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周三傍晚, 行政樓處的灌木叢附近。

“喵~”

毛絨絨的小貓敞開肚皮,躺在地上打滾。

阗禹正和班長去吃飯,撞上這只半路賣萌的貓。

“學校養的橘貓又肥了。”班長先蹲下來摸肚皮。

撓得貓叫個不停。

阗禹半蹲:“它想吃東西了, 你有吃的嗎?”

班長從褲袋裏摸出皺巴巴的小餅幹。

“貓吃這個咩?”

阗禹拆開來,放到手心遞到小貓咪面前, “吃的,這只不怎麽挑食,另一只瘦些, 挑嘴。”

小橘貓一嗅到食物的香氣, 立刻滾到阗禹腳尖前, 伸出舌頭舔他的手心。

班長:“怎麽感覺你挺有經驗的。”

阗禹專注望那只小貓腦袋搖動着, 另一只手摸着柔軟細毛,微笑,“喂過幾次。”

班長莫名其妙被閃了一下, 越看越覺得他周身散發着聖光。

路過的女生們不由交頭接耳, 細細碎碎的議論聲。

盛靜鳴經過行政樓的時候, 見到的情景就是,阗禹喂食小貓,摸着圓滾滾的腦袋,嘴角帶溫柔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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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人散發着無可挑剔的致命溫柔。

對一只貓。

不止她停住腳步盯着阗禹看, 周圍三三兩兩有一定距離的女生也在偷偷摸摸地望。

“哇超級溫柔的。”

“主要還是人夠帥。”

“我覺得男神要是哪一天把流浪貓帶回家養都不奇怪。”

盛靜鳴的神色驟冷,左手握成拳頭。

留了淺淺一道疤的掌心仍有些許疼意。

流浪貓, 帶回家養。

她後退幾步,退到拐角隐蔽處, 視線盯着他不斷撫摸小貓的手。

多熟悉的動作。

怪不得。

媽的,她不就是他随便逗玩一下的貓,所謂的特殊對待不過是對畜生的差別。

盛靜鳴轉身改走另一條路,心情沉郁。

什麽幾把動心愛情。

滾他的。

垂眼走着路,卻被不識相的人擋住了。

“真巧啊。”夏杉擋住她的去路,勾起邪氣的笑。

盛靜鳴沒擡眼,“好狗不擋道。”

夏杉被惹怒,眼睛冒火地剛揚起手,她說:“洛星。”

如果他沒放棄洛星這個念頭的話。

夏杉放下手,深吸一口氣忍着,“我告訴你……”

盛靜鳴打斷:“下個月我們就調位了。

“但我現在對阗禹沒興趣了。”

話音一落,她邁步走開,根本沒打算聽他的答複。

操。夏杉覺得那女生性格讨厭得讓他有種想掐死她的沖動。

剛走到二樓樓梯口,阗禹很湊巧地見到她暗紅色書包的背影。

快步下樓梯,跟上去。

他已經走到她跟前向她揮手,然而她視而不見,垂眸邁着步子不知在深思什麽。

“想什麽想得這麽入神?”阗禹側頭望她,在放學的人流中與她并肩走着。

盛靜鳴此時此刻并不想吭聲。

還是來句聲明吧。

她忽地停住腳步,阗禹正思考她的異樣,跟着停下來。

像兩根柱子伫立在人群如流淌小溪中。

盛靜鳴終于擡起眼望他,将口袋充了四百塊的校園卡遞過去。

然後說:“絕交吧。”

阗禹:“……為什麽?”

她連一句不為什麽都不想多說,等他接了卡就頭也不回地繼續自己的路程。

阗禹會接過她的卡,是想望一眼她高一照相留下來的模樣,垂眸看着,剛過脖頸的中長發,劉海輕忽,她面對鏡頭露出冷淡的神色,一如方才她對他迥然不同的冷漠态度。

是在鬧脾氣嗎?

