆意的邪氣。
他也想看看，如果兩人角色互換，又是個什麽樣。
百裏衍挑眉,看清邊澤的神色後嗤笑一聲,但他并未将自己的情緒外洩,“不去抓緊時間練功,可是有什麽地方不懂。”
他的語氣自然，與對待顧琏易和溫淮二人時沒什麽差別。
邊澤微扯唇角,比起兩個人的角色調換、想看看對方為自己不受控制,他現在似乎更想沖上去，一口把那張總是說出不順自己心意的話的嘴給咬碎。
仿似察覺到他眼底的兇光,百裏衍笑起來。
“師尊笑什麽？”邊澤走近他，一直靠到了雲床邊，視線微仰，将這人的面貌映入眼中，完完整整只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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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澤的眸光掠過百裏衍眉間，那裏是一抹瑩藍暗紋，顏色有些深，又仿佛生着神韻引人注目。
當初百裏衍帶他離開西洛村之時，就是這抹亮色率先被他納入眼底,好像也在不知不覺間，印刻入了心底。
邊澤看着，喉結聳了聳，有那麽一瞬間，他想伸出舌，一寸一寸将那個地方舔.舐過去。
察覺到自己這一想法，邊澤怔住。
他是瘋了嗎。
在邊澤出神時，百裏衍反問他：“笑什麽，你不知道？”
還在他面前裝，分明時時刻刻都想着暴露自己。
一邊想着把另一面完完全全暴露在他面前，可又還不忘時而裝模作樣，百裏衍失笑，眸中劃過興味。
邊澤回過神，繼續看他，唇瓣微動，讷讷回了一句，“不知道。”
接着，他很快又道出一句：“師尊想知道，我回來做什麽嗎？”
說完這話，邊澤目光灼灼的看着百裏衍，呼吸舒緩下來，然一呼一吸間卻出奇的沉重。
這個人應該猜不到吧。
畢竟……他想幹的可不是什麽尊師重道的好事，而是……
欺師滅祖的勾當。
思及此，邊澤扯起嘴角笑。
百裏衍從來都知道，邊澤不是什麽好人。
他的心肝早在上輩子便無聲無息的黑透了，但是沒辦法，誰讓他便是看中此人這一點。
顧琏易有他的堅持、有他的風骨，雖說平日裏溫潤如玉，卻獨有一份傲骨，百裏衍對此是極為欣賞的。
溫淮亦然，他正直、無畏，同樣有自己的驕傲，看似爽朗豪放，但心思其實比誰都細膩，做事認真且面面俱到。
百裏衍同樣看好。
然只有邊澤。
這個人的骨子裏是叛逆的，甚至黑暗，百裏衍又何嘗不是如此。
從某些方面，邊澤想做的，亦是他想做的。
比如颠覆一下世道法則，攪亂整個大陸。
這些都是百裏衍曾做過的事。
縱然他現在被拴在這麽一個身為名門正派的殼子裏，但本質上，他還是那個瘋子。
從骨子裏就透着惡劣。
邊澤也是同理，他在想什麽，百裏衍都能從某種方面猜到。
就好比此刻……
百裏衍笑了起來，“你想欺師滅祖？”
他直言不諱。
邊澤一頓。
百裏衍是第一次在這個與他有着十分相似的經歷、原劇情中同樣會成為魔尊的邊澤面前露出這樣的表情。
他看着邊澤，仿似在看自己的另一面，那是被自己隐藏了三年有餘的另一面。
“欺師滅祖？”邊澤喃喃着，重複他的話，一瞬後點頭，“對。”
百裏衍笑意不減。
遂又聽邊澤道：“就是欺師滅祖。”
“師尊看出來了，”邊澤上前，語氣壓得極低，“那您要怎麽做？”
沒有給百裏衍回答的機會，邊澤的話語不停，他繼續說着，“會先把我這個孽徒殺了嗎……還是……”
邊澤笑了笑，笑音中隐含幾分蠱惑的意味，“還是說，師尊會放過徒兒。”
百裏衍饒有興致的看他表演，如同一只還未長成的幼獸，在小心試探過後，慢慢地亮出自己的利爪。
這個人縱容了自己三年，邊澤一點一點把自己的惡念展露，此刻算是不打算再忍。
“為師不殺你。”百裏衍道。
殺了，那未免太沒意思。
百裏衍暗想。
或許，他更想看看，邊澤會如何欺師滅祖。
百裏衍倏然莞爾。
這一笑，把邊澤弄懵了，他面上勾起的那抹弧度跟着散去，開始看不懂這人。
他試探到的對方的底線，似乎根本沒有。
他竟不打算殺他。
也是，不然對方又怎會在三年前把他帶出來。
既然不殺……那他準備做什麽。
邊澤眼中展現幾絲疑惑。
下一秒，百裏衍同他解惑。
“為師很想看看，澤兒是想如何欺師滅祖的。”百裏衍緩聲說着。
欺師滅祖，至少以邊澤現在的修為，那是遠遠不夠的。
邊澤自己也知曉這一點。
之所以敢于暴露自己，說是近一步的試探或許不盡然。
他好像是……不打算再隐瞞了。
他就是要讓這人知道。
他是從根就壞了的，沒得治。
倘若上輩子有人能及時将自己帶離西洛村，而不是等到現在、再把重生而來的他帶走，邊澤想，如果是這樣，他也有可能會變好。
但這一切都只是個假設而已。
