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告訴你。”盛靜鳴像賭氣似的。
阗禹偏頭, 下巴側碰着她的太陽穴,細細摩挲,“我想知道。”想知道關于你的所有一切。
“……”她沉默地扭頭, 緊緊捏着玩偶的長耳朵。
他等了一會,沒等到。
“睡着了嗎?”他垂眼望下去, 盛靜鳴趕緊閉眼。
她含糊地應一聲:“嗯。”
現在兩個人反過來,他不困了,而她開始有睡意。
阗禹倒沒什麽所謂, 不像她那樣執意睡覺的問題。
公園偏僻, 入秋了, 夜晚氣溫降低, 他的手攬得更緊,盡量把她圈起來,不讓她受涼。
“……難受。”她當然沒睡, 只是他抱得太緊了, 她都快呼吸不了。
阗禹這才意識到, 松了一點力道,“抱歉。”
眼前黑漆漆一片,除了樹葉就是夜晚的蟲子叫,她挨着他, 安靜聽他的心跳聲。
一跳又一跳,格外安心。
“好想将你……”她無意識用粵語呢喃。
阗禹聽見了, 眼眸微動,接:“将我怎麽?”
她熟練地改口, “沒,我想起同學教的粵語了。”
Advertisement
“那剛才那句是什麽意思?”
盛靜鳴:“你不是聽得懂嗎幹嘛還問我。”
有一丢丢不爽。
阗禹:“我問你懂那句是什麽意思嗎?”
她不假思索:“好冷的意思。”
阗禹嘴角的笑意沒停過,“你講了四個字。”
“真的好冷。”
阗禹露出牙齒,再偏過一點,半邊嘴唇貼着她皮膚,吻熱那塊微涼的肌膚。
她小小地掙紮了一下,弄得他的唇落到耳垂,呼吸聲近在咫尺。
他完全沒睡意了,親了一口,開了個話題:“我教你講白話好不好?”
她秒答:“好。”
“嗯,讓我想想,教你讀我的名……不過兩個字太短了,教你的名字好了。”阗禹說着,清朗的嗓音在無邊夜色下娓娓道來,“聽好啦,你的名字這樣讀:鵝哦雷。”
他教讀的是,我愛你的發音。
盛靜鳴的眼神閃爍,所以才說兩個字短嗎。
随後她眨着眼,将錯就錯,磕磕絆絆地照念。
他帶着笑意說:“不夠熟練,再多讀幾遍。”
“……鵝哦雷鵝哦雷鵝哦泥。”她張嘴連讀,語調飄忽。
阗禹被她玩似的讀音逗到,低笑起來,她頭也不擡地伸手拍上邊,拍他的臉。
“遲早有一天要操翻泥。”她嘟囔。
“嗯?”阗禹沒聽清,她講得太快太小聲。
“我說,你應該要睡覺了。”她放慢語速。
“這樣。”阗禹應着,平時在家基本十一點就睡了,現在陪她在外,準點的困意一旦過去就不會再困了。
盛靜鳴也想體貼一回,說:“你來我懷裏,我抱着你睡。”
“那你怎麽睡?”他松開肩膀,對上她的目光。
“我不睡啊。”她說得理所當然。
阗禹:“一晚不睡怎麽行?”
“我行的,”她催,“你快睡。”
他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在她想動手摁他的腦袋時,他整理完思緒,說:“好。”
話音剛落,他緩緩倒頭枕在她的大腿上,眼眸擡着,直直仰望她的臉。
盛靜鳴不想被他看,拿過兔子擋他的視線。
一片毛絨絨白茫茫的,她沙沙的聲音傳下來,手撥弄着他的短發,“你睡覺吧,我有點失眠。”
“嗯。”他沒勉強她,大概知道摸透她固執沒人能勸動的性子。
阗禹握住她的另一只手,閉上眼。
第一次被女孩子抱着睡。
新奇又心悸的感覺。
盛靜鳴連着兔子和他一起抱,垂眸掃了一眼他的手表,快十二點了。
五個小時不睡,對她來說還好。
有時候失眠通宵,早上還能繼續上課。
良久,她輕輕搬開兔子玩偶,發現阗禹果然睡着了,睡顏端正,呼吸清淺。
他毫無防備地睡在自己懷裏。
就這麽信任我啊。
她的嘴角翹着,手指固定好他的腦袋,她低頭,将唇印在他的臉頰上。
唇瓣貼合兩三秒,她重新擡起頭,若無其事地把兔子放回擋着。
就這樣抱着他坐在秋千上,腳尖稍稍搖晃。
月色淡白,幾顆星星綴在無邊無際的黑夜。她望了一會兒又垂眸發呆。
枕着她睡的阗禹,嘴角悄悄上揚。
淩晨五點半的時候,天未亮,濕氣有些重,公園彌漫着一陣霧氣。
她抱他睡了一晚,而他陪了她一晚。
盛靜鳴情緒升漲,見時間差不多了,喚醒他。
手指合攏遮住他的眼睛,“醒一下,我帶你去看好玩的。”
阗禹在惡劣的環境下依舊能睡沉,迷蒙地睜開眼。
“看什麽?”他擡手摸索着,矮下身體,讓她捂着眼領他走。
盛靜鳴的興致很高,兩只手捂得嚴嚴實實,“不然你猜我為什麽要來這個偏僻的公園。”
引着他一步步,邁向公園外的拱橋處,來到冷清的馬路邊。
拱橋下有一條幽暗的江,視線再往上是一棵歷史很久的榕樹,挂滿了鱗片一樣的東西。
“好吧,現在幾點了?”他說,時間觀念挺強。
盛靜鳴捂他的眼眸,睫毛煽動着她的掌心,癢癢的。
她說:“看時間就沒意思了。”
阗禹由她,察覺到步伐已經停了,開口:“可以了嗎?”