他捏着卡,快步跟上她。

“怎麽了?你把卡給我是絕交費嗎?”他握住她的手腕,卻被她很快甩掉。

“耳機錢。”她吐出三個字,由始至終地都沒正眼看過他。

阗禹微皺起眉,不知道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才會讓她在短時間內換了另一種态度對他。

“你說過讓我別中途絕交。”阗禹此時跟着她走出了教學樓,正經過飯堂前的小路。

說過的話當然可以随時反悔啊。

盛靜鳴心底在笑,面上不表,依舊沒回應他的話。

随便吧,反正知道洛星沒可能就行了,等段考完調位就不用再跟她坐了。

阗禹心底升上一股難以言明的感覺。

他見到她很有防備地躲開每一個人的身體接觸,将自己防護得滴水不漏,現在他也成了其中的一員。

她不是在生氣耍脾氣,而是真的不想與他有任何不必要的牽連。

一旦意識到這點,阗禹就沒再出聲,安靜地陪她走到女生宿舍門前。

女生宿舍們前多的是學生情侶之間念念不舍的溫存。

阗禹突然發現他已經背離了原先的軌跡。

周五早上八點的校運會開幕式。

學校找了個藝術班裏的扛把子主持人,激動高昂的聲音對着麥克風,“現在向我們迎面走來的!是高一一班!他們氣宇軒昂!雄姿英發!用積極向上的飽滿精神去迎接……!”

開幕式按順序進場,高一二十幾個班依次輪,到高二,最後再到高三。

後頭等得無聊、無所事事的高二重點三班裏。

沈子科聽了一會兒,脫下自己的頭套,跟同伴吐槽:“形容詞意思相近還不帶重的,稿子牛逼牛逼。”

“感覺下屆實驗班沒有我們這屆厲害哎。”

沈子科咦了聲,把肥胖的爪子搭肩上問:“你高一實驗班的?”

同伴誠實回答:“是啊。”

“怪不得,阗禹niubility,一個人帶起了整個實驗班的GDP。”

同伴咧牙笑,“你這麽說還真有點像,不過如果不計他,17屆實驗班的平均分也是晟中有史以來最高的一個,18屆的生源質優,但平均分比不過我們這屆的。”

沈子科驚訝地揚眉揚起額頭紋,“你很有研究嘛兄弟,”随後又打起其他主意,“方便透露下阗禹高一跟洛星的關系咩。”

同伴認真地回想了下,“嗯……好像關系挺好的,外形很配,但阗禹沒放心思在那上面。”

沈子科如願得到自己想聽到的答案,安心了,“那就好。”

高一重點十班。

平時跟簡茜玩得比較好的女生:“貌似國際班有一個長得挺帥的。”

即使快上場了,簡茜的視線不忘瞟高二那塊:“看不上。”

“啊?國際班裏的都是富二代哎。”

簡茜微笑,覺得她太膚淺,如果自己的目标這麽簡單,還用得着苦練圍棋進圍棋社嗎。

阗禹一個頂十個了好不好。

“你看下高二實驗班。”

同伴癟嘴望了望,“你說阗禹啊,大家都窺伺他的,十全十美的男神,不過人家根本對女生的示好免疫,釣不到的,這輩子都釣不到的。”

簡茜:“不一定。”

高二級實驗班。

“阗禹,可以借一下相機嗎?不是說肯定要借的,就是……”蔡蘭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問。

阗禹将相機從前方身穿粉色班服的班級挪開,表情自然,露出有涵養的微笑,“可以的。”

調用按了幾個鍵,把剛剛拍得不太好的粉色背影照片删除,他最後握着機身注意地遞給蔡蘭,順口問:“你懂怎麽用吧?”

