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晉江文學城正版

◎【雙合一】“我們試試嗎。”◎

傍晚時分, 晚霞的光遙遙連接到灰亮泛着熒光的電腦屏幕前。

鯊魚夾寬松束着卷翹的長發,幾許發絲淩亂的下垂在脖頸間, 少女的腰腹和膝蓋間圍着一塊奶紫色的毛絨毯子在腰腹間。

有些垂落到腿面, 她往上提了提。

最後一遍确認完vlog的內容發送給阿誠,才疲憊地揉了揉略帶酸澀的手腕。

逢夏的腱鞘炎總是受不了長時間的電腦作業,也有可能是因為最近是江城雨季的緣故。

連綿小雨總是陰晴不定,斷斷續續沒完沒了的落着。

她的目光觸及到窗外的景, 這會兒沒下, 蟬鳴的動靜又開始在夏夜生長。

宿舍樓下的風景和前兩天的那段重合。

她一向胡言亂語在行, 撇開眼佯裝無事的抛了句“這不明顯嗎, 天氣熱的”。

夏不似春秋冬, 永遠足夠熱烈,枝繁葉茂的濃綠色總能一聲不響地藏住很多秘密。

可總有清潤長風吹開枝丫, 逼着人無處可逃。

他淺笑,溫和地回:

“夏天有點特殊。”

“只對我這兒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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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夏頭疼地趴在筆記本鍵盤上, 電腦發出铛铛作響的指令。

這兩天總會不自覺的憶往昔。

之前和顧澤西在一起的時候, 初時他也是百依百順無不體貼, 從眼前暢想到未來, 甚至還在聊介紹見父母。

然後呢,顧澤西選擇了利益。

她不夠優秀不夠完美, 能帶給對方的,遠遠比對方失去的價值成本多。

富家公子哥的身份地位,成長環境,社會閱歷,從頭到尾跟她就沒有契合的地方, 她學不會什麽乖乖聽話安分守己, 更懶得應付虛與委蛇, 不适合自己的圈子,磨合到最後只剩下兩敗俱傷。

現在才是她要的生活。

做自己喜歡的事,看自己喜歡的世界。

如果一切注定有結局,為什麽要穿越洛希極限。

人是能控制本能的動物。

而沒有人值得她做這種蠢事。

電腦微信的提示音叮當作響。

阿誠:

【收到。】

【你那舞綜的最後一期上線了,感興趣的話可以看看,畢竟是自己編的舞。】

逢夏回了個行,接着往下去看消息列表。

上回發給華希空三天的行程假期準披了,華希還發了個地址。

【你八點過來,酒局,介紹你認識人。】

逢夏照實話打:

【喝不了。】

【來月經。】

她剛才還吃了止痛藥。

華希:

【不一定要喝,認識人對你的好處多。】

【你來不了這假我就要思考下批不批了。】

逢夏看笑了,不知道華希最近是什麽毛病,好像她正式轉行當藝人之後,她對她的控制欲就達到了頂峰,動則道理威逼,拼命要把她打造成為資本最聽話的工具。

不知道別人進圈是不是都是如此。

她至今理解不了。

藝人,娛樂大衆的個職業,何必加什麽高大上的光環要處處高人一等,不過同樣就是打工的。

她只是想玩玩娛樂圈,能做做,不能做走。

她随時随地能滾回去繼續跳舞,做三流博主,同樣萬人喝彩,何必束縛在這牢籠間。

她這想法跟華希談過好幾次。

阿誠說她傻,資本打造藝人要的就是聽話的搖錢樹,像她這種沒成名就滿身反骨的,必定要被抽去半身血脈,教訓得她老老實實,才會光明正大的推送在萬人舞臺前。

逢夏現在是看出來了。

她這随時都要脫缰擺爛的樣子讓華希很不安,竟然就這麽明目張膽的威脅起來了。

逢夏回:

【不去。】

【我是在提前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假我批了就行。】

說完便直接把微信的消息通知關掉,心情舒暢地準備看剛發出出去的vlog反饋,這期的素材權勢錄舞綜和拍雜志的內容。

還沒點開裏面內容,新浪的系統自動推送相關的熱搜詞條。

您關注的@逢夏上熱搜了。

#逢夏卓洲共同編舞#

話題給逢夏本人都看得愣了半晌,腦海裏沒有任何符合的關聯片段,的順勢點進去,營銷號炒作的第一條正在急速滾動評論。

【原來卓洲當時說的是這個!他們倆真的好配啊!】

【卓洲也太好了,老婆給別人編舞,他還去幫忙!誰懂渴死我了!】

【有種雖然避嫌成為對手,但我也希望你好的宿命感啊。】

“……?”

