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随太子朝見
太和十八年正月初一,元宏在邺城舉宴,接受群臣朝賀。二月,元宏再度北巡,親自返回平城動員遷都了。
閏二月十八的時候,元宏到了蒲池,命太子元恂前往蒲池朝見,馮清讓元恪也同去了,元恪穩重,想着他能提醒幫攜着元恂,免得元恂再觸怒元宏。
元恂身上穿的是鮮卑的服飾,元恪提醒了他好幾次換掉衣服,改穿漢服,元恂被說的不耐煩了,“啪”的就給了元恪一巴掌,元恂體型高大肥胖,元恪那弱不經風的身子挨了他一巴掌後,直接摔在了地上,嘴角也流出了血。
元恂辱罵着元恪,“你一個賤婢的兒子,有什麽資格管我?”
元恪眼神一動,咬着牙擦了擦嘴角的血,站起身子後,便不再吱聲了。
二人到達後,元宏看着元恂的衣服微微變了臉色,馮清是怎麽教的太子,改風易服已經推行這麽久了,太子竟然帶頭違反改革政策,這讓天下人怎麽看他!
面帶不悅地問元恂道:“你怎麽還穿着鮮卑的衣服?”
“漢人的衣服太過麻煩繁瑣,不如鮮卑的輕便舒适。”
元宏隐隐動怒道:“改風易服這麽久了,你身為太子,不為天下人做表率,反倒要帶頭違反規定嗎?”
元恂還欲再辯,元恪卻搶先撲通跪倒在元宏面前道:“父皇不要責怪太子,都是兒臣的錯,母後囑咐兒臣要提醒太子,是兒臣沒有盡到勸谏的職責,兒臣向父皇請罪。”
元宏面色稍緩,讓元恪起來,元恪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後,才緩緩站起身子。
元宏看着這兩個兒子,一個高大肥胖,一個玉樹臨風,便有些嫌棄元恂。畢竟,他一向是看臉的,常年跟随他身邊的近臣,無論是馮誕、元澄還是元勰、元詳容貌都是生的極好極英俊的。
元恂的母親林氏也是個美人兒,怎麽到了元恂卻沒繼承到一點兒父母的優勢?反倒看着俊美溫潤,風度翩翩的元恪,似乎更有人君之風。
突然,元宏臉色微微一變,神色凝重道:“恪兒,把頭擡起來。”
元恪一怔,微微擡起來了頭,不解地看着元宏。
“你的臉怎麽了?”那白玉一樣的小臉莫名腫了半邊,還有些淤青沒有下去。
Advertisement
“沒什麽,路上馬車颠簸,不小心磕到了。”
元宏微微攥着手指,元恂仗着馮太後寵溺,在宮中一向蠻橫,自幼就愛欺負元恪,元恪臉上那一看就是被打的傷,他卻還在幫元恂隐瞞,心裏不由有些心疼,高照容在宮裏都是受盡了委屈,元恪也要一直被元恂欺辱嗎?
元宏招呼元恪到身邊來,看着他臉上的傷,關懷道:“讓太醫瞧一瞧,塗些藥,你母妃看見了,會心疼的。”
元恪道:“已經看過了,兒臣一直有塗藥,不會讓母妃擔憂的。”
“好。”又對元恂冷冷道:“下去把衣服換掉。”
元恂俯首告退,元恪也準備告退去服侍元恂更衣,元宏攔下他道:“你不必去了,讓他自己去。”
元恂退下後,元宏才心疼的把元恪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手指撫着他的臉道:“他打你,你怎麽不說呢?”
元恪垂眸道:“太子是君,我是臣,他要教訓我也是理所應當。再者,兒臣也不想因此事讓父皇對太子有不好的印象,辜負了母後的囑托。”
看着懂事的讓人心疼的元恪,元宏心裏微微發酸,撫着他的頭嘆道:“你受委屈了。”
“兒臣不委屈,比起母妃承受的,這些不算什麽。”
元宏眼神一動,安慰他道:“那一日,你二叔說的只是氣話罷了,沒有人輕視你母妃的。”
元恪微微紅了眼眶,道:“二叔這樣說,太子也這樣說,他們都看不起母妃,可是,母妃,母妃不是賤婢……”
元宏一驚,“太子也這樣辱罵她嗎?”
元恪慌忙改口道:“沒,沒有,太子沒有說過。”
元宏臉色漸漸凝重,馮清是絕不會教元恂這樣辱罵高照容的,那他是跟誰學的,如今是顯而易見了!元禧,你可真行啊!
而後,元宏帶着元恂和元恪一起返回平城。
回去路上,馮誕不經意看到元恪的臉,忙上前關切道:“恪兒,你的臉怎麽了?”
元恪搖搖頭,“沒什麽。”
馮誕心緒複雜,這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何況,還是她的孩子,拉着元恪到了自己車上,翻出藥小心翼翼地給他塗着,“還疼嗎?”
馮誕一向和善,可元恪還是微微有些感動道:“不疼了,謝馮司徒關心。”
元詳過來找馮誕時,看到元恪怔了一下,“恪兒在啊!”
元恪向元詳微微颔首致意,“七叔。”
馮誕道:“恪兒臉受了點傷,我給他上些藥。”
元詳微微蹙眉,捏着元恪的下巴觀察了一番後,眼神陰沉道:“太子打的嗎?”
元恪抿唇不語。
元詳臉色不悅道:“太子不學無術也就罷了,還如此粗暴無禮,哪有半點兒人君之風?!”
“季豫,小聲一點兒。”馮誕提醒道。
元詳不屑冷哼一聲,問元恪道:“太子在皇兄車上吧?”