蔡蘭本來因為男神借相機雀躍不已,下一句就把她拉回了現實。

她家境不算好,對相機只是見過,沒真正接觸過。

“呃……”蔡蘭一時話塞。

阗禹不介意地笑,簡單地教了她如何上手。

梁樹環視一圈,見班主任沒到,于是放心地大搖大擺玩起手機。

到他們正式進場還有很長長長的一段時間。

任齊明覺得此時傻站在這兒跟虛度光陰沒什麽區別,高一就吃過一次虧,第二次他學聰明了,帶了本英語單詞本下來背。

嘈雜的背景音刺耳。

任齊明心不定,漸漸升起煩躁。

他轉了個方向背,盡量離班裏聊嗨的人遠點。

視線不經意見到沉靜低頭的女生,長發披肩,粉衣顯白,僅有一個側臉露出。

任齊明的眼睛亮了亮,目光盯着粉色班服上背面的伍字,以及配套同一個色系的班旗。

旗幟飄動,隐約可見“205”的哥特風字體。

高二五班,确定了。

任齊明珍惜這意外得來的驚喜,又觀察了女生好一會兒。

“這娘娘腔的配色。”金利從早上換起就一直嫌棄着。

童浩:“留着你這口氣去跑八百吧。”

紀瑩瑩覺得班服粉嫩好看得不行,跟童浩一齊損他:“是啊,開幕式結束後第三個比賽就是八百米,金哥好自為之哦。”

金利:“翹你們。”

這時高一級的藝術班熱舞的動感鼓點響起,頓時吸引了一片目光,前排已站好的班級爆出一陣喝彩,金利伸長脖子瞧,無奈密不透風的人群擋住了。

童浩:“哇這屆高一沒讓我失望。”

金利:“電音真好聽啊T_T。”

紀瑩瑩跟金利一樣望不見操場主席臺那邊是什麽受歡迎情況。

不過她轉頭神秘兮兮地壓聲音講:“等會兒我們班也會有驚喜噠。”

男生們饒有興趣地湊頭過來,忙追問。

紀瑩瑩開始賣關子,封住嘴不透露。

盛靜鳴盯着一處發呆有一段時間了,她高一下學期才轉學到晟中,不清楚原來這邊的校運會辦得這麽隆重,進場儀式少不了數筒禮炮或是奪人眼球的玩偶套裝,每一個經過的班級都拿出最好玩自信的一面,搏主席臺上的學校領導一笑。

她大概能猜到紀瑩瑩說的驚喜。

洛星早上回教室的時候,拎了一袋裙子回來。

這事張賢運知情,之前找過洛星幾次就是跟她商量獨舞的事。

“輪到高二了,我們待會兒先排好隊準備着。”張賢運握着班牌大聲通知。

大家給面子地點點頭,慢慢地排整齊四列方陣。

金利貪玩,這時還不忘跟站前面的童浩吐槽:“哇重點三班扮熊本熊,蹦蹦跳跳,滑稽感好強。”

“那你是沒看見高三有個班全部cos馬裏奧……”

金利大開眼界:“真會玩,我們就擺個數字5圓圈,好沒意思啊。”

“在經過了高二四班的聲聲禮炮響後!我們迎來了下一個班!高二五班!他們整齊統一地走來!面目齊整!精神耀眼……!”

童浩:“……詞窮了?”

張賢運使眼色暗示一位同學,那位同學點頭,跑出去到主席臺下的音頻播放處,換好紅裙的洛星正在那兒靜候。

班裏的人很快發現了洛星,尤其男同學,興奮躁動着。

古典樂聲一播出來之時,整個訓練好的班級像為洛星做嫁衣。

洛星化了妝,紅唇與貼身紅裙相得益彰,她跳着西方古典舞蹈,裸露的手臂和脖子潔白,身體曲線優美,舞姿優雅動人,随着樂聲一蹙一笑緊抓着每位觀衆的心弦。

一舞完畢,全校都知道了高二五班有個會跳舞的美人叫洛星。

關于洛星的信息在每一個知情人和有心了解的人中口口傳遞。

金利&童浩被秒到說不出話。

紀瑩瑩捧着臉:“星星就像仙女一樣~”

