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此事若是真,你可就立了大功!”

柳岸欣賞地暼了眼倪佚,旁邊宋明卿更是直白:“太子最近正愁抓不到貪墨殺雞儆猴,這下子不正好送了個大禮!”

“你這一弄,定能入了太子眼啰……”柳岸失笑搖頭。

兩人都沒把話說明,柳岸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卻讓倪佚心下了然,面前的兩位怕是把他當成想建功立業才選擇了揭發張辦。

要怎麽說……

他不過是嫌棄張魯礙事,順便把張辦收拾了而已!

“為師倒是小瞧了你這小子,這些證據口供詳實缜密,只要查明屬實,這個張辦是死罪難逃了。”

又翻看了遍證據,柳岸心下欣慰無比。

馬場詳盡位置,鬥馬死後埋馬的地方,還有鬥馬的具體時辰。

就連馬場場主什麽時候送銀子到張府?甚至是銀子存在哪個錢莊?都記載得詳細無比!

“貪墨之人,人人得而誅之!”倪佚正義凜然地挺直腰背,直接把這件事上升到了大義之上。

那假惺惺的笑容,看得兩人哭笑不得,紛紛覺得手有些癢。

***

第二天一早。

倪一整夜未歸,倪佚在其他接班侍衛的跟随下,帶着名單去了知府。

第一眼見到張辦,倪佚有些意外。

這人長着張正氣凜然的臉,就連接待幾個知縣時也是一副公事公辦絕不與人多話的樣子。

名單一交,他就朝幾位縣令擺手,催促幾人速回自己的縣衙,萬不可耽誤手頭的政務。

當真是披着張為國為民好知府的皮!

離開府衙前,張辦還歉意地朝倪佚拱手,勞煩他多多包涵自己唯一的弟弟張魯。

一個好知府後,又不遺餘力地扮演了個好哥哥。

倪佚做戲的功夫絲毫不比張辦差,不僅恭敬地表示張魯是個好幫手還表示自己定會向上級舉薦其升任縣丞的位置。

“不不不,愚弟擔任主簿不過十幾年……”

張辦還要故作推脫,旁邊的侍衛忙提醒他兩位大人已到,這才收了話頭匆匆告辭。

當然!從頭到尾此人都沒提拒絕的話。

走出縣衙。

倪佚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輕笑:“有命的話,我一定努力舉薦!”

他剛到驿站,柳岸的随從已等在了房間外,看到人只低頭送上封信後就匆匆離開。

信上只說事實确認,秘奏已送出,讓倪佚回到縣城靜待結果。

“看來我的舉薦信是送不出去啰!”倪佚輕嘆。

倪一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身後,等倪佚擺手,當即就折身去了馬廄。

從秘奏送出到達朝廷之上,只需要三日即可。

柳岸二人并未因此留在蜀齊郡,已按照既定行程去了下一個郡城,幾人各歸各位,好似一切都沒發生過似的繼續往前走去。

而回到縣城的倪佚對張魯,更是只能用和煦如春風來形容。

不管孩子們如何請求。

他都沒再踏進馬場的範圍一步,甚至連縣城門都沒再出去過一次。

活脫脫就是要打算在縣城裏混日子的模樣。

***

天色剛亮。

倪佚如往常一樣站在院子中邊用晨食邊監督幾人挑水。

幾人去了隔壁的巷子打水,這一路晃蕩着回來,褲腿和鞋子早就濕透,此時很不得腳指頭都蜷縮到一起。

“父親,我們何時能出去騎馬?”倪成傑不覺着冷,反倒是!仰着臉郁悶地問着。

城裏不能跑馬,飛蹄如若沒有倪佚在場根本不肯讓他們騎,倪成傑這些日子只覺着自己的腳底板都跟着癢癢了。

“應該快了!”

沒想到,倪佚還認真地想了想,舉起右手算了下,給了個确切日子:“五日後應該就差不多了。”

幾人疑惑,倪佚卻不再解釋,吞下最後一口饅頭後拍了拍手。

“陳楊,成泛,你二人下學之後到書房來找我。”

兩人一怔,而後點頭應是,這會也不覺得冷了,對看一眼後只覺得後背刮起股寒風,紛紛都有種下午要遭殃的預感。

根據這些日子以來的觀察,倪佚只要單獨叫他們去書房,準是做錯了事後挨罰。

平日裏倪佚可都是在幾人的院子解惑答疑。

倪成泛小心地撇了眼神色如常的倪佚,心裏忐忑不安地回想着這幾天來是不是又無意間闖了什麽禍,

兩人戰戰兢兢,倪成傑倒是快樂無比。

剛把水倒下,就急不可待地直起腰嘲笑兩人:“哥哥們也試試罰寫字有多慘,哈哈……”

不僅擠眉弄眼地嘲諷,右手直接掄起空桶轉了一圈,飛出的水滴濺了周圍幾人一身。

其中也包括黑了臉的倪佚。

“倪成傑,今夜睡前你給我交上十張大字,寫不完明天的水就由你一人挑!”

