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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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昭腦海一閃而過的,是之前在雪地遇見的那名以紗蒙面的男子。對于那名男子,他總覺得有些熟悉,可是又記不起是在哪裏見過。若他是人,則極有可能是劍靈元關閉前困在其中的九位前輩之一,或許他曾經見過才會如此熟悉。可若他根本不是人,則有可能與九位前輩的失蹤的有關,更加要小心防備。
雲昭和相曲初入劍靈元,雖有地圖在手,卻不知這些年來劍靈元發生了什麽改變。眼前叢林起來并無異常,然而總給人以不适之感。前後皆是未知,不如先行解決身後的麻煩。
“不知閣下是何身份,為何從方才就一直跟着我們?”顯然相曲也和雲昭是相同的打算。相曲總是未語先笑,表面上溫文有禮,實際上早已是殺機暗藏,袖中靈劍早已無聲滑出。卻依然不是歸缇劍。
雲昭心有疑惑,之前若說是為了掩飾身份不用歸缇也罷了,如今劍靈元中情況瞬息萬變,以相曲事求萬全的脾性,如何會舍棄歸缇而不用。唯一的解釋便是,歸缇劍不在他手。
空茫雪地無人應答。那人來去悄無聲息,雲昭無從探尋他的蹤影,他好似一個雪地魅影,不知何時就會突然出現在眼前。
面對滿天紛揚大雪,雲昭心中生出一絲恐懼,鋪天蓋地的雪花壓得很密,讓雲昭想起當初在落霞峰,他苦等相曲而不得的夜晚。
夾雪寒風如一把把細小釘子,從他的骨縫中硬生生地鑽進去,随着血液紮進全身各處。
即使如今相曲在他身邊,他再也不用害怕相曲不告而別,可徹骨冷意早已烙進了他的骨骼。随着大雪将近,再次讓他手腳冰涼,連吐出的氣息都是冰霜。
雲昭不願相曲為自己的情況分神,故而一直閉口不言。他握緊了秀靈劍,然而指尖卻不住地顫抖。他勉強凝聚心神,不穩定的靈力在體內流竄。雲昭越是想要壓制住,眼前越是一片白茫,鵝毛雪花壓了下來,鋪滿他的所有視線。
“師兄,小心。”雲昭敏銳察覺到腳下雪地塌陷,可是已經來不及提醒相曲。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之前心有執念,為了再見相曲一面苦苦支撐,如今終于如願,一旦松懈下來,緊繃的身體也就随之垮了下來。加之他懷有身孕,就算是仙人,也有疲乏的時候。
雲昭想要伸手抓住相曲的衣袖,然而眼前一白,終于徹底看不見任何東西。
相曲溫暖的手臂将他環抱住,他此刻即便看不見相曲,也知道對方有多麽着急。雲昭摸索着找到了相曲的手掌,輕聲安慰道:“我沒事,只是突然看不見,帶我調息片刻便會好了。”
相曲的手覆在雲昭的眼上:“是雪盲症,你先休息,這裏就交給我。”相曲的聲音讓雲昭很是安心,如果不是在劍靈元中,他真想什麽都不用管,就這樣在相曲的懷裏睡上一覺。
下一句相曲的聲音忽然極其冷酷:“既然閣下不肯現身,在下就先行告辭了。”
相曲将雲昭打橫抱了起來。雲昭雙臂環在相曲的肩膀,本想說明自己還能行走,卻被相曲奪去了秀靈劍,強硬地要求他不許再調動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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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靈劍雖已認主,但并不排斥相曲。相曲凜然地看向雪地,随即轉身邁向叢林。
不想這次居然有人回應了他:“我勸你們還是不要繼續往前走。”
秀靈劍幾乎是立即出竅,轟的一聲,便在雪地中打出了一個深坑。原來秀靈劍在相曲手中也能發揮出形似歸缇的威力。
那人被劍芒所傷,不得不現出身形,正是雲昭之前有一面之緣的男子。
“我無意害人。”男子說道。
雲昭循聲轉過頭,他看不見對方,然而光是聽聲音,莫名的熟悉感更加強烈。
“為何,請閣下說明理由。”相曲很少會以這種強硬的語氣與人交談。
男子沉吟片刻,并未立刻回答。相曲不願與他浪費時間,抱緊雲昭向身後叢林走去。
男子嘆了一口氣,道:“前方是那個邪靈的地盤,你們這樣過去必然要成為他劍下亡魂。”他見相曲還是不肯相信,随手一指,雪花在地上翻滾成一團巨大的雪球從相曲頭頂飛過,直直砸入了那片叢林。
不過眨眼的功夫,那團巨大的雪球在落入叢林時就突然消失了,靜谧叢林仿佛一張血盆大口,其中一絲靈力波動都沒有洩出來。
“好像是聚靈陣。”雲昭低聲道。
男子點頭:“不錯。原本此處還有幾道劍靈四處游蕩,前陣子已經全被聚靈陣吸引了過去,它們進入叢林之後就像雪團一樣突然消失,應該是被轉移去了其他地方。”
男子再次把目光落在雲昭身上。他之所以跟過來并出言提醒,全是因為雲昭。雲昭身上帶着他所熟悉的氣息,只是他在這裏待了太久,所有的記憶都是模糊的。然而雲昭一出現就好像某一段記憶亮了起來,他隐隐有種預感,在雲昭身上可以找回失落的過去。
就在此時,相曲忽然擡起手,袖子擋住了雲昭的臉,也擋住了男子的視線。
雲昭對此并不知情,他仰起臉,對着相曲說道:“這個聚靈陣會不會當初前輩們的失蹤有關?”