就在大家以為不會再有哪個班級裏的人物比得過因人出彩的平行班時,高二實驗班登場。

其實實驗班一般沒什麽看頭,因為學霸嘛,都比較注重內涵,關于娛樂的方面樸素是常态,大家都見怪不怪了。

直到阗禹答應在開幕式上當臺柱子。

拉小提琴。

十一班很實誠,整齊兩邊分開來,只突出阗禹一人的重點。

盛靜鳴所在的五班剛站好确切位置,十一班正好齊步走到主席臺。

她擡眼望過去,實驗班已經分出一條道,阗禹在中央站定,手提着名貴紅漆的琴身。

盛靜鳴腦海裏适時記起他房內的羽毛球拍和小提琴。

阗禹微微偏頭,壓着小提琴,修長的左手指尖按住琴弦,右手運弓一觸琴弦便擦出一曲美妙弦樂。

地上鋪滿了一層薄薄的禮炮彩片,他垂眼拉着小提琴,身穿簡單的黑色班服,明明只是安靜地演奏一首耳熟能詳的曲目,卻能讓先前全校騷動不已的氛圍立靜,出奇地沉浸在他一人獨奏的琴音中。

一曲完畢,前排的班級才從怔愣中回神,忙噼裏啪啦地鼓起雷鳴般的掌聲。

全校本來就知道高二級的阗禹臉好分高家境佳,但沒料到不顯露則已,一顯露大家都被震住了。

洛星能讓人起勾搭之心,他讓人浮起自卑之心。

盛靜鳴不含感情的視線望着,仿佛在評價一個物件。

過去的,所有物。

十點半,操場上的比賽如火如荼中,主持人不停歇地播報着校運會的比賽進程。

操場上四周圍都分配好了各級各班的大本營,除了參賽者和志願者,人員随意走動着。

想回教室或是去圖書館自習的,早被阻斷了路;教學樓定時有老師巡查揪人,圖書館校運會期間關閉。

金利坐在從教室辛苦搬來的椅子,指着場內草坪上的那只黑坨坨的公仔。

“為什麽這麽多女孩子圍着那只熊轉。”

童浩掃了掃:“哦,是這樣,聽說十一班的阗禹被問微信問到厭煩,幹脆借熊本熊套着躲人。”

金利驚訝又興奮,“真的???”

紀瑩瑩:“假的。”

楊麗解釋真相:“明明是實驗班班長想泡女孩子,自己套上熊本熊,放出這個消息借阗禹的名義拿女生們的微信號。”

金利down完又興奮起來,“咦!看不出十一班班長原來這麽悶騷逗比。”

何青弱弱地發聲:“可我見到熊本熊從今天早上到現在都沒換過人啊,裏面一直都是三班的吧。”

紀瑩瑩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不是那個,姓沈的?開幕式的時候沒在三班見到他哎。”

楊麗:“是是是,肯定是。”

遠處從嘴裏伸手機出來加微信的熊,“想加的掃一下碼就行了哦~”

沈子科套着可愛玩偶的外衣,一路上被不少女生要求拍照留念不止,放出風以後找他微信的女孩子多得他合不攏嘴。

阗禹的名聲不是一般好用!

哎嘿嘿嘿。

阗禹答應了學生會的會長幫忙拍校運會實記,拿着相機記錄下運動員的參賽過程,以及和攝影社的成員一起拍下校運會中的精彩瞬間。

只是一路上不少人找他拿微信號。

大部分都是不認識的。

“學長你好帥,可以要你的微信嗎?”

“你好我是重點班的XX,方便給微信號麽?”

