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咄咄逼人
尋盞唇齒間溢出一聲輕笑，他當然知道“戀愛腦”的含義，只是從沒想過這個詞會和自己聯系起來，終究是消停了，握着她纖細的手臂，彎下腰來和她額頭相抵，眼睛盯着地面，她的小皮靴和他的鞋對比起來精致小巧，久久沉默不語。
戎霜旋的情緒逐漸冷卻，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濃密纖長的睫毛在顫動，“你說得沒錯，我是。”
時間間隔久到她差點忘了他這個回答指的是什麽，尋盞一遇到和她有關的事，腦海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就會被蠻力扯斷，他的人生因為她得到重啓，對未來的期待、生活的希望，統統來源于她。
尋詣和黎楓語缺席他的生命太久，原先那點信念不足以讓他支撐下去，無數惡意紛至沓來，活着對他而言既是最容易、也是最難的事，是戎霜旋将他帶離了原來的軌跡。
“能抱抱你嗎？”
簡單的問句透露出他此刻的心境，戎霜旋不等他有動作，先一步抱住了他，圍繞在腰間的手逐漸收緊力氣，她差點忘記即便自己作為旁觀者再心急，整件事中最無辜、最受牽連的始終是他。
懷裏的女孩總能給他溫柔而堅定的力量，尋盞說不上難過，頂多是有一瞬的迷茫，不管怎樣，她還在就好，其他的他都可以置之不理。
一顆雨珠從一旁的樹上落下來，不知經過多少蜿蜒曲折的路徑，精準無誤地滴進了尋盞的脖子後方，帶着夜晚深重的涼意，讓人止不住一顫，尋盞任由它沒入衣服裏，退開時頭一偏，一下又一下地吻着她。
戎霜旋沒有了一開始的拒絕，雙手垂在身側，手縮在大衣的袖子裏，端正地站在原地，任他予取予求，時而攥緊時而松懈，尋盞起初動作輕淺，很快一發不可收拾，力度之大讓她覺得他好像恨不得把她吞入腹中。
遠在天邊的月和身邊的一草一木，無聲靜默地旁觀，每晚都見證着這份年輕的悸動。
“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解決，也會給這件事一個完美的了結。”
“就是在這之前，可能要委屈一下你。”
他雖然不能立即幫爸爸證明清白，但路徑不止一條，如果不是戎霜旋提前通知他會過來，他此刻已經不在學校裏，而是着手去處理網上的輿論。
“我當他們在放屁，別人說的話影響不到我，但叔叔的事情性質不一樣。”
戎霜旋正想将白天和律師說的話交代了，在這個節骨眼上沒有比這更好的安慰方式，她還沒開口，尋盞的電話就響了起來，他看出她想說點什麽，示意她先等待一會，“老師。”
尋盞說話的時候騰出另一只手來摩挲着她的臉，反複做着這個動作，戎霜旋聽不清對面在說什麽，靜靜地等他打完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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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導員說讓我現在去學院一趟。”
“他們不都已經下班了嗎？”戎霜旋轉念一想，輔導員應該是專程來學校處理，不假思索道：“我跟你一起去。”
“那個文檔裏不是說戎家助纣為虐嗎？我總不能坐視不理。”
尋盞私心裏不想讓她摻和進來，但他既攔不住她，又沒有理由反駁，眼下也沒有時間讓他沉下心來理清思緒。
課是不可能再上，輔導員沒給尋盞商量的餘地，匆匆忙忙挂斷，兩人步行至學院，玻璃門緊閉着，只有一樓的LED大屏在滾動播放，保安室的大爺幫他們打開門，嘴裏念叨着幾句聽不懂的家鄉話。
“請進。”
左拐至盡頭是辦公室，其他的工位上空無一人，辦公桌上放着一沓又一沓文件，一陣鍵盤敲擊聲過後，輔導員從電腦前擡起頭來，用手扶正眼鏡，驚訝地發現尋盞身後還跟了個女生，戎霜旋擺足了好學生的姿态，輔導員雖然不負責她這一年級，但對她有大致的了解，指了指一旁的沙發。
“坐吧。”
說罷繼續處理自己的事情，留他們倆幹坐着，誰都能看出輔導員此刻的心情不太好，也是，沒人願意犧牲大晚上的時間來處理突發事件，這點戎霜旋倒是能理解。
“好了，今天叫你來的原因想必你也知道，”這話是對尋盞說的，忽地轉向一旁的戎霜旋，“你現在是以什麽身份陪同他？”
