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晚飯
餐桌上,擺了十來個碗碟,光看賣相都能勾起食欲。
容程對它們興趣缺缺,筷子随便動了兩下就放下了。
“少爺今天胃口不太好。”
福伯面上帶了憂色,伸手盛了一碗粥,“小米南瓜粥,養胃的,少爺要不要嘗一點。”
容程眼皮子微搭,精神十分不濟的樣子,嘗了一口後眉心擰起,看模樣差點吐了出來。
勺子一扔,落在磁盤上聲音清脆。
“不吃了。”
他驅使輪椅轉彎,正對上站在身後,眼觀鼻鼻觀心,循環反複默念我不餓……我不餓……的蘇幼青。
可能是沒有習慣身後多站一個人,見到她的瞬間,容程仰頭時有霎那的失神。
她站着,他坐着。
第一次隔得這麽近,看清楚彼此樣貌。
容程是富家公子,容家不是普通的富貴人家,在海寧城深耕經營綿延數十代,對此地的統治力曾經達到近乎王權。
俗話說:三代為官作宦,方知穿衣吃飯。
他的矜貴是骨子裏的,相貌經過容家先輩俊男靓女的世代結合,無論dna怎樣排列,都是好看的。
映入蘇幼青眼簾的,是一張蒼白又精致的臉,頭發是與衆不同的灰。
這發色要是換一般人染了稍顯奇怪,在他身上卻一點都不違和,反而有種貴族式的優雅,配上冷冽而疏離的眉眼,明明不良于行已久,身形瘦削稍顯單薄,依舊不讓人覺得他是個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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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身體若是沒有殘缺,氣場該是如何的淩厲逼人。
單看書中描寫,說容家人一頭灰發,世代遺傳,容程天生氣質尊貴不似凡人,蘇幼青無感。
真正看清本人,她才知道,什麽叫做高級感,動靜皆宜美如畫。
咕咕……咕咕……
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清晰得無法忽視。
容程睨了一眼。
蘇幼青尴尬地笑了笑,“那個……路上來得太急,我還沒有吃晚飯。”
容程沒什麽表情,擡起手,朝飯桌上虛虛一指:“拿個面包吃。”
蘇幼青:……
真是大方!
那麽多點心放在盤子裏動都沒動,就賞她一個兩口能吃完的小餐包。
她将面包塞進嘴裏,還沒吃完,容程已自顧自走了好幾米遠,眼看着就要進入從餐廳通向樓上的電梯。
“等一下。”
三步并作兩步,蘇幼青急忙攔住即将合上的電梯門,擠了進去。
視線瞥到容程的手指,正按在關門的按鈕上。
還真……壓根就沒想過要等她!
蘇幼青笑容可掬,聲音清甜,不帶絲毫不滿情緒:“少爺,您要去幾樓?”
“三樓。”
輕微的失重感傳來,電梯緩緩上升。
容宅三樓,有一個家庭影院,容程徑直進去。
”看什麽好呢?”
指骨勻稱的修長手指在點播屏上滑動,蘇幼青眼睜睜看着容程輕輕一按,畫面載入了懸疑驚悚類。
各種青綠色和血色交織的海報慘不忍睹,她下意識閉上了眼。
平生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最怕鬼!
她曾經在大學時,陪着舍友看了部有關天臺的恐怖片,心裏留下巨大陰影,以至于後來一段時間,每天晚上開水龍頭都要瞪大眼睛瞧清楚,籠頭裏面流出來的自來水是不是血紅色的。
”這部怎麽樣?”
良久,聽見容程如是說,蘇幼青眼睛眯開條縫,看清楚後差點倒抽一口氣。
怕什麽,來什麽!
誰來告訴她,為什麽書裏面的世界也有貞子的電影,《午夜兇鈴》四個大字簡直像電擊一樣,紮進眼裏!
“你介不介意看恐怖片?”
雖然是問話,語氣裏沒有半點征詢的意思。
蘇幼青實在不想為難自己,正打算搖腦袋。
卻聽見容程又馬上淡淡說:“那就這部好了。”
蘇幼青:……
她确定以及肯定,在畫面跳轉的瞬間,黯淡光影下,容程唇角往上彎了彎。
這男人性格,真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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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電影,如坐針氈,如芒在背,蘇幼青全程當自己是木頭人,眼皮子半阖,半點視線都不留給屏幕,只恨音效依舊有如魔音穿腦,沒能找個耳塞将耳朵堵起來。
當電影播完,房間重新恢複正常的光亮,她長長舒了口氣,連手腳都感覺比剛才溫熱些。
福伯一直等候在門外,見兩人出來,低聲說:”少爺,該吃藥了。”
“不吃。”
容程頭一扭,不等蘇幼青推動輪椅,自己駕着輪椅往卧室去了。
”那,要不要讓蘇小姐給您做做按摩?”福伯依舊為他操碎了心。
“不用了。”被/操心的少爺頭也不回。
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福伯将端着的圓盤放下,輕聲嘆了口氣,他将視線看向蘇幼青,聲音裏有一絲憂愁。
“提醒少爺吃藥的事,以後就由蘇小姐你負責。少爺他經常失眠,這一年愈發嚴重,需要的劑量越來越大,效果卻差強人意,對身體還有不小副作用,所以少爺他越來越抗拒服用。”
“沒問題。”
蘇幼青仔細看了眼圓盤,一個塑料小方格裏,靜靜躺着四粒包裹着黃色糖衣的小藥片,她随口問:“這藥的名稱是什麽?”
