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探病
保安很快走到花壇,嘀嘀咕咕地牽起了lucky的狗繩,“哪裏跑來的狗,還挺大只,怎麽進來的,看門的眼瞎了嗎?”
“不準走!”
容程見狀急了,尖聲阻止,“放開它,它是我的狗!”
小腦袋很快縮了回去。
保安倒也沒堅持将大金毛牽走,那間病房裏面住的是誰太明顯了,容家的女主人,整層樓只住她一個。
若真是容家的狗……他瞥了瞥身旁喘着粗氣的lucky,他連這條狗都惹不起。
得!還能怎麽樣,帶着這位祖宗乖乖等着人家來處理呗!
蘇幼青站在原地,靜靜觀察後續發展。
容程小小的身影,很快像炸彈一樣飛速地從大門口奔出來,後面跟着兩個穿着一模一樣衣服,年紀在四十歲左右保姆模樣的人。
他徑直朝狗奔了過來,氣喘籲籲的。
與此同時,lucky興奮得汪汪叫,若不是被保安牽着狗繩,早已經撲了過去。
一把将狗脖子摟住,容程揉着他的大腦袋,兩只眼睛亮晶晶的。
“不是要你在外面等着嗎,我看完媽媽就回去,你怎麽自己跑來了,照顧你的人呢,怎麽沒跟着一起進來?”
話是這樣說,可他的表情、眼神,一點都沒有責怪lucky的樣子。實際上大金毛能進來,他比誰都高興。
“既然進來了,我帶你去看看媽媽吧,我們剛剛才聊到你,她也可想你了!”
蘇幼青注意到,剛才容程探出腦袋的窗戶,又有一個身影出現,只是一直依在窗戶邊,并沒有将身體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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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會是,容程的母親,容芸嗎?
容家小少爺要将狗帶進去,保安面露難色,嘴唇翕動了幾下,終究還是沒有開口阻止。就當容程興沖沖牽着lucky邁着雀躍的步子,要進入住院部那扇玻璃門時,福伯走了出來。
他将一人一狗擋在門口。
此時的福伯,明顯年輕許多,頭發不見銀絲,腰板挺得筆直,一副老帥的紳士模樣。
他先将lucky的狗繩子換到了自己手上,然後彎下身,用哄小孩的口吻笑眯眯地對着容程說:“小少爺,狗狗不能帶進這棟樓,咱們來的時候,門口那位叔叔不是和咱們說了嗎,你也同意了呀!”
“可是,”容程此時還有些嬰兒肥,白皙的臉蛋,留得稍長的頭發,再配上黑黝黝的大眼,若不看穿着,單看面相就是個漂亮的女娃娃。
他微微撅起嘴,長而濃密的睫毛撲閃,“媽媽很久沒有見lucky了,她也很想它,我就帶它進去一下好不好,就一下下,讓媽媽看它兩眼,摸摸腦袋就好。”
顯然此時的福伯,并不是蘇幼青見到的,那個永遠在容程身前低下頭、恭敬有禮的管家。
更像是個慈祥的長輩。
他蹲下身,甚至還摸了摸容程的腦袋,繼續耐心哄他,“可是狗狗身上有細菌啊,它又不像咱們一樣天天洗澡,夫人她現在生着病,狗狗要是進去了,指不定将細菌留在了病房,夫人也許會因此病情更嚴重。”
顯然他的話對容程起到了作用,在容程心裏,容芸的安全比帶狗進去玩重要多了,盡管戀戀不舍,他還是放下了将狗帶進去的念頭,咬了咬嘴唇,沮喪地低下了頭。
見他情緒低落的模樣,福伯面上掠過一絲心疼和不忍,他一手牽着lucky,一手牽着容程,帶着兩只往外走到坪裏,裝作開心的模樣說:“雖然不能進去,但是我們可以在樓下和媽媽打招呼啊,媽媽雖然摸不到lucky,看到它也很開心呢!”
樓上的身影,仿佛聽到了福伯的話,沖着樓下擺了擺手。
仰着小腦袋的容程,面上終于恢複了笑容,連忙指揮大金毛,“lucky你看,樓上!是媽媽!”
“汪汪!”
“你想不想媽媽?”
“汪!”
“和媽媽打招呼!”
“汪汪汪!”
……
福伯靜靜望着容程和大金毛鬧了幾分鐘,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又問了句,“小少爺要不要再到樓上去看一看夫人,lucky我給你牽着,夫人待會要休息了。”
面上猶豫了一會,容程點點頭,又給lucky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口水巾,叮囑它,“我要上去陪媽媽了,lucky你在樓下乖乖地等着我,不要亂吼亂叫,不然下次我不帶你出來了。”
“汪汪。”
大金毛像是聽懂了他的話,搖了幾下尾巴,安安靜靜地趴伏在了福伯腳邊。
望着容程又飛速跑走的背影,福伯還不忘記叮囑:“少爺,慢一點,小心摔跤。”
顯然福伯的話在容程那還是有份量的,他立馬放慢了速度,跟着一起跑出來的兩個保姆在電梯門關上前總算跟了上去。
蘇幼青:……
看來自顧自走路,不管別人的毛病看來打小就有!