“還沒,待會兒我倒數給你聽。”
“好。”他微笑,清晨的空氣萦繞于鼻腔。
沒多久,盛靜鳴注意到那棵樹的變化。
“開始倒數,三,二,一。”她念到最後,開始拉下自己的手。
多年後,在某科研水平至高的平臺上,有記者采訪他:
請問你是否像外界說的那樣全身心投入到項目實驗中,對情愛無感呢?
他啞然失笑,說當然不是,我讀高中時就已經遇到了那個想過一輩子的人。
臺下觀衆驚嘆,記者又問,那阗先生,你這一生中是否有過最難忘的時刻?
阗禹微怔,像是陷入回憶。
之後他慢慢點頭,認真地回答。
從未想過。
黎明将破,沉睡中的城市尚未蘇醒,那棵百年榕樹上挂滿的彩燈,亮得這麽不可思議。
缤紛的色彩自樹底漸變,延伸到枝桠上的熠熠生輝。
像要照亮整座城市。
她的手指一點點挪開,然後側頭沖他笑。
與那光一樣眩目。
不是光,勝過光。
阗禹望着眼前燈光的炫景,怔了三四秒,才想起來睇表的時間。
而鐘表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
一生最難忘的時刻。
有的,2017十月十三號淩晨五點九,我永遠記得那一刻的情景。
不僅秒表停在了那個時刻,我的心也是。
之後周六那天早上,阗禹先送她回自己的家,然後回校一趟。
高二的學業說輕不輕,說重不重。
昨晚為了陪她,他沒帶書包,自然作業也遺留在學校了。
到教室的時候,班上有幾個外地的留宿生在自習,任齊明是其中一員。
“阗禹,”罕見的,一向不愛跟他說話的任齊明叫他,“我聽說你下星期請假一周?”
“嗯。”他疊齊課本,擡眸。
“難道你不怕成績倒退嗎?”對方一時脫口而出。
阗禹心性靜,從容應對,“為什麽這麽問?”
“先是晚修第二節不上,後來連課都不上了,阗禹,我對你很失望。”任齊明說,将這一個星期觀察下來的結果用來提醒他。
同時也是警告他。
同班的幾個人偷偷關注。
阗禹嚼了嚼他這句話,懂了點,“你把我當競争對手?”
任齊明不吭聲,他繼續:“謝謝你的提醒,不過我自己心裏有數。”
“我看得出來,”在阗禹收拾好,準備離開之際,任齊明又說:“你的心已經不在學習上了。”
阗禹禮貌地微笑,“可是,成績是我自己的。”
用不着一個外人來告訴他該怎麽做。
任齊明神色冷淡,見着他踏出教室,覺得自己鹹吃蘿蔔淡操心。
十月的第三周,學生們大多披上了冬裝外套。
深藍色打底加白邊,內穿一件帶帽衛衣會很好看。
班上活潑的女生愛這樣穿,惹得手癢的男生去蓋帽子捉弄。
中午,溫度還暖,盛靜鳴單穿一件白襯衫,咬着吸管喝牛奶,看着手機上的訊息。
“一個人啊?”窗被敲響,夏杉欠扁的語氣。
她沒理,接着滑動頁面,翻看微博上的一條條評論。
夏杉徑直走進來,一屁股坐下她前邊的座位,說:“怎麽,見到阗禹這麽紅不開心?”
盛靜鳴:“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我也不想的,”夏杉聳肩,“洛星對我一直就那樣,不能突破就很讓人煩躁。”
她按待機鍵,終于擡起頭望他。
“自己沒能力留住人怨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