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晉江文學城正版

◎“招惹。”◎

沿着朱紅亭檐縱橫從交錯紋路栖息的麻雀四散, 清脆啼鳴的動靜悠長盤桓。

無人的清曉時分,一點聲音動靜都細微可查, 襯得她最後一句話, 無比熱情的回蕩在這片靜谧的清晨上空。

手腳動作如同初學蹒跚的小孩兒,起起伏伏半天不知究竟該往哪邊兒去,和腦海裏已然萬馬奔騰似的雜亂思緒截然不同。

逢夏真的覺得自己錯了。

她不該仗着沒人就開始胡言亂語沒半點把門兒。

旁人也就算了,偏偏說的還是宋疏遲。

偏偏還給正主逮個正着。

“那個……”

好在華希十分有眼力見的出聲。

“您好, 聞名不如見面, 您就是宋少爺吧, 我是逢夏經紀人, 華希, 很榮幸見到您。”

他回答的聲音很斯文:“您好,宋疏遲。”

談話、反應都很正常, 應該是沒聽見吧?

逢夏輕微松口氣,終于在短時間內完成心理建設, 轉身正面對上那道漆黑深沉的視線。

她努力分辨着, 似乎還是和往常一般溫和優雅, 再瞧不出什麽旁的。

肯定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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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嘛聽見了也沒有聽見關鍵詞彙。

理解達到滿分, 逢夏故作鎮定地開口:

“那個……你來是準備……”

宋疏遲:“排練。”

逢夏才注意到他帶了琴盒,小聲道:“其實不用這麽早, 你昨天的飛機才到,不休息一會兒嗎?”

她是因為《繭》編舞實在是太難,練習時間都變得無比珍惜,恨不得一分鐘掰成兩分鐘用。

他忙,原定合排練的時間只有三天, 現在已提前半個月回來了。

更何況在排練一開始, 他早早就音頻錄好發過來了, 以他的水平現場怎麽說都不會出錯,現場演出效果只會錦上添花。

确實沒必要來得這麽早。

宋疏遲微微彎了彎眼,很淺很淡的弧度,卻天然顯得缱绻勾人。

語氣紳士:

“不想讓你一直等。”

這樣的溫和。

更顯得她幾分鐘前胡言亂語的“神魂颠倒”分外離譜。

感覺攻略他的不是她這種“妲己”,怎麽找都得像是個門當戶對的聖潔“仙女”才能聊到一塊兒。

掃去亂七八糟的想法,逢夏輕咳了聲。

“直接開始嗎?華姐要給我錄點花絮,你介意嗎?不會有出鏡的畫面,只有聲音。”

華希也舉了舉手中的攝影機示意。

宋疏遲略一颔首:

“沒事。”

逢夏正在綁頭發,動作熟練地将長發束成丸子頭,露出的眉眼明豔惹眼,未施粉黛,清麗濃顏裏天生帶着些欲氣。

華希猶豫:“畢竟上鏡,化妝嗎?”

“不化,又不是沒素顏過。”逢夏不大在意這些,“開始吧。”

《繭》的樂曲也是新編寫的,只不過是斷斷不能和《魔王》和《24號随想曲》那種地獄難度的曲子相比的。

《繭》在他的手上演奏,像極滿級大佬在玩新手村的感覺。

華希相機機位對準,紅色錄制鍵在屏幕右上方閃爍跳躍。

逢夏随音符躍動,低伏蜷縮在薄如蟬翼的月白紗裏。

和錄音版本播放完全不一樣的感覺,琴聲近得像在耳側,栩栩如生的蓬勃生命力。

清亮悠揚的聲音卻在每瀉下一個音符時,如死氣沉沉的千萬斤重擔壓住她的背脊。

好像恐怖電影驚悚前都有的片刻安寧,低低的,随時被野獸窺伺着,利刃高懸,心跳在稚童一般的音色裏惴惴不安的惶恐。

在這樣的聲音裏,那薄透飄起輕紗,也如死死束縛住她的咽喉心脈的厚重枷鎖。

畫面如繭在腦海裏重演。

像原生家庭的,過小在社會上打拼的被迫成長,像顧澤西對她無時無刻的PUA。

琴聲帶她走過的不再只是舞步,還有她所有義憤難言的委屈和苦楚。

最後一個輕靈琴音落地,薄紗覆臉,呼吸阻隔,她仍不自禁将視線望過去。

連她也說不清為什麽。

似乎,這就是《繭》該跳出來的樣子。

逢夏随輕紗跌落躺倒在地上,沒急着起身,眼角翻出陣陣酸澀感。

半晌,才在華希如雷滾滾的掌聲裏的猝然回神。

逢夏荒誕地彎了彎唇角,萬分慶幸:

“還好。”

“嗯?”他問。

“還好,你願意為《繭》演奏。”

總有些複雜難辨的情緒,在這樣悠揚起伏的琴聲裏,連心髒都不自覺的追随而上沉溺其中。

“夏夏,不帶任何濾鏡的說,我覺得這是我見過你跳的最好的舞臺,真的很美很好看!”說完,華希微彎了眸,又有些疑惑,“你這舞臺陳彥都看不上的話,得找多有名的國際大家來才行吧?”