“啊我是來幫人問的,我們宿舍有個女生喜歡你,想要你的聯系方式。”

基本是女孩子熱情洋溢地開口。

阗禹提着相機,先道謝對方的稱贊,然後微笑着婉拒。

“對不起,謝謝欣賞,我不能給。”

态度太好,失敗而歸的女生們雖然失望,但也沒有過多糾纏。

盡管如此,來問的人的基數依舊大,他拒絕的次數多了,眼內有了疲倦。

某個瞬間,阗禹擡眸與人談話,見到她抱着書從他面前走過,腳步輕巧。

她應該是看到他的,但假裝沒看到,視線垂落地表,心無旁骛地往教學樓方向走去。

阗禹神色自然地與圍棋社的成員交談,臉上挂着的笑意依舊。

簡茜突然從背後搞偷襲,防不勝防地一把掀開他的止血貼。

阗禹立刻捂住脖子,按住簡茜下一步想過分親昵的手指,“冇整(別弄)。”

簡茜被他稍顯嚴厲的眼神震到,愣了愣,“……好的……對不起。”

他沒再說什麽,把創可貼粘回去,這個過程圍棋社的高一生和簡茜将他脖子上的牙印看得清清楚楚。

簡茜的心涼了半截,一是因為他兇她,二是因為那牙印怎麽看怎麽像同齡人咬的。

小孩子和動物可以排除掉。

“我有事回教室一趟。”阗禹随後說,面色如常。

簡茜經此一弄不敢輕舉妄動,沉默點頭,高一生則應:“好的社長。”

牙印估計還有幾天就可以消了。

阗禹碰了碰被她咬出的印痕。

而她開始不再搭理他,仿佛回到最初不相識的态度,甚至尤甚。

阗禹說沒有情緒波動肯定是假的,他昨晚思考了一夜。

友人以上,戀人未滿。

他有時待她好得有些過,算喜歡吧,但他克制着自己不超過那條線。

現在高二,還有高三一整年,以及高考。

還不到時候。

其實他仍希望能跟她一直相處到高考結束。

“哎阗禹,這麽巧。”高一同班的同學正好撞到,在樓梯口朝他打招呼。

阗禹微微笑,回應他。

“對了,高一同學聚會明天中午對嗎?”對方想起這茬,确認一遍。

阗禹:“嗯,是明天中午,班長說十二點到。”

“好的,到時見。”對方揮手道別。

樓梯口正好卡在二樓,阗禹點頭說再見後,徑直走向五班教室方向。

過了好一會兒,都已經下完樓的那位同學,才恍然大悟發覺哪裏不對。

十一班明明在四樓啊,阗禹怎麽走二樓去了。

可能找老師吧。

人總能幫別人找個理由說服自己的。

五班教室空無一人。

除了她。

阗禹見到她站在講臺上掀着報紙翻閱,睫毛濃密的眼低垂着,嘴抿成一條直線。

前門沒關緊,他一推就推開了。

盛靜鳴精神集中地浏覽報紙上邊邊角角的小廣告,教室什麽時候進來一個人她渾然不知。

一張卡驀地放到報紙版面上。

她擡眼,對上阗禹盯她已久的目光。

他半張臉落在光線稍暗的陰影裏,眉目鼻梁生得太好,勾得見者有些心癢。

這個人曾經是她的,現在不是了。

盛靜鳴忍住那股心癢得想動手的欲望,當他如空氣一般,垂眼繼續速讀報紙。

阗禹微不可聞地嘆一口氣,“不用給我卡。”

她置若罔聞。

“你總是這樣不理人,想過別人的感受嗎?”阗禹的語氣不輕不重,又像無可奈何的長輩。

他要生氣了嗎。

竟然冒出了點期待。

盛靜鳴不知為何心底生了股邪念,想着反正以後再無瓜葛了,不如惹惱一下他留作紀念。

畢竟他出了名的脾氣好,惹惱他算一件有成就的事了。

“對不起。”她低聲開口。

阗禹見她服軟,表情不自覺柔和。

“為什麽要說對不起?”他問。

盛靜鳴:“因為我對你有非分之想啊。”

阗禹略微一怔,沒有預料到她這種答複。

“所以為了不影響你,我們還是絕交吧,卡我已經重辦了一張新的了。”

阗禹:“……卡你自己收着吧。”

臉上沒有一點生氣的跡象。

盛靜鳴:“哦。”

她突然伸手撥弄他的嘴唇,相隔一張講臺,指尖按在他唇色有點淡的上唇瓣。

阗禹的神色一凜,眼眸定定望着她,沒有出聲也沒有阻撓。

盛靜鳴忽然心情變佳,揉弄着他的臉,把他的臉皮拉扯出一個難看的弧度。

他就這麽由着她。

盛靜鳴:“你不怕我對你幹些什麽嗎?”