“抱歉,少爺的用藥屬于私人保密信息,請原諒我不能透露。”
“是我冒昧了。”蘇幼青趕緊道歉。
她知道有錢人家裏有各種各樣的規矩,也許她剛才的問題,觸及了某些不為外人道的禁忌。
“時間不早了,蘇小姐你可以回房休息,卧室已經吩咐傭人整理好,衣櫃裏面有幾件新的常服,是容宅裏工作人員經常穿的款式,如果你願意穿的話,随便取用。”
“多謝福伯。”蘇幼青真心實意的道了謝。
“我給你帶路,這邊走。“
————
容宅是凵字形建築,中間是主樓,只有容程一人居住 ,兩邊副樓用作廚房、花房、及工作人員居住。蘇幼青穿過走廊時,受剛才電影的影響,總覺得在沿路一米多高影影綽綽的花叢裏,有什麽東西會突然鑽出來。
福伯在前面一言不發的走着,腳步像貓一樣,放得又緩又輕,幾乎沒有足音。
為了壯膽,蘇幼青沒話找話,“也不知道昨天晚上那些價值百萬的禮物,都被找出來沒有。”
沒有直接回答,福伯身形頓了頓,聲音低啞,“蘇小姐遺憾嗎?”
”遺憾什麽?“
”如果昨天蘇小姐也到花叢裏尋寶,得到了禮物,也許今天就不用來容宅工作了。”
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蘇幼青面色坦然:“沒有什麽好遺憾的,比起天上掉餡餅,我更喜歡自己腳踏實地掙來的錢。”
”說的對,過份的欲念使人堕落。“
福伯在一扇門前身形站定,笑着說:“這就是你的卧室了。“
蘇幼青表示很滿意。
有錢人就是財大氣粗,說是卧室,比原身在市區租住的單身小公寓面積還要大,衣帽間是步入式的,裏面只挂着福伯所說的衣服,衣服質地和做工都相當精致。
浴室裏,有圓形豪華按摩浴缸,對于喜歡泡澡的蘇幼青而言,簡直實用貼心道了極點。
大理石洗手臺上,一列擺開玫瑰精油洗浴用品,比她自帶的超市貨要好得多。
看來容程狗歸狗,在待遇上,倒是一點不苛刻他的手下。
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泡泡浴,将頭發用幹發帽包好,又敷了個面膜,蘇幼青打開房間裏的香氛燈,滴了幾滴精油上去,在滿室馥郁的玫瑰香中,準備敷完面膜就和她的周公去相會。
可一旦身體放松,睡意很快席卷而來,沒等将面膜掀開,她人就已經睡着了。
叮鈴鈴,叮鈴鈴……
睜開眼睛,受睡覺前看過的電影影響,蘇幼青腦海裏瞬間閃現幾個字:午夜兇鈴!
“蘇小姐,少爺這邊,有事情需要你來一下。”
“什……什麽事?”
“過來就知道了!”
對方顯得很急躁,聲音偏年輕,肯定不是福伯。
掀開已經幹燥得粘在臉上的面膜,蘇幼青用冷水洗了把臉,總算清醒到不踩着一腳深一腳淺的步子出門,她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
OMG!
淩晨一點半!!
這位少爺是要喊她起來吃宵夜嗎?
盡管很想說,少爺,不約!
但打工人,不得不向萬惡的資本家低頭。
蘇幼青認命地套了件外衣,穿過昏暗走廊,走到了依舊燈火通明的主樓,進屋後,揚起臉細聲細氣地問:“請問……找我過來,什麽事?”
一擡頭,對上容程焦躁的目光。
他的頭發,已比晚飯時淩亂得多,甚至有幾支不安分的翹了起來,不但削弱了原本生人勿近的疏離感,還增添了幾分稚氣。
就像個……生悶氣的死小孩!
蘇幼青使勁憋笑,将視線從容程的雞窩頭移開,看向一邊站立的福伯。
福伯衣着筆挺,不知道是這麽晚了還沒睡,還是為人講究一定要穿着整齊了再過來。
他抱歉地說:“不好意思蘇小姐,少爺他一直睡不着覺,我想也許你的按摩會有效果,才要人打電話把你喊了過來。”
“要按摩,好啊!”
蘇幼青伸出手。
白班、夜班輪軸轉她都經歷過,随時待命到像是刻進骨子裏習以為常,睡到中途被吵醒來做個按摩,在她看來實在不算什麽。
撫上容程額頭旁邊的穴位。
她手上若有似無極其淡雅的香氣,萦繞在容程鼻間,安撫了他不定時發作的頭痛欲裂。
柔軟細白的指腹,在額頭、肩頸上,時而輕柔時而重壓的落下,初始的酸痛過去後,是陣陣湧上的疲乏。
容程勉強睜開越來越沉重的眼皮,低聲道:“可以了。”
蘇幼青打着呵欠回了房。
容程昏昏沉沉地躺回了他的超大size的床,直到睡着前,腦海裏唯一剩下的一絲清明還在疑惑,為什麽酒精、藥物的助眠效果,都沒有那個小護士的按摩來得好。
不止是他,蘇幼青也有着同樣的疑惑。
“自然是因為本系統開挂的原因。”
系統電子音不緊不慢地回答:“失眠是躁郁症的表現之一,男主晚上睡眠不佳,白天就容易行為失常,所以在你給他按摩的時候,我分了一部分能量在你的手上,可以幫助他更好的入眠。”
“對男主這麽好,你可真貼心。”
“不客氣,我用的是你完成任務掙來的生存能量,嚴格來說,還是你治療了他。”
“什麽?”
蘇幼青當場炸毛,那可是她的命,憑什麽分給他!
“用了多少。”比起容程能否睡着,她更關心自己剩下的時間。
“用一次,扣一天。”
蘇幼青:呔!
容程狗賊,還我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