其實這個問題逢夏也問過,為什麽是她。

陳彥老師說只有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兒,才知道何為用盡全力死不回頭也要破繭的情緒。

年紀大的、見多識廣的,多多少少早就被社會磨平棱角,再來跳《繭》反倒真像被繭束縛,只剩下悲怆的苦苦掙紮,所以本身《繭》的舞者就是在青年舞蹈演員裏挑選的。

只是表達是表達,技巧是技巧,劇目展演都缺一不可。

逢夏從地上起身,即便知道她自己在什麽水平,可到底是費勁拼命都想要上臺的劇目,無論怎麽練習都夠不上的舞臺。

她神色不免有些沮喪。

“……不是,是我還不夠好。”

是因為她不夠好,所以她面對的挫折才會如山巒疊嶂,所以她摔了不計數次,也跳不出一支完美的舞曲。

她好像和心底吶喊的那個聲音一樣,做什麽都不夠好。

“你很好。”

她迷惘地朝聲音的方向看,跌進男人低低望過來的缱绻視線。

四目相對。

初起的朝陽穿過厚重的玻璃窗瀉進浮動光束,如羽扇的眼睫翕動翩跹,好像能借着光影看清他眉眼裏有多少幹淨浪漫的春色。

她愣愣地迎着他溫柔的眼和話,徐徐斯文的語調,堅定不移:

——“因為你足夠優秀,我才會是你的伴奏。”

——“逢夏,你很好。”

周末無事,華希一整個上午都陪着逢夏在練功房。

江北樓練功房的門上都有一塊方方正正的玻璃以便看到屋內場景,就這一上午來來往往在小窗口看進來的人只多不少。

她還阻止了幾位想用手機拍照的。

逢夏的舞蹈,有股子極其難得、野蠻生長的生命力,像會說話,情緒遞進在每一個動作裏,那種老天爺追着喂飯吃,獨一份的自由和熱烈感極其罕見。

更莫說這次還有個早早成名少年小提琴家助陣。

這倆人搭配都不行,真是弄不明白陳彥到底是想要什麽要的舞劇。

華希錄制夠素材剛發過去給助理,備注:【剪輯完直接讓公關運營一起動宣傳起來,這個餅只能我們自家吃,給我狠狠打回去。】

助理回得極快:

【華姐,對方已經發了。[微博鏈接]】

【這打得這麽狠,我們還打嗎?】

“?……”

華希一頭霧水點開鏈接內容。

【陳彥v:十分感謝大家對這次《矛盾》舞劇的關注和喜愛、一些朋友的大力支持和宣傳,也一直有件事沒說,我心血之作《繭》的舞蹈演員已定,她是一位非常努力、優秀并且刻苦的年輕演員,在她身上我看到了一切年輕人該有的美好品質,不争不搶、不驕不躁,我時常都感慨我眼光好,在上萬人中堅定不移只選擇她備選為《繭》的演員。也請大家給予關注和支持,由@逢夏出演的《繭》必定不會讓大家失望。】

【還有一些無稽之談我也看到了,從頭到尾只有逢夏入選《繭》。學藝先學德,別把娛樂圈那套烏七八糟的風氣玩到我這兒來,自己不嫌丢臉我還嫌被人罵了一晚上沒眼光,別來煩。】

華希來回刷動确認這就是陳彥本人的微博沒錯,目瞪口呆。

雖說一直都知道陳彥是以嘴狠出名的,但這番話這麽不留情面——全都說到她心坎裏去了。

邵可兒的粉絲本就戰鬥力強,在逢夏和陳彥的微博來回跳得歡騰,現在被頂級大佬出來打臉完,終于全體禁言。

連鎖效應,陳彥在娛樂圈知名度也不小,營銷號聞風而動,連逢夏幾天前點贊邵可兒的蛛絲馬跡都給扒出來。

熱度扶搖直上,免費的文娛榜宣傳熱搜#陳彥親選演員逢夏《繭》#。

這可是逢夏第一個熱搜。

居然還是白來的,不花一分。

華希立刻啪啪地按鍵盤:【快快快,趁機把逢夏的形象立起來,就按照陳彥那邊的話術,學藝先學德的典範,不争不搶溫柔美人,一定要往羸弱小白花那邊走,把她的形象在大衆面前立起來!!】

【打臉視頻也發,讓邵可兒感受一下偷雞不成蝕把米是什麽滋味。】

小助理:【收到。】

逢夏練舞中場休息,看到的就是華希抱着手機喜不自勝,眼睛彎成兩道彎月的畫面。

也不知道在開心什麽,好像能有星星冒出。

她走過去想吓吓她,還未近,被不分由說地抱過懸空轉了一圈,下意識驚呼出聲。

她體重輕,華希跟拎小孩兒似的轉悠。

失重和眩暈侵占感官。

逢夏拍着她的肩掙紮着下來,勉強在地上站穩,沒好氣道:

“華姐,你也要轉行練托舉是吧?”