————
電梯停在了六樓。
醫院裏的建築,哪怕光線明亮,比尋常房屋總要來得冷清,體感溫度都要低幾度。
因為整層樓只有容芸一個病人,環境安靜得連時間的流速似乎都慢了下來。蘇幼青左右張望,循着唯一有人聲的房間走了過去,站到虛掩的門前,從門縫裏悄悄看裏面的情況。
容芸和容程背對着門,站在窗邊,顯然還在看樓下的大金毛。
她聽見容程說:“媽媽你什麽時候回家,前幾天福伯說你好一些了,那是不是可以和醫生說一聲,放你回家。“
容芸的聲音和書裏面描寫的形象一樣,很溫柔,只是因為生病,難免帶了一絲虛弱。
她先是笑了聲,然後将手蓋在了容程的頭頂上,“媽媽還要住一陣子。”
“不能放假嗎,我上學還可以一個禮拜上五天,休兩天,媽媽在醫院呆這麽久了,不可以放兩天假嗎?”
“不可以,住院和上學不一樣哦,程程。”
她笑得更大聲了,只是笑着笑着,突然咳嗽了幾聲。
容程立馬緊張了起來,扯住容芸的衣袖:“媽媽你是不是着涼了,我們不要站在窗戶邊上看lucky了,媽媽你去床上躺着吧!”
“好的。”
可能是自己也覺得站累了,容芸任由容程拉着她的手躺回了病床,才躺下,原本趴在病床邊上的容程又眼巴巴地看着她。
“媽媽我想和你一起睡。”
“你不是四歲就自己睡覺了嗎,怎麽今天想和媽媽一起睡了?”
“就是……突然想了。”容程抿了抿唇,期盼的小眼神看着實在有點可憐。
其實是媽媽太久沒在家,就想粘着媽媽多親近一會。
“那好吧!”容芸一眼看明白他的心思,作為母親怎麽可能讓孩子失望,掀開被子,手拍在被單上,“過來吧!”
病房是特設,病床也不是通用的,大小和普通的雙人床差不多,一大一小睡在上面一點都不會擠得難受。
蹭蹭脫掉了鞋子,容程爬進了被窩,頭依在容芸的臂彎裏。
“媽媽我來哄你睡覺。”他體貼的拍了拍容芸。
“嗯……謝謝程程,媽媽好像真的困了。”
房間裏恢複了平靜,容程反而先睡着,容芸安靜的閉着眼睛,直到醫生走了進來。
蘇幼青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護士服,大着膽子也跟了進去。無論在醫生和福伯面前怎樣晃來晃去,做鬼臉搖晃手,兩人都視若無睹。
真神奇!她心想,如果是個壞心眼的穿越者,利用這個系統功能去犯罪,那不是無敵了。
“宿主你的想法挺危險。”
系統的電子音突然冒了出來,“提醒你一下,如果擾亂了原本世界與任務無關的秩序,系統用于更正世界所消耗的能量,也将從宿主你賺得的生命能量中扣除。”
“想想,想想而已,不可能真的做的。”蘇幼青咂舌道。
“容夫人,今天感覺怎麽樣?”
主任醫生面上堆笑,輕聲詢問病情。
容程睡得并不沉,聽見聲音,他眼睛睜開一條縫,嘟嘟囔囔地“嗯”了一聲。
不想讓兒子聽到任何有關于自己病情的描述,一直閉目養神的容芸示意保姆将他抱走。
“媽媽再見,我周末再來看你!”臨出門時,容程徹底醒了,一邊打着哈欠揉眼睛,不忘記揮舞着小手告別。
蘇幼青沒有跟着一起離開,她想知道容芸的病況發展到什麽程度了,書裏面一開始容芸就已經去世,連得的是什麽病都沒有寫明白。
容芸微笑着看兒子離開,等到門關上後,面上露出落寞而虛弱的笑,她沒有馬上回答醫生的問題,反而下了床,走到了窗戶邊上去看容程下樓了沒有。
等到樓下也沒有兒子的身影,她才終于轉過身,淡淡地說了句:“和昨天差不多,沒什麽區別。”
“胃口怎麽樣?”
“老樣子,吃不下東西。”
依舊神色厭倦,像是已經習慣了。
醫生目光裏是了然的平靜,他看了遍早上查房醫生所記錄的病歷,然後點點頭說:“是這樣的,最近給您換了一種國外最新的藥,副作用比較大,所以影響到腸胃功能,沒有胃口是正常反應。”
“我得的是胃癌,就算不吃藥也一樣。”
對于自己身體狀況,容芸心裏顯然有數,她面容姣好而蒼白,目光裏有與養尊處優身份不相符的凄楚。
醫生心裏生出一絲同情,向來理智大于情感,見慣生死的他,不由得也低聲勸解了一句,“夫人您吉人天相,好好休息保養,生存周期肯定會延長很多。”
“延長多久,一年,兩年,總之是肯定看不到我兒子長大了。”
話說到後面,已經語帶哽咽。
福伯恰巧推門進來,輕聲禀告:“夫人,小少爺回去了。”
“我知道,”容芸抹着眼淚哭得更大聲了,“我看着他回去的,也不知道還能見幾次。”
“夫人……”
“我心裏都明白。”
容芸很快恢複了平靜,她雖然性格溫柔,其實難得在人前失态,也是因為兒子來了內心突然變得柔軟,在人前哭哭啼啼的,一點都不符合容家人的驕傲。
醫生走後,她長舒了口氣,目光沉甸甸地看向福伯,聲音裏有着不同尋常的慎重和鎮定。
“福伯,你幫我約一下郝律師,要他明天過來,我要修改遺囑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