相曲道:“極有可能,能夠布置下這樣巨大的聚靈陣,應該是把整個劍靈元的劍靈都吸引了過去,其陣勢必然不小,當時前輩們定然也會發現。”
雲昭有些疑惑:“可是這個人為何沒有被吸引過去。”既然男子說所有劍靈都被吸引,他為何還能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裏。
相曲道:“或許他和他口中的邪靈本就是一夥的。”
雲昭明顯感受到相曲對于男子的敵意,有些不明所以:“我倒覺得他應該是個好人……他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
男子咳嗽一聲:“我也與這位道友一般,有種似曾相識之感,故而才會一路跟到這裏。如果道友不嫌棄,請去在下住的地方歇息片刻,先将眼睛治好再說其他。”
相曲冷笑一聲,雲昭忽然醒悟,師兄這是在同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陌生人吃醋?只是可惜這個時候他看不見相曲的表情。
雲昭湊近相曲,輕聲道:“師兄,我們不如暫且信他,先打聽清楚劍靈元中究竟發生了什麽。”
相曲的臉色越發難看了。
然而相曲即便再不情願,為了雲昭的身體着想,不得不同意對方的建議,去男子的住處暫作休整,等雲昭的雪盲症痊愈後再做打算。
“我也不記得自己叫什麽名字,你們叫我阿雪便好。”
阿雪本想伸手去接雲昭,然而相曲手臂一收,遲遲不肯把雲昭放下,就這樣抱着雲昭在桌邊坐了下來。雲昭十分羞赧,他又不是失去行動能力,只不過是得了雪盲症暫時看不見罷了,不至于這般緊張。
相曲把他安置在自己腿上,手掌又按在了雲昭的腰間,一副不容他人觊觎的姿态。雲昭方才以清水洗過眼睛,如今眼上敷着草藥,雙眼微微發燙,臉龐也一并紅了起來,總算不像是方才那般蒼白毫無血色的模樣了。
“還冷嗎?”相曲攥着雲昭的手,絲毫不顧及還有阿雪在旁邊,他不停地揉搓着雲昭的手,恨不得把他就這麽揉碎在掌心。
“師兄,你不用這般緊張。”正因為雲昭現在看不見相曲在哪,反是更想尋找相曲的位置,他感受到相曲的吐息就在極近的距離,再靠近一點兒恐怕就要親上。
相曲道:“我方才為你把脈,發現你內裏空虛,思慮過重,有些胎象不穩的跡象。從現在起,切不可妄動仙力。一切有我,萬事安心。”
“師兄……”雲昭看不見東西,故而越發依賴相曲。他聽着相曲的聲音,全然忘記還有阿雪在屋裏,情不自禁往相曲懷裏湊近了,嘴唇也不知道是在相曲的臉上什麽地方蹭了幾下。
身旁的阿雪早就沒眼看了,明明是他的房子,卻好像他才是個外人。阿雪重重地咳嗽了一聲,雲昭這才反應過來,匆忙和相曲分開,尴尬地側過臉去。若不是阿雪打斷了他,真不知道他情動之下,又要做出什麽丢人的舉動。
雲昭将相曲推開一些,轉身問道:“阿雪,你當真什麽也不記得了?”
阿雪搬來一個火盆子放在雲昭腳邊,這下雲昭從腳底暖到了手心。阿雪一邊撥弄火炭,一邊說道:“時間過的太久啦,以前還記得一些事情,現在反而記不住了。看你們的衣服,是不是還之前進來的那些人是一個地方的?”
雲昭道:“你說的那些人也許是我的前輩們。”
阿雪點頭:“他們好像是要找什麽東西,一路上行色匆匆。不過我能感覺得到,他們都很好。”阿雪忽然想起了什麽,“裏面好像有個叫付若靈的,是不是?”
雲昭已經很久沒有聽人提起付若靈這個名字,此時竟然從阿雪口中聽見。
雲昭問道:“你見過付前輩?”
阿雪的臉色變得有些奇怪:“我看見他和另一個人在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