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暴露

“沒有，”戎霜旋偏頭看他一眼，飛快地轉過去，“你聽錯了。”

窗外的陽光照着她的右側臉，輪廓更加清晰，仿佛鍍上了一層金邊，可是卻沒有溫暖她半分，尋盞一開始還以為她是在使小性子，這樣反倒讓他确定淩晨不是錯覺，想要再逗逗她，發覺她眸光冷凝，注視着前方的一點，便收起了開玩笑的心思。

打算問問她早上想吃什麽，戎霜旋忽地站了起來，差點撞到尋盞的下巴，她沒有道歉，心裏亂糟糟的，壓根顧不上這樣的細節，“我去公司了，沒什麽事的話你也回去吧。”

尋盞愣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她往卧室走去，戎霜旋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眼下她做不到和他像平常那樣相處，他卻會錯了意，站在門邊等她出來，小心翼翼地問：“淩晨是不是我太冒犯你了？”

“不是，你別想太多。”

似是羞赧，尋盞明白完全不是這回事，不好再繼續問下去，手腕松了力氣，目送她離開，她今天沒化妝，和平常的狀态不太一樣。

周末的公司空無一人，和路因約定的時間就在上午，現在過去還是太早了些，她打開電腦看了一眼下周的安排，給自己泡了杯咖啡，站在落地窗邊，表面上是在欣賞風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心思根本不在這。

鬧鐘一響，她拎包下樓，司機和保镖在公司門前等候，她沒有刻意去了解，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路因過得不會太好，人被逼到絕境什麽都做得出來，為了以防萬一她做了周全的準備。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路因定的地點和尋盞之前的住址挨得很近，戎霜旋剛到樓下，就見他光腳踩着拖鞋拎着垃圾下樓，嘴裏叼着根煙，和兩年前精致講究的模樣完全不同，臉還是好看的，只不過從高不可攀的少爺變得接地氣了些許。

“旋姐姐。”

路因眉頭微挑，對她笑了笑，比起之前的讨好，現在更多了些別的意味，“走吧，我住三樓，這邊沒有電梯，要勞煩旋姐姐爬一下樓梯了，要不我背你也行。”

“不用。”

戎霜旋先邁開了步子，再回到這樣的環境，她心裏多了感慨，尋盞倔犟不服軟的模樣恍若昨日，只是一切都不一樣了，他們的關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更有甚者，她好像從一開始就沒有了解過他。

家裏打掃得不如尋盞幹淨，卻也整潔有序，兩個人的處境完全調轉是她沒想到的，倒不至于因此歉疚，看了一圈沒發現其他人，“你爸媽呢？”

“我爸媽？不是早就不在了嗎？”

戎霜旋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對他們家的情況不感興趣，也不打算深究，她這邊人數衆多，路因孤零零的就他一個，這副場面倒像是她在欺負他。

“旋姐姐看上去很憔悴，是不是沒休息好？”

比起關心，路因的表情更像是在幸災樂禍，以為她因為尋盞的事徹夜未眠，沒睡好是真的，原因和他想的八杆子打不着，加上今天沒化妝，氣色顯得沒那麽好，戎霜旋不耐地打斷，“少廢話，說吧，你想告訴我什麽？”

“不知道旋姐姐有沒有發現尋盞有點奇怪？他一個學生沒出去工作，經濟上卻意外地寬裕，比如他現在住的房子，據我所了解錢是他自己付的，一個月的租金相當于三個普通大學生月生活費的總和，和我現在住的這套更是沒得比，對他來說是不是太奢侈了點？”

“旋姐姐手上那串手鏈，雖然不如我以前送你的貴，少說也得五位數。”

“他以前讀高中的時候四處打工，現在花錢的地方更多，他倒是閑下來了，有意思。”

知道自己說的這些她心裏都有數，路因一條一條地列舉着，戎霜旋完全不記得他有沒有送過她手鏈，注意到他腳脖子凍得通紅，配上那張少年感十足的臉，很容易讓人心疼，她仿佛沒看見般一言未發，靜靜地等待下文。

“我能力有限，別的我查不出來，但他最近有在跟高利貸的人接觸，我希望姐姐能勸勸他，沒錢就不要硬撐，這和毒瘾一樣，搞不好就會家破人亡。”

他拿出一沓照片，依次在她面前攤開，淡淡的油墨味彌漫開來，戎霜旋一開始還把重心放在照片上，慢慢捕捉到他話裏的關鍵詞，情緒終于有了波動，“你說什麽？高利貸？”

“對啊，姐姐怎麽這麽驚訝？賭博容易血本無歸，除了高利貸，我想不到還有別的什麽方式比這來錢更快，哪怕一無所有，用命作抵押就好了。”

