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晉江文學城正版
◎“心跳都快了。”◎
下午時分, 烈陽從推拉式的透明落地門湧入,沒關緊, 樓下偶爾傳來幾聲三三兩兩的學生嬉戲打鬧, 幹淨規整的宿舍沉溺在午間最炙熱的光影裏。
越過花花綠綠的床簾,最裏間,少女卷着薄毯入眠,裸|露的蝴蝶骨被熾熱的陽光曬得發燙, 不自覺輕聳了下眉。
被熱醒了, 手第一反應就是去摸枕邊的手機。
點亮屏幕大寫的下午兩點的計時跳出。
逢夏掀開眼皮, 有些怔愣的看了會, 酒精後遺症, 腦海裏的畫面似是分外厚重,昏昏沉沉的壓迫着神經末端。
她低頭輕輕嘶了聲, 才懶懶散散的起身靠在枕邊。
還是有點小斷片,就記起來昨晚喝酒喝一半宋疏遲來了。
這個不是重點, 昨天華希給她扔了一堆行程, 她現在人還在這裏睡着怕出什麽事, 打開微信破天荒是阿誠給她發的信息, 不是華希。
阿誠:【姐,你是有點拽在身上的。】
阿誠:【你知道你昨天打電話過來的時候, 我們全部開會的人都聽着嗎?給我吓得,我就沒見過華姐這麽沉不住氣的時候。】
逢夏随手用鯊魚夾紮頭發,纖瘦修長的脖頸骨骼,真絲吊帶睡裙貼着姣好曼妙的身材曲線,欲氣而不自知。
她一只手按語音, 先糾正:
【誠哥, 我比你小兩歲。】
【我怎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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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
最近公司都在主推逢夏這個新藝人, 各種資源宣傳營銷正是最熱鬧的時候,打工人到晚上九點還在加班開會。
就圍繞着逢夏到底要不要商廣、以後要走什麽風格路線吵吵嚷嚷半小時。
有的覺得“質量比數量重要”,有的覺得“砸在她身上的錢必須得有回報,誰也不是做慈善生意的”。
沒背景的小藝人再不勤快,要怎麽在這種虎狼圈裏争出頭?
“不是我說,逢夏這姑娘就是脾氣太臭太硬,要混這個圈還在裝什麽清高?”
“也就是華姐脾氣好,這要是換對面那家經紀公司,像逢夏這種不聽話的,早都被雪藏八的百次了,分不清合同捏在誰手裏,誰說了算。”
阿誠在角落話都不敢說。
華希合上文件,蓋棺定論,“好了,既然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案,目前還是按照這個策劃走——”
話未說完,電話鈴聲接進來,華希掃了眼,徑直打開免提。
女孩的聲音一聽便是微醺的,一句話到了末尾字音都在打飄。
“那些垃圾活動我一個也不想參加,愛誰去誰去,我不去。”
華希冷了臉,“逢夏!”
“喊什麽?我聽得見。”
逢夏理直氣壯,慢慢悠悠的語氣很是氣人。
“你不就是想要好的資源嗎,我有,你心心念念那個好萊塢電影的MV,我受到錄用通知了。”
華希一頓,有些遲疑,“你喝了多少?”
“我告訴你,資源,我有,但以後我的經濟活動選擇權在我。能談我們談,不談我們就繼續跑那些垃圾行程。”
擺明了,就是借着宋疏遲的線,賭華希退不退。
電話裏,少女輕笑了聲,含笑的語氣似張揚,似最戳痛腳的嘲諷。
“我這人就是學不會低頭,你呢?”
滿會議室靜得只有針落,剛拟好的文件轉瞬卷成一團棄如敝履,只蕩着個乳臭未幹的丫頭片子的音色,偏生又是張狂的,最有資本的宣判,尾調彌久不散。
少年人總是意氣風發,不知天高地厚,一只孱弱的蝴蝶也能在氣勢洶洶的臺風天裏顫動出聲勢浩大的連鎖效應。
阿誠問要不要來宿舍接她,一起去看看MV的拍攝內容方案什麽的,這些還都需要對接。
逢夏拒了,也就是幸好昨天有點數沒喝多誤事,這會兒剛把昨晚發生的事情想起來,還去對接拍攝方案,她現在連宋疏遲的聯系方式都沒有。
她昨晚是喝了,但他沒喝。
該聊的破事還是得聊聊清楚。
發信息給朋友問宋疏遲的課表,聯系方式只能等林意眠發,沒幾個人加過他的微信。
匆匆洗漱完準備換衣服出門,她的手停在衣櫃前的一件挂脖吊帶,稍頓挪開,選了件緊身的襯衫搭百褶裙,松松垮垮地系上領帶。
辣,但是沒那麽拽。
勉勉強強湊一個溫柔辣妹吧。
雖然還不确定宋疏遲那邊是怎麽回事,但她這個人向來就是及時行樂,滿腦子已經被“終于不用跑死亡行程”所占據。
走出宿舍樓的時候像只沒有章法的小兔子,胡蹦亂跳的。
甫一下樓,便能瞧見被三兩成群的女孩圍着的人。
半個模糊不清的影子,已足叫人分辨出究竟是哪位衆人皆知的少爺。
不知女孩們在跟他說什麽,滿面笑顏。
動作停在原地,視線止不住的逡巡,幾秒過後,悄無聲息的低下眼看手機。
耳畔确實倏地一句:
“——夏夏,過來。”
視野範圍內,男人已徐徐側目看向她。
扣到頂,矜貴不染纖塵的白襯衫,那雙融進整個人間三月春色的眼,越過聲色人潮走向她。
盛夏時分,灼熱得像将人夾在烤盤上烘烤的熱度,肌膚曬得發紅,在西南角的小樹林裏迎來一面清涼溫潤的長風,迎面撲向。
悶熱感似乎轉瞬即逝。
逢夏仰視過去,對上他那雙濃墨重彩似的眼,有些不确定道:
“你……來等我?”