“嗯。”元恪點點頭。
元詳道:“你就留在這裏,不必再去侍奉了。”
元恪面有難色,“可是,這樣父皇會覺得我不懂規矩。”
“兄友弟才恭,他做兄長的不友好,你這弟弟何必恭順?你就在小表叔這裏待着,待會兒我去侍奉,我看他還敢把我怎麽着不成?!”
馮誕扶額,“季豫,你別亂來。”
元詳不以為意的翻個白眼,下車去找元宏了。
馮誕安慰元恪道:“季豫說的有道理,恪兒,你也不必一直這麽逆來順受的,愈發縱了他去,太子一貫無禮,是該好好管教管教了,回頭我也會跟皇後說一說。”
“嗯,多謝馮司徒。”
元宏聽聞元恪上了馮誕的車後,也沒說什麽,元詳鬧着要跟他同車,元宏把他攆走了,讓元勰來自己這邊侍奉了。
畢竟元詳從小被他慣壞了,沒什麽規矩,元勰一向懂事有禮,讓元勰侍候,也好讓元恂看看,好好學習學習什麽叫兄友弟恭。
二月二十七日,元宏抵達平城宮,洛陽的新宮在營建,只是平城的阻力很大,元宏不得不親自返回平城動員遷都。
元恪回來後,先同元恂一道去給了馮清請安,然後就回了高照容宮裏。
雖然臉上的傷已經好了,可還是有一點些微的淤青沒有褪盡,他皮膚白皙,有一點點痕跡都非常明顯,高照容看着她的臉,不由關切道:“恪兒,你的臉怎麽了?”
元恪道:“車馬颠簸,不小心磕到了。”
高照容心疼的撫着他的臉,“塗藥了嗎?”
元恪點點頭,“塗了,馮司徒給了我藥。”
“馮司徒?”高照容一怔,遲疑道:“馮司徒他,還好嗎?”
“我見他精神不錯,應該已經大安了。”
“嗯,那就好。”高照容抿唇一笑。
“母妃,馮司徒真的對我很好,比父皇還要好,為什麽呢?”
高照容一怔,勉強笑道:“是啊,他那樣的身份,對我們這樣的人好,圖什麽呢?”
“母妃,馮司徒是不是在圖我?”
“你,為什麽呢?”
“馮司徒常年随侍父皇左右,最為了解父皇心意,可是,他不幫太子,卻對我很好,還要讓皇後好好管教管教太子。”
“恪兒,你想說什麽?”
“母妃,你有沒有想過,我也可以是太子?”
高照容慌忙捂上元恪的嘴,恐慌道:“別說這樣的話,你若是,母妃就活不了了。”
“父皇既是要改革,這子貴母死的祖制,難道就不要改一改嗎?”
“別說了,恪兒,母妃沒有這麽大的野心,你也不要再想這些了,我只要我們母子都平平安安的就夠了。”
“母妃,我只是不想你再受苦,再被人輕辱。”
高照容勉強一笑,“母妃不在乎,母妃已經擁有很多了,已經比太多的人生活的好了。你不必為母妃做什麽,以後你長大了,如果有能力,就去幫助那些如母妃一般,卻更可憐的人吧。”
“母妃,我記下了。”
“嗯,好孩子……”
這天,宋王府來了一個客人,元琳琅漫不經心的嗑着瓜子,聽下人在她耳邊說着。
“什麽客人?”
“聽說是南邊逃難來的,去年冬天,陛下在邺城巡視的時候來投奔的,很有文采又有禮數,陛下很器重他,經常拉着他徹夜長談。”
“是麽?”元琳琅翻了翻白眼,左不過一群落魄的南蠻子罷了,“那我們也去看看。”
婢女扶着元琳琅,元琳琅慢悠悠往前廳走去,當時王肅和劉昶正相談甚歡,元琳琅突然過來,劉昶微微蹙眉,“琳琅,你來做什麽?”
元琳琅一貫言行輕佻,當初還做出那種醜事讓劉氏難堪,劉昶早就不滿這個兒媳婦了,只是礙着元宏的面子,沒提過和離。
元琳琅打量着王肅,三十上下的年紀,模樣清俊,神色恬淡,都沒有擡眼看元琳琅一眼。
元琳琅上前抿唇一笑道:“聽聞府上來客,特來拜會。”
“琳琅,別胡鬧了,回去呆着,像什麽樣子。”劉昶斥道。
元琳琅依然自顧自走到王肅面前,坐下道:“客人為何不看我呢?”
“今日來訪宋王,未攜女眷,不見女眷,非禮勿視。”王肅低眉斂目道。
“客從南方來,覺我北國風光如何?”
王肅垂眸,默然半晌,淡淡道:“陰山常晦雪,荒松無罷風。”
元琳琅神色微微一動,不由微微坐的端莊了一些,“客人何處人氏?”
“琅琊,王肅。”
元琳琅嘴角動了動,心裏莫名觸動了一下,琅琊,王肅……
“琳琅,退下!”劉昶再度斥道。
元琳琅抿抿唇,作揖向王肅一拜,正色道:“失禮了。”
王肅眼神微微一動,看了元琳琅一眼後,便俯首回拜。
元琳琅緩緩站起身子,往廳外走去,臨到門前,還不忘回頭看了他一眼,而後抿唇一笑,快步離去了。
劉昶有些尴尬的對王肅道:“我這兒媳婦平素便是輕浮孟浪,全然不知避嫌,實在是丢盡了我的臉面!”
王肅微微颔首,“北方女子,自是與我南方不同,各有其美之處。”
那一日見了王肅,元琳琅只覺得自己早已如死灰的心,哪裏被撩撥了一下,又活了過來,琅琊王氏,果然滿目盡是琳琅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