說的每個都是中文,合起來她一個含義也看不懂。

最後一期的編舞是和選手合作,逢夏選的那個男生編舞實力不行,他們那只合作舞曲基本是她親手獨自編完的,署名權上該是只有她。

點開那關聯詞條的熱搜內容,視頻畫面停在卓洲觀察他們練功房。

攝像頭對準他,VJ大哥還在互動提問是來打探敵情的嗎。

“不是敵人是朋友。”

“我也想來看看和她一起創作的編舞最後是什麽樣子的。”

卓洲在說話的時候已經将鏡頭對準在練功房裏跳舞的她,節目組還剪輯上滿屏的桃心泡泡和“磕到了”的花體配字。

轉瞬,下一個畫面切道他們組的表面簡介,營銷號紅圈标注,【《蝴蝶》編舞:逢夏,卓洲】。

逢夏臉色冷下來,這樣看便是三方都同意的事情,炒CP給節目和當事人加熱度。

這種事情沒有本人或者經濟公司的聯系,節目組怎麽敢無緣無故在版權歸屬裏加人。

她冷笑了聲。

難怪那時候卓洲炒CP的時候華希沒有采取過一點舉動。

是在這兒等着她呢。

那兩行小小的版權歸屬的字樣,越看越像有火燒在心頭,肆無忌憚地橫流到神經中樞。

灼得她渾身都不舒服。

她辛苦完成的作品,到底為什麽要因為資本的游戲,平白無故的加上別人的名字?

屏幕上跳出來電,她看也沒看的就點了接通。

“夏夏,你看到熱搜了?”阿誠一句話問得小心翼翼,聲音輕到像怕她聽到過一般,“你聽我說……”

“我聽你說什麽?”逢夏開着免提,已經在選等下要出門換的衣服,“你也不知道華姐幹的事情是吧。”

但凡阿誠知道,就不會還特地叮囑一句讓她看手機。

“我是不知道,但是華姐肯定也是為了你好,你是公司的藝人,她怎麽會害你。”

逢夏沒什麽表情。

“是,她是為了我好,什麽都不用通知我和我商量,”

“所以,我現在為了她好,我也什麽都不用跟她商量。”

“夏夏,逢夏!你冷靜啊祖宗,今天那局去的可都是大人……”

阿誠的話還沒說完,逢夏已經挂了電話,重新打開微信去看華希發給她的地址,打車出門。

逢夏出門得急,暮色已沉,黑天依稀能辨認出幾片重疊厚重着的積雨雲,廣闊沉暗,下一秒似能迸發出摧枯拉朽砸碎人間的雷電暴雨。

和幾步視線之內那棟紙醉金迷的高奢餐廳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收回視線,邁步進入。

只是希望能在下雨前解決,她今天不喜歡淋雨。

華希發過來時候附帶了包間號,逢夏到的時間已經算晚,敲門進去時,眸光掃到顧澤西半邊身影,她沒想到他今天也在這兒。

滿圓桌都是西裝革履的中年人圍繞着他說說笑笑。

什麽上次緋聞事情的烏龍道歉,手裏有幾個億的合同項目的宏圖霸業,哪個藝人又巴結着哪位資本成功大紅大紫。

年輕男人笑而不語,周遭便猛地抓着這個話題延伸。

無關年齡閱歷,只憑借足夠強的資本便能獲得至高無上的話題主宰權。

這爛透的圈子看起來卻十分的光鮮亮麗,徹徹底底地被暴露在滿屋聖潔高雅的施華洛世奇花枝燈下,每一個角落都是高價精心鑄造的光,纖塵不染。

只是從視線闖進來的每一秒,逢夏感受到的只有比剛才還喘不過氣的壓抑。

“呦?這就是最近熱度很高的逢夏,沒想到啊,真人能這麽漂亮!”

“不懂事,遲到了自罰三杯。”

“進來也不知道先問好?還沒紅呢,脾氣就這麽大。”

“……”

在邊上應酬的華希連忙起身賠笑:“哪兒的話啊,我們夏夏這不是看今天的場合太重要,特地好好打扮了一番來的,這才耽誤了時間。”

“逢夏來,我給你介紹一下各位總裁。”

“先別介紹,”坐主位的出聲,似是聽完身邊助理說她的背調後,神色調侃,“自罰三杯,不喝,出去。”

逢夏觑過顧澤西看過來的目光,他沒說話,眼神卻是從始至終都定在她身上的。

她太懂那樣的含義了。

從前在一起時,他露出這樣的視線,便是要她服軟投降。

只要她肯聽話,他什麽都會給。

似是知道她不為所動,顧澤西眉頭微皺,低喊了句她的名字。

“逢夏。”