假的就是假的，不可能成真。
聞言的邊澤一頓，擡眸定定凝視百裏衍，聽到他的那句想看看他是如欺師滅祖時，視線不經意撇過對方眉間，他啓唇，“好。”
邊澤回答。
“那澤兒就讓師尊看看，”邊澤一字一句緩聲開口，“澤兒是如何欺師滅祖。”
百裏衍颔首，似拭目以待。
邊澤眸色一深。
這一刻，他迫切的想要進階。
只有實力提升，甚至遠遠超過這人，他才能夠為所欲為。
有那麽一瞬間，邊澤想轉修魔道。
那是他熟悉的功法，他自有一套修煉方式，許能盡快提升修為。
屆時，此人就只能任他擺布。
邊澤呼吸加重，最終還是沒決定入魔。
入魔，那怎麽行。
這樣的話是會被逐出師門的吧。
玄清宗乃名門正派，又是第一仙門，長淵真君是一峰之主，豈會容門下弟子是一介魔修。
如果修魔被逐出師門，那他又怎麽能叫欺師滅祖。
邊澤想明白了。
百裏衍十分滿意的看到邊澤眸中一閃即逝的野心，同樣想看看，邊澤能做到什麽程度，他道：“那為師便等着了。”
邊澤喉頭攢動了下，眼中漾起波光，“好啊。”
他看着百裏衍，鄭重答道。
到那時，他欺師滅祖的第一件事。
就是要把這人眉宇間的這道暗紋仔仔細細舔.舐個夠。
邊澤越想越覺興奮。
他似乎找到了自己的情緒受對方擺布的原因。
原來是這樣……
一個自诩勘破真相。
只等着來日方長。
一個興味十足
百裏衍看着邊澤離去的背影，同樣感到一陣快意。
什麽師徒情誼，三年下來，早就無聊透頂。
便是這樣最好。
他等着看邊澤如何欺師滅祖。
渾然不知二人所認為的欺師滅祖之意天差地別。
兩個人都是各懷心思。
除去那日邊澤徹底不想掩飾，在此之後完全暴露了本性，不再裝模作樣、全然展露了自己的恣意張揚。
顧琏易只略微詫異他的改變，然溫淮就有些習以為常了。
只是習以為常之餘，溫淮又開始擔憂。
這般性情大變的邊澤，是否真的會有成為未來魔尊的可能。
這一想法令溫淮頗感在意。
以至于修煉上，溫淮變得沒有那麽專心，甚至在面對百裏衍時，都帶着幾分出神。
和以往一樣，師兄弟三人岔開時間來到主殿。
百裏衍一眼就看穿溫淮的走神，“可有心事？”
溫淮怔了怔，連忙拱手，“弟子、有。”
原本是想說沒有，但他轉念一想，這是他的師尊，自己有何好隐瞞的，因而溫淮直接便承認了下來。
百裏衍意外他的誠實，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溫淮猶豫看他。
有沒有心事，他可以回答。
但真要把心事道出，溫淮就不确定了。
他要怎麽說。
說最近的邊澤實在反常，想看他是否修了魔道，還可能成為未來魔尊嗎。
溫淮光是想想這個回答就否認了下去。
修沒修魔只是他的猜測，再者邊澤最近這麽大的變化，師尊不應視而不見才對。
思及此處，溫淮試探性地開口，“師尊……”
百裏衍看他，“嗯？”
見狀，溫淮繼續說：“師尊有沒有發現，最近三師弟……”
言至一半，他又停頓，“三師弟他、”
正當他準備接着往下說去，就見百裏衍手臂一揚，與此同時，殿外傳來顧琏易的聲音。
“進來。”聽到他求見，百裏衍回道。
待顧琏易進來，溫淮是徹底把話咽回了肚子裏，繼而去看顧琏易，準備聽聽他是來做什麽。
向來是克制守禮的主角，應該不會沒事過來打擾，因為他知道，今天會是他過來。
顧琏易自是知曉今天是溫淮來主殿見師尊的日子，但他确實有事而來，“弟子見過師尊。”
百裏衍點頭，“何事。”
說話時，他的嗓音帶着幾分倦意。
玄清宗，他待得太久了。
仙門大會亦還有許多時日，百裏衍只覺愈發無趣。
縱然邊澤最近開始不加掩飾自己，時常整出些幺蛾子叫他生起些許興趣應付，但這些還是不夠。
遠遠不夠。
百裏衍生性為魔，挑事是本能，現在還願意本本分分留在玄清宗，已是他的極限。
好在目前還有這幾個尚算有趣的徒弟、以及一個應該不會太過無趣的仙門大會，百裏衍才會暫時按捺住自己。
若沒有這些，別說是天道為了補全将他帶來、就算是要對他進行約束強制性走完剩下的既定路線，百裏衍亦不介意将這天捅出個窟窿來。
顧琏易先是聽出師尊的聲音不對，滞了滞，率先問起：“師尊怎麽了，可有不适？”
以百裏衍如今的修為，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出現不适的，是顧琏易關心則亂了。
然溫淮聞聲後卻也跟他一樣，緊張看向百裏衍。
百裏衍擺手，“說吧，何事。”
顧琏易定定看他，待确認真的無事後，方才繼續道：“弟子來是為了三師弟。”
“他怎麽了？”
百裏衍問。
顧琏易一頓，半晌才道：“他把程豐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