他向別處望了一眼,而後轉回望她,似是在忍笑意,“你能幹些什麽呢。”

又是這種讨厭的哄小孩語調。

“我是認真的,絕交,退社,以後再也不見面。”盛靜鳴憤憤然收回手。

阗禹擡手摸她的頭,“嗯。”

她馬上躲開,後退抵住黑板,“你還不快走。”

阗禹臉上還殘留着被她捏弄的觸感,又冰又熱的。

他不說話,身形不動。

“我說過的,不會絕交。”

盛靜鳴:“誰管你,你不走我走。”

太難了,他根本就是沒脾氣。

反倒是她,被他的态度搞得不知在氣什麽。

盛靜鳴邁步就走,從講臺臺階跳下來,往前門走去。

“你怎麽……”阗禹想拖住她沒拉住,她順利地推開前門準備下一個終點站是衛生間。

阗禹眼捷手快地推門關上,擋住她的出口,不料她的手更快,腳沒邁出去手已經碰到門沿。

“嗚……”她大概是演習慣了,手被沉重的門砸到的那一瞬,下意識就悶哼了出來。

幾乎是神經反射一傳輸到大腦,她的淚水就迅速積聚眼眶,盈盈滿貫地流下來。

阗禹暗自懊惱悔恨,立刻去看她被門夾的手指。

視線一觸及她洶湧的眼淚,他硬生生停住了想要安撫她的動作。

“……還走嗎?”他小心接過她三根紅腫的手指,突兀地問。

盛靜鳴痛得媽都不認得了,暫時無暇顧他。

阗禹輕輕捏住她受傷的尾指,這一捏她的淚掉落更加厲害,身體開始發抖。

“昨天到今天你說過的話就當沒說過。”他另一只手攬住她的肩,輕聲說。

阗禹:“好不好?”

盛靜鳴痛得想搖頭說髒話,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捏着她的左手指力道加重了。

“……好。”她挨靠在他的懷裏抽泣,把眼淚全擦他班服上。

等她不痛了再翻臉不認人。

阗禹這才松開她的弱點,摟住她的腰身,哄:“等會兒我拿藥霧劑過來給你。”

她流着兩行淚點頭撞他的胸膛,他感覺到,嘴邊彎起笑,輕輕地拍撫她的背。

“對了,你今天穿粉色很好看。”

盛靜鳴顧着哭,沒應他。

等到痛覺散了一半,她記起來,報複性地講:“你們班黑色的班服超級醜。”

阗禹被她逗笑,說:“我也覺得。”

校運會當晚。

劉真說給大家放電影看。

金利本來對此十分感動,直到得知其他班的班主任随學生愛看啥就看啥,自由民主,他們班的老劉依舊恪守學校規則,逼着他們看外國正能量文藝片《戰馬》。

童浩:“嗯……”

紀瑩瑩:“隔壁班說看憨豆先生哎,到時候我們偷溜過去看行不行?”

楊麗:“重點三班看最近很火的國産勵志片,聽說全班一起看有奇效。”

紀瑩瑩的耳朵飄過去,“其實我覺得憨豆先生也沒有那麽好看啦。”

何青:“我想做作業……”

金利鄙視:“你們這群沒品的人,我想看的電影比你們的有趣多了。”

童浩不信他,撇成八字眉的迷之眼神,“你心目中的好電影是?”