這句,是最為體貼的警告。

要她知曉審時度勢,不要在這樣資本家的游戲裏的妄圖當個一窮二白的莽夫,只要站在他身邊。

她便一滴酒都不用喝。

就連華希也過來扯着她,暗示她多少給面子喝一點賠罪:

“愣着幹什麽。”

“……”

逢夏今天選了件正紅色的無吊帶的連衣裙,紅調像得到最明豔的诠釋,鋒芒畢露,豔麗而不庸俗。

粉白的肌膚如上好潤玉,狐貍眼稍稍一睨,恣意的風情盡顯。

她沒接半分抛過來的暗示,直直問:

“我喝完,能問件事情嗎?”

被這麽一看,滿場的聲色似都停滞住幾秒才反應過來。

“那當然,你喝完的話。”

話音落下,她便動作利落地倒了三杯滿杯的紅酒,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仰頭喝完,利落地将酒杯“啪”的一聲倒扣在桌面。

杯壁殘留的紅漬緩慢的交彙粘合。

“華希,你這新人年紀不大,脾氣是真爽快啊!”

“來,再坐下接着喝。”

“我要問事,不坐了。”

她這句輕飄飄的不坐,好似戳中整場人壓根不存在的臉面。

顧澤西移開眼。

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嘲諷出聲。

“有什麽事就在這兒說,我也想聽聽是什麽事,值得你個小小藝人擺這麽大的架子。”

華希給她使眼色:“是啊,夏夏你就坐下說吧。”

逢夏斂眸笑了聲,她最開始想給華希留的那點面子也沒有必要了,徑直拉開入門前的空檔座位。

在她坐下的同時,華希便拿了紅酒杯過來放在她身邊,借機耳語。

“我等下告訴你,別在這裏鬧。”

逢夏轉動着高腳杯:

“這麽多老總都讓我開口說,華姐怎麽能說是鬧呢。

這圈子的人都有種莫名其妙的征服欲,一旦感覺到自己是高人一等,是高高在上被人睥睨着的。

那點驕傲無處表達的劣根子,便在這刻顯露無疑。

“是,你有什麽要求就大膽提。”

“謝謝張總,那我就問了,”

逢夏字字都刻意說得慢,發音足以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華姐,為什麽要改我作品的版權?”

“我還以為是什麽事兒,這點小事。”華希笑起來,“你一個編舞作品,能獲得這麽大的流量不是好事嗎?你算過沒有,從炒CP開始以來,你漲過多少粉? ”

只是為了。

熱度。

她在這場商業游戲裏,微不足道到不如一粒砂礫。

沒有人關心她什麽作品,她又是誰的女朋友,是怎麽樣的演員。

只要夠漂亮、有故事、有熱度。

哦,還要聽話。

“只是一個作品,需要你這麽氣勢洶洶的來找你的老板嗎?”張總看向華希,“你就是太溫柔了,不懂得如何教導手底下的人。”

“是啊,這要是我公司的藝人敢這麽沒大沒小試試!”

“妹妹,叔叔我教你兩句,”張總說,“你想要在這個圈子混出頭,就該知道識時務,今天不是你能說話的場合,以後這也不是你該問得話。”

“給你找一個男朋友,又不是真的讓你被睡了,急什麽?”

華希好聲好氣的應和着是,低眸斥她。

“還不過來敬酒賠罪。”

全場靜得想能聽見外頭風雨欲來的動靜,包括顧澤西,他們每個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在下最明晰的審判——她是任人宰割的魚肉。

想割幾刀,便在她這副皮囊上割幾刀。

沒有絲毫反抗的權利。

她目光掃過華希,腦海裏忽的想起當初,她還在中城的小鎮裏,走投無路露宿街頭的時候。

當時長夜齧齒啃噬得她遍體鱗傷,千萬家燈火沒找到一片淨土為她而生,她也是這般望着最敞亮的世界。

那時華希對她說。

“你長得真好看。”

“來當我藝人吧。”

“我砸鍋賣鐵想辦法也一定會供你讀書,我會帶你去看更大的舞臺和世界,那裏會有很多人來愛你。”

“你不用再一個人。”

“……”

高樓都市是被紙醉金迷浸染透的,激發出的遠遠只有人性最強烈的欲望,最本質的惡。

人要有背景,要有權勢,要有溫順的性格,不能露出片刻的鋒芒。

好像這樣上天才會愛你。

這世界無論再過幾天,她都覺得——

真他爹的操蛋。

逢夏撩開遮擋住視線的碎發,露出濃墨彩勾勒的五官眉眼。

她順勢接過華希遞過來的滿杯高濃度白酒,就這華希推搡她的力道,站在了這位張總前面。

似是看她過來服軟了,張總的氣焰越發得意。

“這就對了!”