終于有了效果，路因有難以掩飾的喜悅，表情天真的說着殘忍的話，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這話精準地觸及到了戎霜旋的雷區，她顧不得路因的蓄意挑撥，主動拿起照片仔細翻看，尋盞帶着人和對方在做交易，具體情況不得而知，但那三個裝滿了現金的箱子，始終讓她無法忽視。

心裏越慌張，表現得就越鎮定，她邊看邊道：“說你能力有限是不是太委屈你了？你也真是舍得下血本，為了拍這些照片花了不少錢吧？不然你也不會住在這種地方。”

“偶爾體會一下這種生活也沒什麽不好，尋盞不是也住過嗎？前十七年可都生活在這裏。”

路因沒想到她這麽犀利，一眼就能看透，他單槍匹馬，尋盞又心思缜密，為了扳倒他幾乎掏空自己所有的積蓄，才打聽到這麽些消息，以為自己早就釋然，在她主動問起時還是感到了難堪，強烈的自尊心迫使他反駁。

“是啊，可是他有我，你有什麽？”

是，正是有她的插手，他們的人生才會被交換，路因怒極反笑，“到這份上旋姐姐還願意幫他說話，看來是真的很在乎他，可是他瞞了你這麽多，他是怎麽想的，你清楚嗎？”

這次戎霜旋沒有回答，她沒功夫和他打嘴炮，拿起照片就走，路因下意識去搶，想到已經發揮了應有的價值，再留着也沒意義，動作生生頓住，她突然轉過身來，毫無溫度的目光讓他心裏打鼓，“這些我買了，多少錢你開個價，你好自為之。”

“什麽意思？你在威脅我？”

這時候他該夾起尾巴做人，但他實在是太害怕，孤注一擲的事情看不到結果，底牌盡顯，不知道這麽久過去，晉升為小戎總的她手段有沒有更上一層。

戎霜旋詭谲的表情将他一把拉回那個陰暗的秋天，她惡趣味地笑，把他耍得團團轉，“可以這麽理解，你憑什麽認為尋盞被我抛棄以後，我會放過你？是你擾亂了我的生活不是嗎？”

路因說着就要沖上來，表情陰狠，被保镖飛快地制住，戎霜旋覺得他現在還這麽不穩重，看來這兩年沒什麽進步，心裏揣着事情，下樓的時候不小心一腳踩空，一陣鑽心的痛感，她立馬蹲了下去，保镖及時發現，将她背上了車。

人不順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戎霜旋算是見識到了，車被迫調轉方向，往醫院開去，中途有一段路堵車，到的時候腳腕處肉眼可見地紅腫，看着吓人，檢查顯示并沒有骨折，這幾天減少活動、按時上藥，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她收到了戎旌秘書的消息，她哥讓她去公司一趟，這個節骨眼上派人傳話，戎霜旋料到肯定不是什麽好事，動靜鬧得太大，估計戎旌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暫時放到一旁，她得找尋盞了解清楚。

得知他不在家，戎霜旋沒再多問，而是吩咐一旁的保镖，“你去查一查他人在哪。”

醫生囑咐她不要亂動，她便在車上坐了一個下午，一直在等待結果，本來沒心思吃午飯，但她早餐也沒吃，怕堅持不下去，随便吃了點東西，沒忍住抱怨道：“有那麽難查嗎？”

側面證明尋盞不單純的同時，也是因為陳明瑞他們的據點在老城區，魚龍混雜沒有監控，排查起來有一定的難度，等天色黑下來才得到消息，驅車前往目的地。

彼時陳明瑞看尋盞心情不太好，提議帶他出去吃飯，随便找了一家大排檔，深秋也不嫌冷，就在路邊的桌子旁坐下，他點了一箱啤酒，尋盞沒攔他，任由眼前的酒杯被倒滿。

這個點出來吃飯的人不少，這家一年四季生意都很火熱，吵鬧是一方面，有時候喝酒上了頭，容易起矛盾，往往會從玩鬧演變成打鬥，比如尋盞他們旁邊那桌，一開始和和氣氣，慢慢地争執的聲音越來越大。

原本不關他們的事，直到有人撞倒了桌子上未開封的酒，毫無歉意不說，在被要求道歉時語氣嚣張，甚至以動手相威脅，觸到了尋盞的黴頭，陳明瑞自然沒有不幫他的道理。

眼見着事态升級，對方沒一個能打的，不一會就□□趴下，尋盞毫發無損，打算給自己重新續上一杯，桀骜的表情未來得及收起，猝不及防地和戎霜旋對視上。

車就停在不遠的路邊，車窗半降，她目光沉沉，讓他霎時間就慌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