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早齊人啦,就等你一個。”沈子科嗆完以後,扯着嗓子喊,音色破得很。
教室內除了玩鬧惡作劇的三人,還有七、八個認真搬桌椅和擺棋盤的,一位短馬尾無劉海、額頭光亮的平凡女生,其餘的全是清一色的眼鏡仔,或高或瘦。
洛星先轉頭看阗禹,盛靜鳴沒動,盯着地板上細微的灰塵。
阗禹忽然彎腰拾起地上不遠處的一支黑筆,轉而目光對上盛靜鳴的,他說:“是你掉的筆嗎?”
盛靜鳴稍微擡了一下眼,碰到他的目光之後馬上別開視線,沉默地搖頭。
阗禹:“你盯着那兒看了挺久,我以為是在找什麽。”
所以才撿起一支筆來問嗎。
不足為道的小舉動能看出他家裏培養的方向有多麽精明,他的觀察力厲害,也懂得照顧人。
智商高固然令人欽佩,但情商也高就更讓人無法抗拒了。
他知悉所有好感暴漲的捷徑。
接下裏的半個小時培訓裏,阗禹的一舉一動充分側面印證了她的猜想。
在此之前,關于這個難進的圍棋社裏的成員。
沈子科所在的八班屬于重點班行列,他的性格開朗陽光,但也容易被惹怒,像被女生投懷送抱喂壽司卻是整他的時候,他心有不甘,盤算着在結束培訓後再坑多幾個苦逼鬼。
而在培訓期間,洛星吸引了圍棋社除了阗禹以外的目光,雌性也不例外,尤其像簡茜這種外貌受男生歡迎也跟男生玩得來的大衆情人型,眼內妒意談不上,倒是不滿的神色顯露一點。
簡茜沒有洛星的定力好,她在阗禹去教洛星下棋的那幾分鐘內,擺弄圍棋的指尖莫名有些煩悶。
與她對棋的沈子科撐着下巴,說:“你這一步下得不是很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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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茜:“還行吧,讓你了,免得你自尊心作怪。”
“用不用啊,我有那麽渣嗎?”沈子科不輕不重地開玩笑。
“社長,別只寵愛新人啊,舊人呢?”沈子科喊,純粹是無聊了去挑動一下萬年不生氣的阗禹。
聽說永遠微笑着脾氣好得不得了的人,一旦惱怒了會格外可怕。
阗禹并沒有因沈子科小小的言語而難堪,擡起頭掃了鄰桌的棋盤,笑着點通他:“阿科你前後路都被封住了。”
沈子科不信邪,低頭看回棋盤,專心致志起來。
阗禹教給洛星基本的圍棋規則,講述的過程不止洛星一人在聽,還有同期進來的盛靜鳴、短馬尾女生袁穎以及四個高一的實驗班男生。
這麽一數就能知道當初一百多人的報名裏只有七個人進了,錄取率低得像假的。
阗禹講規則的方式對剛入門的新人友好,他不像沈子科那樣教了新人幾下嫌笨就撒手不管了,而是每一個關鍵點盡量講得平易近人,讓他們都能聽懂。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知道了他不會因為成績好就自覺高人一等,而是能夠平等對待周圍的每一個人,不管是醜或美,抑或是蠢笨或聰明。
沒有人會不喜歡這樣心胸寬廣的男生類型,比起同齡的有些仍處于小孩子心性不服輸的脾氣,不怪女生們迷他。
“該你下了。”之後的兩人一組培訓,對桌的男生推了推眼鏡,提醒她。
盛靜鳴收回自己游離的思緒,落下一子。
“你之前學過圍棋嗎?”男生不由問。
她搖頭,繼續落白子。
“感覺你下得挺好的,不像新手。”男生誇。
她不接話。
其實她學過圍棋一陣子,不過沒堅持到最後,半途而廢了。
“我不知道教你什麽好,你的水平不比我低。”男生有點為難,他想了想,幹脆叫來阗禹。
“社長,你來培訓這個新人吧,我跟你換一下。”
阗禹的目光循聲望過來,見到是性格有些怪的她,也沒拒絕,點頭答應了。
“好,你過來教袁穎。”
淺藍色的椅子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拉開,緊接着是他校服領口往上的喉結,表情管理得當又無懈可擊的臉龐,空氣中的微光照落,他用禮貌而不疏離的語氣,開口問:
“剛才我講的規則夠清晰嗎?”
如果換一個情商低的來問,可能會說剛才講的規則聽明白了嗎。
前者會把公平不偏不倚的問題引向自己,後者則為怪罪別人埋下伏筆。
盛靜鳴輕輕點頭。
“我們先來一局。”他說,聲音放輕,像在配合她做什麽都輕若無力的動作。
阗禹自覺地收拾起上一局的殘局,幾分鐘後收齊數粒白子遞給她。
盛靜鳴張開手掌,等着他放落棋子。
第二次了,阗禹回放着招新時遞過筆她怎麽接的畫面,同樣不與人有任何接觸,嚴防的戒備心。
對比起同是新人的袁穎,對方局促不安到直接抓住他的手,冷汗膩蹭過光滑的棋子。
他受到的家教自然讓他不會去鄙夷女孩子那些藏着小心思的揣摩舉動,畢竟從小到大也習慣了,他不介意這些是因為他根本不會因此動心。
阗禹明白她的意思,将白子一粒粒松落,不碰到她白皙得幾乎無血色的掌心。
交遞結束,雙方開始正式下棋。
一局過後,阗禹有些意外,她的棋技居然差到黑白不分的地步。
阗禹當然不會當面說出評估打擊對方的話,他一邊重新收拾棋盤,一邊思量着如何開口指導她。
撿落白子到一半,先聽她出聲了:“沈子科有喜歡的人嗎?”
阗禹眉目一頓,面色不改,“不清楚。”
“會喜歡我這種類型的嗎?”
阗禹:“為什麽不問跟他更熟的簡茜?”
“我只認識你啊。”她輕聲說。
阗禹發覺她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那一句話包含了些許親昵的意味。
還未等他想好合理不觸犯的回答,簡茜突然夾着壽司出現,趁自己一時不備将整個壽司塞進嘴裏,濃郁的醬香夾雜着芥末的嗆鼻味,他撐着桌子劇烈咳嗽起來。
他記得自己說過對芥末過敏。
沈子科原以為只是開玩笑說說而已,沒預料到簡茜來真的。
“卧槽阗禹不能碰那個玩意兒,他過敏啊你還真喂?”
簡茜惡作劇完得意的笑立刻在那一瞬間臉色變得煞白,攥着筷子不知所措。
阗禹皺眉閉眼,并沒有因為痛苦遷怒于簡茜,塞進喉嚨的飯團早已吞下去,他硬撐着,說:“今天的培訓差不多了,你們可以走了,我去廁所一趟。”
然後在扶桌要走之際,阗禹仍是支撐不住倒地,只有離他最近又維持着鎮定的盛靜鳴接住了他,慢慢将他放落地面,這時周圍的社團成員也一個個迅速靠過來。
盛靜鳴破天荒地跟一個男生距離那麽近,在衆人混亂出主意的吵雜聲之中,她本想收回墊着他腦袋的手,另一只手卻不小心碰到了他蘇醒過來張口想說話的嘴。
冰涼細長的食指被他柔軟濕熱的舌頭觸到,他猛地睜眼,徹底清醒,一眼望進她正垂眸看他的目光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