金利:“名偵探柯南劇場版。”

毫無意外地引來大家的一聲嗤。

當晚投影儀播放電影的時候,座位大家開始亂坐,盡量坐前的就坐前,找個離屏幕方向最佳的視角,一些同學看不慣投影儀些許失真的色調,會選擇上講臺看小屏幕的電腦。

劉真貢獻出自己的手提電腦,望着兔崽子專注看電影的樣,心想他們上課能這麽專心就棒了。

她見到少數幾個同學仍在奮筆疾書,嘆了口氣,把燈全關了……

“這時候就不用寫作業了,該盡興的時候就盡興。”

正在抄作業的童浩:“……”

等班主任離開了,童浩重新打開數學練習冊,繼續富有技巧地抄答案。

嘴上不忘吐槽:“真是搞笑,學生想做作業老師竟然不讓做。”

金利玩着手機翻游戲視頻,戴上耳機,問童浩:“充電寶帶了嗎?”

童浩從不是他的抽屜裏非常順手地拎出一只充電寶,“吶。”

金利想起這是同桌借他沒還的充電寶,于是接過去,有預見地先插進去試了試,嗯,果然沒電。

“……我問另一個人借吧。”

盛靜鳴的位置靠窗,即使關了燈,走廊外的燈也能照顧到她的桌面。

今天上午要不是阗禹弄傷她的手,她可以把理科國慶長假的作業全做完。

腦海裏浮現起他替她抹藥時的溫柔畫面,又是借相機和小提琴讓她玩的,只差沒喊她一聲祖宗了。

盛靜鳴直到去吃午飯,才想起來忘了翻臉。

他的段位真高。

這麽快她就沒能撐住底線。

旁邊的洛星沒調位,依舊坐着這個投影儀基本看不清的座位。

盛靜鳴的餘光注意到她擱手機在桌上,用微信跟人聊着天。

柔和的光打在洛星嘴角帶笑的側臉,手機微微震動,她打字飛快。

盛靜鳴只想到一種對方是阗禹的可能才會讓洛星情不自禁面露微笑地聊天。

她扯下嘴,記憶重現他摸學校那只肥貓的情景。

這麽胖也摸得下手。

實驗班同樣在播放《戰馬》。

梁樹:“裏面的男演員怎麽都長一個樣,是我臉盲?”

蔡蘭本意是想離阗禹更近,沒想到還是逃不過梁樹的語言殘害。

“是的你臉盲,就你一個笨蛋臉盲。”

梁樹即刻一把眼刀對準她:“……你說誰笨蛋???”

蔡蘭吐卷舌,轉過頭去不理他。

梁樹:“……不行我心理不适有點反感。”

學委這是專門找他茬然後吸引他注意?

太幾把可怕了。

梁樹還是把注意力放同桌身上洗洗眼,卻見到阗禹嘴角始終噙着一抹笑意。

對着投影儀上的跨欄跳躍的一匹馬。

梁樹一臉“你逗我玩?”的表情。

校運會第二天。

男子三千米、女子一千五的長跑,以及接力賽是最受矚目的比賽。

洛星報了一千五長跑。

當時班長得知時十分訝異,再三确認她是否真報這個女生們都避而遠之的項目。

洛星堅定地說是。

“我好佩服星星啊,說報一千五就報了一千五……”紀瑩瑩盯着操場上換好短褲短袖去等候區熱身的洛星。

楊麗有些擔心,“星星看起來好柔弱。”

“我記得洛星高一報過二百米,拿了銀牌。”關馨琪突然說。

她不吭聲,女生們就幾乎沒怎麽注意她的存在。

何青疑惑,“校運會參加比賽的人這麽多,你怎麽記得的?”