“好好過來陪酒,哄人開心,這才是你今天來這酒會該做的事情,像你這樣沒背景的人,就該——”

顧澤西眉頭緊鎖:“夏……”

兩道都未落地的聲音驟然被高昂的尖叫聲截斷。

“啊!!”

少女的手腕動作沒有絲毫的停滞,完美的抛物線運動,白色的高濃度酒精下墜到張總的面上,勾成一幅不成體統但成敬意的潑墨畫。

酒精烈性,潑到人臉上連眼睛都睜不開分毫。

張總的襯衫、頭發全都是黏糊成一團的白酒印子,酒精味濃重到連華希都本能地皺了皺眉。

“你他媽——”

“我他媽在教你,像你這樣上了年紀就開始随地大小爹的,該怎麽把嘴閉上。”

逢夏不急不緩地重新倒給空杯倒着酒,饒有興趣地繼續,

“現在學會了嗎?”

“嘴是用來說人話的,不要在飯桌上都只會用來噴污穢之物。”

“……”

“給我按着她!!”

幾個後知後覺的同類想過來拉拽。

逢夏的位置在門口的座位,因為這兒的座位最卑微,各位人上人幾乎都是朝着她一個方向過來的。

手狠,熟練将酒杯往地上砸。

飛起四濺的玻璃碎片轟然炸響,如飛刀镌刻入牆,畫出一道分明如天塹的鴻溝。

“用不着按,你以為這破局我稀得來?”

“爸爸我也教你兩句話,我今天不過是潑了你一杯酒,又不是把你扒光了扔街上傷風化,急什麽?”

她氣勢太盛,本就是泥濘裏長大的富貴花,一颦一笑,舉手投足都透着張揚和難理所當然。

“逢夏!!”

華希驀地反應過來,漲紅着臉怒斥,

“滾過來道歉!”

“我道什麽歉?”

逢夏漫不經心的轉動着桌面上的新酒杯,實話實說。

“我沒也把這杯酒敬給你,就是我對你最大的善良了。”

“你的合約還在我這裏,你是真不想在我這……”

“我和你簽的是代理經紀人合同,不是賣身契。”

“怎麽,有熱度沒腦子是不是?”

她乜過去。

“正好,我現在正兒八經地通知你一聲——你被開了。”

說完,逢夏沒管裏面大放厥詞的讓她滾蛋,這約必定解不成,要雪藏她到死也不能做這一行之類的話,徑直地走出這棟讓她渾身都不舒服的室內。

三杯紅酒的後勁上來了,度數對她而言低得像水。

這會兒卻因為和布洛芬的藥效相沖,她的小腹疼得像要被人撕裂,胃裏翻江倒海。

按電梯時,腳步虛浮踉跄得往旁邊倒。

邊上驟然伸出手扶住她,顧澤西長嘆:

“夏夏,你又是何必呢?今天這個場合的人,沒有一個是你能得罪得起的。”

她剛抽回自己的手,一句謝謝還未出口,又聽到他開口:

“你看看,離了我,連華希都敢欺負你。”

“你明明就知道,你只要向我開一句口,我什麽都會幫你,根本不用到現在這個狼狽的樣子。”

逢夏猛地推開他,腦海裏緊繃的弦在斷裂的邊緣。

“所以呢?”

“你今天是特地來看我好戲的?”

“我是在心疼你!”顧澤西說,“夏夏,你扪心自問,你跟着我的時候你受過這種委屈嗎?華希敢逼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嗎?”

“你有像這樣卑躬屈膝,被一堆中年男人圍着羞辱過嗎?”

“沒有。”

逢夏嘲諷地扯了扯唇,

“那是因為我在對你卑躬屈膝。”

回想起以前,逢夏只覺得好笑。

“你覺得你跟裏面那群肥頭大耳的人有什麽區別嗎?沒有!”

“顧澤西,你也只是要我乖乖聽話變成你喜歡的樣子,你想掌控我,你想讓我變成你在外風光無限,在內言聽計從的狗!”

是。

她知道,只要她乖乖聽話顧澤西什麽都會給她。

資源,背景,底氣,她想要的不用靠着酒桌上對人低三下四忍氣吞聲,甚至像今天這樣的場合,只會有別人來給她倒酒的份。

可然後呢。

她依舊是在他的掌控裏壓抑地活着。

“你……夏夏,我早就跟你說過你做人做事鋒芒太露不是好事,你沒有人庇護要在名利場拿什麽跟人家争?”