“我代表戎家，小盞自高二起在生活和學習上都有接受我們的幫助。”她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換而言之她今天出現在這，就是特地為了尋盞來的，輔導員皺了皺眉，沒有多說。
“現在的情況你們看見了，這件事影響很不好，學院領導給我打了電話，也有同學跟我反應，如果不及時處理的話，到時候鬧上社會新聞，誰都不好看。”
聽她絮絮叨叨了好一會，戎霜旋工作的時候各式各樣的人見多了，很快品出不對勁，“依老師看來，該怎麽做比較好？”
戎霜旋之所以會跟過來，一方面出于關心，另一方面是這其中确有她的責任，是因為有戎家的名頭，整件事才會迅速發酵，再說她當時要是處理得幹淨點，就不會面臨眼下的局面。
“我這邊的建議是先休學一學期，等風頭過去，明年複學再回來上課，這也是為了你好，不得已的時候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背後的議論肯定不少，在這樣的環境中學習影響效率不說，也不利于心理健康。”
聽上去字字懇切，戎霜旋表情錯愕，顯然沒想到這樣一個粗暴的解決方式，在她看來實在是太過草率，“老師，我們是不是得先了解一下具體情況，比如那份文件的真假？”
“不管怎樣，他父親因為殺人坐過牢，這是事實對吧？”
戎霜旋聽見輔導員這麽說，心裏有了數，平靜地反駁：“是，那又怎樣？叔叔已經去世，長輩犯的事和他無關，恕我直言，這和他有無愧對受害人家屬、我們戎家有沒有明知故犯，根本不能劃等號，那份文件裏大部分內容都是在無中生有，不知老師有沒有認真看過，又是怎樣看待有人蓄意陷害同學？”
“不對，不只是陷害，從這件事能看出對方品行不端，重則觸犯法律，我們可以告他诽謗，作為法學院的一員，我相信這點常識老師您應該是有的。”
她沒有兩年前面對路因一家的陰陽怪氣和肆意妄為，在旁人眼裏依舊是咄咄逼人到了極點，老師肯定會覺得冒犯，輔導員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但于她而言，她只是在認真地闡述自己的立場，才不管旁人的看法。
尋盞不想戎霜旋因為他得罪老師，在她的手臂上拍了拍，示意由他來說，并沒有因此妥協，而是道：“我不會退學，付出一年的時間成本對我來說沒必要，也不值得。”
“這件事我們會自行處理，就不麻煩您了。”
平時看起來不聲不響的尋盞，并沒有比戎霜旋好說話，他不是看不出輔導員不願意增加額外的工作任務，只想速戰速決，高校裏有這種老師不奇怪，哪怕是C大這種高等學府，也只是概率相對較小，好巧不巧被他們給碰上。
輔導員沒想到他們這麽油鹽不進，她前幾天因為特殊情況請假回家，還沒到時間就被匆匆叫了回來，積累了一大堆學生工作不說，還得處理從天而降的麻煩，現在對方不領情，慢慢地她也沉不住氣了。
戎霜旋卻不願息事寧人，“抱歉老師，我這邊還是希望學校能提供一個處理方案，至少要表明态度，學生的家庭狀況屬于個人隐私，退一萬步講這也是不道德的行為，學校承擔了教書育人的責任，德育同樣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
輔導員有憤怒，逐漸意識到她做得不夠妥當，但同時也能說服自己都是為了學生着想，雙方不歡而散，大學相對于高中來說更加自由和平等，戎霜旋不覺得她說的話有什麽不對，斷不可能因為外人委屈尋盞。
“你之前想說什麽？”
“沒事，明天再說。”
尋盞對這種不公平待遇見怪不怪，一早就沒想着依靠別人，戎霜旋不像他那麽淡然，到嘴邊的話暫時咽下，反正他很快就會知道，當務之急是要盡快解決。
在校門口分別，尋盞難得沒有邀請她去自己家，戎霜旋沒将這樣的細節放在心上，半夜他正在和人交涉，手機上方突然彈出來一條消息，點進去是一份律師函，右下角的公章鮮豔刺目，來自于一個大名鼎鼎的律師事務所，其中寫道對造謠诽謗行為絕不姑息，最令他震驚的是裏面說案件不日便将起訴，屆時會實時公布進展。
這份函出現在微博上，被人轉發到學校的群聊中，尋盞一時失語，有驚喜有震驚，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機屏幕，直到有人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哥，查出來了，就是這小子在挑事，文件是從他那傳出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