話音剛落,宋疏遲似乎很輕,很淺的笑了聲,眼神從她身上略過。
像是覺得她副小心翼翼、猶猶豫豫的神色極為有趣。
“不是。”
含着笑的嗓音裏漫出低磁,像在逗弄要上鈎的小魚,一下下的扯着竿玩。
“來等我的女主角的。”
……等他的,女主角。
逢夏耳朵有些熱,輕咳了聲,試圖給自己找回點面子。
“那就是等我,我沒斷片,記得住的。”
他略帶玩味的笑着,不置可否:“是嗎?”
“是,”這次她回答的很篤定,“我都和經紀人放炮了,最近只有拍MV這一個行程,配合度極高,話多活好不粘人。”
逢夏跟在他身側不近不遠的位置走,注意到他用餘光饒有興趣睨過來的一眼。
不知為何,她幾乎是在同時就心虛的挪開和他對視的視線。
雖說知道他不是那個意思。
少爺那雙桃花眼生得太妖,随意一眼,便能輕而易舉地将人心底的小九九看個一幹二淨,可他若是多停兩眼。
便像生了情。
如深不知歸處的缱绻旋渦,讓人無端願意為之臣服跟随。
若用她近期學到的娛樂圈詞彙,那便是——“用眼神開車”。
正如她猜測的那般,身側男人如同拿捏着她的小想法,笑意怠懶,清淺,緩緩潺湲在耳際。
在她招架不住竄逃之前,如早有預料的轉了話題。
“你經紀人,”他問,“你不生氣?”
“工作嗎?哪有人會不生氣,我三天兩頭就跟她吵架。”
逢夏倒真沒覺得這件事是什麽大事,她經歷過的麻煩事多了,若件件都要較真,該能把自己氣死。
再說就算沒有MV女主這件事,她也有的是後招和華希鬥,她本就不是人人拿捏的性子。
“成年人的世界本就如此,事多利益為天,這是社會必然在要教會我的‘道理’。”
她總是藏不住那副懶懶散散的“真身”,沒走一段路便又開始散漫起來,走在他身前,沒樣的倒退走路。
逢夏笑起來。
“——但我不聽。”
“他們教他們的,我不聽。”
她說。
逢夏知道華希他們有自己的商業考量,他們把她當做商品,要的就是利益最大化,商人本性無可厚非。她不一樣,娛樂圈對她來說只是普通不過的工作,高質量的産出才是王道。
人設、營銷、人脈,都只虛浮表面。
但在如今這個圈子,這些卻已成遠超“高質量”的存在。
別人認了。
但她不認。
她偏要一份初心,高懸如月,不沾污泥。
“所以我不生氣。”
少女的發色被炎夏染成燦燦金色,毛絨細發根根分明的在空中翩跹,她迎着陽笑起來,明媚奪目的。
“我始終相信,我在,明天就一定會好。”
宋疏遲眸光定格在她身上,匿在她沒看見的角度裏,那目光似野性、似貪婪嗜血的,是誰都未曾見過的偏執。
許久,像能把她的模樣一筆一筆清晰刻入骨髓。
他斂着眼,掩埋在最優雅完美的皮囊下,唇角輕揚。
他也始終相信,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總結為:
——他非她不可。
一路走到西南樓,西南樓是音樂學院的地盤,A大特地重工斥巨資打造的哥特式建築,高聳尖立,氣勢恢宏,隔着幾公裏高樓都能知曉是何所在。
為此每年的藝考生或多或少路過時都會豔羨的來一句“早知道我就學音樂了”、“早知道我就拼命靠A大了”。
開學一年多,逢夏倒也只是路過或者在大堂等朋友,未曾真正仔細觀摩過。
難得跟在宋疏遲的後面一路觀賞。
這棟樓只有寥寥幾間琴房,基本是給教授或是頂級音樂家來的時候用。A大的音樂已是國內最熱門音專之一,音專最普遍的特點,每學期搶琴房都搶得要死。
逢夏三天兩頭就聽隔壁宿舍的姐妹抱怨,在沒有琴房要在大街上賣藝應付考試了。
似乎眼前這人壓根不知這是何煩惱。
拿着校園卡,随意的就刷開西南樓最裏間、最精致高雅的琴房,一入目便是了冷黑的施坦威三角鋼琴,習以為常的神色。
“請進。”
那架施坦威,以她的眼力判斷決不低于八百萬。
逢夏是真的好奇了:“是學校琴房都這麽大方,還是學校對你這麽大方?”