樂極生悲的倪成傑欲哭無淚,望着自己全是老繭的手只得苦哈哈認栽。

“過幾日就是霜凍,你們無需去挑水了……我教你們騎射!”

轉身前,倪佚丢下這麽句讓幾個孩子狂喜的話,直接抵消了幾人方才悶悶不樂的情緒。

霜凍後水裏的寒氣太大,若是再像今日一樣打濕了衣裳,發熱可就麻煩了。

看他們如此喜歡騎馬,倪佚幹脆抛出另一個誘餌,讓幾人所有的怨氣都跟着迅速消弭。

妥妥的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父親!”

“二爺!”

剛擦了擦手,管家和倪成雲的聲音同時從兩側傳來。

倪成雲站在後院門前不安地摳着門環,而管家則是站在垂花門前,手上拿着張帖子。

朝倪成雲招了招手後,倪佚先看向管家。

“門外有人送上拜帖,說是二爺的客人!”

小小的人兒撲到倪佚身旁抱住他的腰,知曉倪佚有事要忙,也沒忙着開口就這麽乖巧地看着。

他不動,倪成傑卻看不下去了,氣呼呼地指責他沒有男子氣概,這麽大了還要跟父親撒嬌。

說着說着,自己也把桶一丢,幾步沖上來抱住了倪佚的另一側腰。

不僅自己抱,還要費勁伸手去拉倪成雲的手,兩兄弟就這麽你一下我一下地鬧開。

而中間的倪佚直接忽視兩人,接過管家送上的帖子,看向署名。

吳旭林!

并不是相熟的人名,倪佚又往上看了看,發現此人的書法造詣奇高,一手字寫得行雲流水蒼勁有力。

“來人在何處?”

“正在前廳等候!”

“好!我這就去。”

來人是個有禮又不拘小節的人,上門送拜帖懂禮,可是選的時間又是天才剛亮,這又有些随性了。

倪佚一看這筆法,心裏倒是有了個猜想。

本來想掰開兩個兒子的手再走,可二人好像較上了勁,倪成雲氣鼓鼓地摟着不撒手,倪成傑也同樣不甘示弱。

兩人就像膏藥一樣緊貼着,甚至倪佚擡步走,他們也如螃蟹一樣跟着橫向移動。

就這樣,倪佚出現在前廳時,身側挂着兩個還在打鬧的孩子。

三人用這種方式出現,着實讓廳裏的人一愣。

一轉臉,倪佚看清了廳裏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吳旭林,也就是街上與他相談甚歡的老乞丐。

一身素色的舊寬袍與他挺直的腰背相得益彰,凜冽目光也與那日所見的灑脫随性大相徑庭。

光是周身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氣度,倪佚就能覺出此人曾有上位者的過往。

“吳先生!”

人氣質上的改變,也讓倪佚的稱呼跟着變化,他朝對方拱了拱手,示意兩個孩子行禮。

“老爺爺!”倪成雲很是幹脆朗聲叫人,竟也随着倪佚的模樣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

倪成傑也沒在此時作怪,很是懂禮地喊了聲:“先生!”

兩個孩子不同的稱呼吳旭林都欣然接受,拍了拍自己胸口朗聲大笑:“老夫兩袖空空,沒有給你們準備見面禮,兩位小友莫怪莫怪!”

“嘿嘿!”

聽自己被稱為小友,倪成傑才正經了沒多久就顯出原形,傻笑兩聲後竟然害羞上了。

在雲西國,只有學問高深的年輕人,會被年邁的讀書人稱為小友,他哪想過吳旭林只是調侃而已。

于是,就一個稱呼,就讓他飄飄然了起來。

倪佚:“……”

“快下去換衣裳,看你把我衣裳都印濕了!”倪佚幹脆趕人,直接把倪成傑的腦袋往後一掰,往前推了把。

心情正好的倪成傑還是傻笑,跑了兩步又折返而回,又拖又拽地把倪成雲也給背走了。

兩兄弟一離開,倪佚才松了口氣,笑着請吳旭林坐下。

“家裏孩子頑皮,早起擔水打濕了衣裳,還望吳先生勿怪。”

只一眨眼間,倪佚心思已轉了幾個彎,話說得是有原因,實則就等着吳旭林問起孩子們的事。

果不其然!

吳旭林聽到擔水,分外驚奇地就張口追問:“擔水是何意?”

話頭已送了上來,倪佚當然不會有保留,把讓孩子們自己擔水鍛煉身體的事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

等看到吳旭林面露喜色,這才把話一收,笑着連連擺手:“我說這些做甚?吳先生莫怪莫怪!”

“倪知縣的幾個孩子倒是教得很好!”

捋着胡須,吳旭林若有所思地轉頭看了眼兩兄弟離開的方向,頭微微點着,似是心底有什麽想法漸起。

見此一幕,倪佚眉眼彎彎,眼底劃過的笑意轉瞬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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