關馨琪:“我拿了二百米金牌。”

女生小團體立刻肅然起敬。

高二五班的大本營在賽道一側。

天色灰蒙蒙,雨絲逐漸有變成雨滴的趨勢。

“怎麽每次校運會都下雨啊,去年也是。”

“你這麽一說還真是,呃詛咒吧。”

“有點凍,穿外套。”

盛靜鳴聽完讨論,視線掃到十一班大本營所在的位置。

正好對準了賽道終點,離得非常近。

她自然地順着視線,遙望坐在椅子上看書的阗禹,他周身喧擾衆多,卻能靜心讀得進書。

默默地看多幾眼。

她起身離開鬧哄哄的班級,撐開傘,沿着人少的軌道走着,抵達主席臺,上了一層樓梯,視野頓時開闊。

主席臺是分配高三級的領地。

盛靜鳴走了一段時間,才找到一個不那麽擠的位置。

“以下是高二級女子一千五百米的第一組,請無關人員盡快撤離賽道,比賽即将開始。”

持沉穩風的主持人播報通知着。

她往下掃視,第一組的一到十二班的運動員活動着腿腳上場,走到屬于各自的賽道。

雨仍在下,只要不會大到影響賽道濕滑,校運會依舊雷打不動地繼續。

洛星看上去胸有成竹,盛靜鳴特別注意了下十一班的參賽者是誰。

比洛星高一點,小腿肌肉結實。

裁判舉起右手,槍口朝上。

“砰——!”

槍聲一落,洛星敏捷邁腿,沒奪領先的優勢,而是迅速維持中前方的位置。

即使盛靜鳴讨厭她,也不得不承認她的體力和策略搭配得當。

沒什麽意外的話,應該是第一了,況且她有短跑的優勢。

高二級每個班的學生都有在賽道外加油助威。

盛靜鳴從一片暗暗較勁的加油聲中分辨出殺出重圍的紀瑩瑩的聲線。

“洛星加油!洛星最棒!洛星第一!”紀瑩瑩扶着楊麗的肩膀捂肚子、扯着嗓子吶喊。

一丢丢不知所措的何青:“……要不要這麽拼。”

一千五需要跑三圈半。

第三圈的時候,洛星漸漸占上風,隐隐有最後半圈直道沖擊的氣勢。

紀瑩瑩的嗓子喊啞了。

盛靜鳴盯着,那半圈是前三的最後争奪之戰。

十一班的女生跟洛星不相上下,距離咬得很緊。

終點的裁判掐着秒表算時間。

跑完那半圈只用了僅僅45秒,洛星邁先一步,比十一班的快了0.01秒。

運動員拿到前三的班級立馬歡呼。

班裏的三個女生馬上撐傘去接運動完盡顯憊态的洛星。

洛星擺了擺手,臉色潮紅,嘴唇幹澀,接了水喝,累得不想說話,卻在見到阗禹趕來接十一班女生之際,暈倒在他附近。

時機倒得恰恰好好,阗禹随即扶她起來。

盛靜鳴在他碰到洛星的肩膀的那一刻,目光已經挪開了。

校運會散場,落幕儀式比開幕式簡單得多,聽校長講一番雞湯教誨即可。

各班解散後,劉真讓班裏幾個強壯的男生将桌椅搬回教室。

金利和童浩包含其中。

盛靜鳴把七天的作業做到只剩語文古詩詞背誦以及英語三篇作文了。

前者簡單,後者煩。

操場草坪上還殘留着雨水潮濕的氣息,泥土味腥。

現在班裏肯定多人又吵,她等半個小時以後再回吧。

坐在主席臺霸占此時只有她的空曠。

只是沒想到這也會被他逮到。

“我說……你在幹什麽。”阗禹一觸及她手指上把玩的多用軍刀,臉色頓變。

她居然用刀割自己的手指。

盛靜鳴:“我試試刀鋒不鋒利。”

阗禹俯身撈走她手裏的軍刀,變了好幾種表情。

“反正我的左手指痛得沒知覺……”她說着說着陡然失聲。

他低頭吻住了她溢出一點血的尾指。

盛靜鳴的心霎時變得柔軟,未知奇妙的感覺沉浮。

那大概像,一只精致漂亮的蝴蝶翩翩而來,甘願伫立于你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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