顧澤西放輕聲音。

“我們複合,我保證你還可以繼續當你光鮮亮麗的大明星游戲。”

顧澤西說:

“逢夏你今天鬧成這樣!整個江城,除了我沒人護得住你!你到最後還是只能過來選我!”

“……”

胃裏的酒液好像快湧到喉嚨處,火燒火燎地再燃,想法和動作都像打劫成一團。

她再抽不出任何的精力來分神應付顧澤西,搭乘上正好開門的電梯,徑直按了下樓按鍵,将一切的噪音和動靜都隔絕于門外。

踉踉跄跄地走出樓,高跟鞋太細,她踩不穩腳踝險些踩空扭到。

這片是進來的的士極少,來之前看到的暴風雷電已然蔓下,氣勢洶洶的潮湧,像要吞噬淹沒這整座城市。

沒等到車,順着道路的指示牌往外,腳步虛浮地往外走。

胃裏疼得想吐,空嘔了幾下卻什麽都沒能吐出來,身體的每一寸地方都快被撕裂成細小的碎片散在塵埃裏。

逢夏再支撐不住站立,屈膝縮成一團,手用力地按着小腹的位置,死死咬着唇。

試圖這樣就能減輕一絲一毫的疼痛。

身體太疼。

腦子很亂。

閃過的片段都是顧澤西跟她以前的過往和曾經。

她不知道今天這個局到底和他有幾分關系,但他也不過是,要她乖乖回到他身邊低頭。

從前和顧澤西在一起的時候。

他總說,夏夏,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身上的生命力,好像全世界都不能掌控住你,天大的困難都只是雲煙俗塵。

可現在。

連他都覺得她身上的是鋒芒銳刺,紮人紮己落得遍體鱗傷。

她明明什麽都沒有變。

卻被他推着要變成別人的樣子。

他曾經說,如果她有邵可兒的家事背景,她自是可以嚣張跋扈,但她不是她。

因為她不是邵可兒。

顧澤西對她的喜歡,到最後還是敗給權勢。

她被抛下得沒有一絲一毫的拖泥帶水,他甚至沒有過半秒的猶豫想來征詢她的意見。

因為連他都知曉。

她沒有避風港,也不會出現救世主,什麽也沒有,便連知情權都不該有。

雨太大。

沒一會兒,她整個身體都像從水裏撈出來的,連衣裙的布料貼着她,潮濕感幾乎要浸透五髒六腑的每一寸脈絡。

臉色發白,下唇被咬出兩道分明的齒痕。

潮濕悶熱的夏夜雨季,路燈的月黃影延伸葳蕤成具體的形狀。

頭頂覆下寬大的黑色傘面,雨滴啪嗒啪嗒地敲到到他名貴的傘面上,聲響脆得震耳欲聾。

半晌。

逢夏才有力氣仰頭看向他。

她蹲着地上,宋疏遲站着。

他很高,居高臨下的角度,真正的纖塵不染,矜貴到好像誰都難接近的神明。

而她,應該她就是一只可憐到沒人要的流浪狗,連最基本的搖尾乞憐都不會。

須臾。

他紳士地配合着她的高度,彎下身,屈膝在她的身側,從泥濘的背景裏看向她。

那雙好看溫柔的眉眼暈着路燈搖曳的光影。

那抹亮色,是她整個昏暗無邊的長夜裏唯一看到的光。

男人寬大的墨黑傘面完全遮擋在她的身上,再迅猛的風雨也再未再侵略她分毫。

她狼狽的、濕漉漉的豔紅裙擺像抓到救贖,攀上他高定一絲不皺的西裝邊。

——像她夢見過救世主。

他緩慢地擦掉她泛紅眼尾邊濡濕似淚的雨滴,動作溫柔得像最體貼溫柔得情人,親手落神壇,亦要奉上最浪漫的無邊風月贈她。

她默認他是為着顧澤西過來的,攥緊不堪的衣裙。

四目相對。

她溺進那雙沉遂缱绻的桃花眼裏,像泛着聖潔令人心生朝拜的光暈。

呼吸相撞的那刻自動屏息,她聽見他溫聲問:

“逢夏。”

“我們試試嗎?”

作者有話說:

修完了感謝各位家人們!!

我終于救回來我這破電腦了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傅識則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美樂子 30瓶;44663597 20瓶;喻珛 10瓶;42218939 6瓶;66522604 5瓶;傅識則、鲫魚、屁屁崽的小寶 3瓶;是大芸呀、ryou、45026372、酒釀泡芙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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