聞言,宋疏遲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
懂。
她懂了。
他出門接電話,逢夏獨自研究着這間琴房,占地寬廣,甚至自帶茶水間休息區,堪比她的多人舞蹈教室,基本四面都是隔音牆,其中一側滿面是小提琴。
看出來了,這間就是學校特批只給宋疏遲專用的。
她邊走邊仰首觀摩,桌面上放着的就是他的琴盒,她見過幾次。
那把稀世珍寶般的古董名琴。
專屬于他的。
逢夏手抵着桌面的邊緣,離琴半寸之遙,她很小心并沒有碰琴,只是在看上面絢爛的花紋痕跡,在歲月長河裏越來越熠熠生輝的。
外媒都說,這把斯特拉迪瓦裏像是專為宋疏遲誕生的,優雅,紳士,溫柔震撼靈魂的音色,他們相輔相成。
往常都是演奏視頻裏看到,隔着千八百萬裏的網線,遙不可及的。
現在卻像做夢一般,出現在眼前。
“你喜歡?”
聽見聲音,逢夏匆匆回神。
宋疏遲不知是何時打完電話過來的,隽立在側,像是早把她的一舉一動都收入眼底。
逢夏點頭:“喜歡。”
“會拉嗎?”他問。
逢夏着實只算得上是粗略了解的入門者,實戰經驗少之又少,玩小提琴的天賦占七分,她沒什麽天賦,後來感興趣自費請老師授課,她老是會拉走音。
小提琴實在是難。
她會的也不過是一些流行樂曲的小提琴曲版本,在他面前談琴,還不若剛出生的小孩兒。
“很菜。”她通俗易懂道。
宋疏遲笑了,走到她身側,“想拉什麽曲?”
從細塵都可見的玻璃窗外,茂密成蔭的老槐樹枝桠彙出風的形狀。
逢夏忽然就想:“《起風了》。”
有段時間特別喜歡的歌,這也算她曾經練過的曲。
應着窗外的綠林霏霏,她用手機簡短的播了一分鐘左右。
“這個,你會嗎?”
聞言,他垂眼,玩味的帶出唇角的弧度,拿起桌面上那把凡塵仰望的小提琴,遞給她。
“那試試。”
逢夏給他這一下吓得夠嗆,連連往後退,“不不不……”
這玩意兒是光榮登記在小提琴歷史裏的,她不想一不小心當什麽千古罪人。
他沒收手,游刃有餘地眄過去。
“我在,怕什麽?”
“……”
也不知事态是如何快進到現在這恐怖的一幕,逢夏本就許久沒拉過琴,肩頸上靠着這把大爺像有千萬斤重,叫她的動作直忍不住發顫。
一連試音進曲,永遠猜不透音符會掉落在哪個世界角落的九曲十八彎,十分難聽刺耳。
她默念罪過罪過。
這把琴活了幾百年,怕是最屈辱的時候就是在她手上了……
逢夏實在沒有這個魄力,剛打算拿下琴往後退。
後背倏地貼上一股挺闊的熱源。
那雙修長、如雕刻般的手指搭在她的手間,碰撞,主導,引領。
指腹傳來的觸感像是震燙到靈魂,她下意識的蜷進小半截退縮。
男人絲毫未退,冷白的指骨強勢的侵入她的每一根指節之間,占據她掌心淡淡、潮濕的薄汗,扣住,寸寸深入。
悠揚又極具穿透力的琴聲堪堪在暧昧交疊的手指裏傾瀉,靈動的生命力,像在高樓都市湧進一陣大自然裏原野青草香的長風。
她有些慌亂的看他,男人的密長的眼睫近在咫尺,潑墨成畫,低沉的呼吸落在她雪白的脖頸間。
癢。
卻又像是酥麻黏膩的交彙。
正到曲中高|潮,她真真是招架不住的轉移出聲:
“那個……還挺熱。”
身後的人游刃有餘的淡笑了聲,低低的聲線融在風裏。
“是熱。”
“心跳都快了。”
“……”她耳熱潮紅,慌張解釋,“不是,我是因為——”
手指還被緊緊桎梏在他的手裏,像指和弦的交歡同步,琴裏漾開高昂又深情的青春。
正巧是那句“我曾将青春翻湧成她”的浪漫聲色。
頸後溫柔的男聲暈着笑,眼神掃過她,徐徐:
“說的是我。”
“我的心跳,快了。”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我的心跳也快了。
本書又名《少爺的千八百種套路》,是的這爺要開始騷了:)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folla 6瓶;哎亞xuan.、車厘子的麻麻 5瓶;鲫魚 3瓶;kilig、琪琪 2瓶;59987489、酒釀泡芙、ryou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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