“福星,你真的是天生做藝人的料!!”華希激動道,“确定了,陳彥老師官宣了!你就是《繭》的表演者,你能上臺了!!”

逢夏愣了幾秒,分不清是不是因為剛才被轉暈聽不清,“啊”了聲。

“你說什麽?”

“我說——夏夏!你能上臺了!”

眩暈的浪潮疊加,練完舞的疲憊如剝骨般抽離,話打開自動循環的模式,一遍一遍地在腦海重複,吶喊得她僵硬的骨血好似都沸騰起來。

指尖發燙,逢夏還是不太相信地确認:

“華姐,您沒跟我開玩笑吧?”

“我能拿這事兒開玩笑嗎?”華希說着就想把她往外面帶,“走!帶你去吃好吃的,邊吃我邊跟你說。”

“等等,”逢夏頓住沒動,“我還要回來練舞,也得減肥,只能吃食堂快點方便。”

“忘了你還是個苦命的孩子了。”華希想着,“吃食堂也行,反正高低都得先慶祝一頓。少爺呢,你不問問他要不要一起去?”

逢夏猶豫住,視線望向不遠處那道冷白色調的身影。

在環鏡的四面顯得尤為颀長,修長的手指間是那把斯特拉迪瓦裏的古琴,深紅色在幾百年的時光裏依舊熠清貴地熠熠生輝。

別人此生都難以企及的名琴。

他神色淡淡,漫不經心地把玩着,像不過一個随手可得的小玩意。

各大國際媒體都在争相報道的“少年天才和名琴”,遠如天塹的人物。

怎麽都不像是會吃食堂的人。

她仔細想想,好像真的沒有聽誰說過在食堂遇見過宋疏遲。

實在是很難把他和接地氣的煙火氣息結合起來。

“算了……吃貴的再請他吧,這個我們還是自己去。”

逢夏話音剛落,空廓的練功房滴了一聲,吊兒郎當的男聲悠悠回蕩在房間裏。

“少爺,你一大早上去哪兒了?連飛十幾個小時飛機還這麽早起來,你不覺得累的?你是不是連早餐都沒吃呢?來——”

語音消息驟然被掐斷,矜貴男人的神色有些抱歉,遙遙側目過來,清潤道:

“不好意思,沒發現是外放。”

逢夏搖搖頭示意沒事,她認得出聲音,是沈舟渡的。

她眉心不自覺的微蹙。

他連飛十幾個小時,還這麽早地過來幫她排現場,甚至還沒吃飯。

見他溫柔幹淨如春色的模樣,心底不自覺放軟。

“那個——”逢夏有些小心翼翼地問,“我們打算去吃食堂,你想一起去嗎?”

另一邊。

沈舟渡連超跑都發動了,倦懶地發着語音。

“是不是連早餐都沒吃呢?來洲際吃,爺請了禦廚給您老做飯,在哪兒,我接你。”

洲際這位承接過多次國際宴會的主廚,手藝可謂一絕。

最适合宋疏遲這種挑嘴得要命的大少爺。

結果對方冷冷淡淡回了倆字兒。

【不去。】

嘚。

還是得陪林意眠吃食堂。

接上林意眠去吃飯,今天是周末,食堂的人并不擁擠,只有幾個座位上有人。

只是藍色調的塑料桌椅和滿屋子飄來飄去全都混雜在一塊兒的食材味,酸甜苦辣全都回歸最原始的調料模樣,一窩蜂湧上來,熏得鼻腔難受。

沈舟渡擰着眉,轉身就想走。

“換個地兒。”

“诶,你等等。”林意眠扯住他的衣角,微眯着眼指了個方向,“那個人……是不是少爺?”

沈舟渡嗤笑了聲。

“他能吃食堂?”

“那大少爺嘴挑死了,京城老字號都不入他的眼,嫌惡的要死,怎麽可能在這兒吃飯?”

他方轉過身,便看見那廉價的塑料籃色桌椅上的如山澗雪的身影。

對面還坐着個明豔的小姑娘,微彎着狐貍眼,問:

“好吃嗎?”

那位讓大半廚師都聞風喪膽的大少爺,現在笑得斯文儒雅。

“嗯。”

“味道不錯。”

沈舟渡:“……”

作者有話說:

沈舟渡:你行!你清高!你了不起!

我太困了修不動了這章等我睡醒起來再來。

評論随機紅包。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我真是個聰明的小天使 10瓶;檸檬酸而不甜 6瓶;ryou、薄荷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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