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你能抛卻無用的婦人之仁，十年縣令就沒白當！”
“兒子這些年成長許多，能明白爹的苦心……”
“好了！”揮手打斷在倪震看來都是無用的啰嗦，他直接開口把自己帶着張氏到這裏來的原因講出。
張氏身子骨恢複得差不多時，他就動了要帶着妻子先遠離這些是非的心思。
加之後來太子在朝中顯現出要清洗二皇子一派的動作，吳氏娘家承恩公府求到了威遠侯府，他幾乎沒花多少時辰就決定了要借妻子養病為由擺明自己的态度。
給倪佚寫回信後的幾天，他們就啓程慢悠悠地邊游玩邊趕路，花了好幾個月才終于走到了這。
“那爹您離開了侯府，大哥他……”倪佚有些擔憂倪博耳根子軟，會頭腦不清地求到太子那去。
“那就要看太子到底聽不聽他的！”
說這話時，倪震只輕輕掀了掀眼皮，一抹冷光從臉上劃過，冷冽彌漫開來！
就像一柄塵封多年的鐵劍，劍鞘鏽跡斑斑,內裏的劍刃卻依舊鋒利無比。
而倪佚聽到這個回答，心下瞬安。
侯府果然還是在倪震的手上，這點不僅太子知曉，恐怕就連倪博自己也清楚。
“太子送來的信前日到了，你抽空問問泛兒的打算。”
說完朝廷上的事，倪震又提起倪成泛的事。
送信來的侍衛現下還在倪府的別院住着，倪震問過長孫，他只說要等二叔回來商議後再做決定。
想到這，倪震轉頭瞧瞧瞄了眼還在沉吟的倪佚，心下有些疑惑這大半年安江縣都發生了什麽，導致長孫露出如此信任的态度。
“那我夕食後就問問這孩子。”倪佚想了想，決定晚些時候就去問。
“為父倒是更希望成泛能留在這！”倪震斜眼，只輕輕點到即止。
“兒子明白。”倪佚當然明白，倪震是希望
“懂就好！”
少了些迂腐的次子讓倪震頓覺輕松了許多，很多話都不用再明講，說起話來語氣也能柔和些許。
“這些日子你就好好陪陪你娘，等她身子康複我們就回侯府。”
心情一松，倪震臉上的笑意更甚，看向倪佚的目光也跟着溫和了下來。
只是随口一說的話，沒想到倪佚神色竟然頓了下，為難地擡頭瞟了好幾眼，看得倪震心口立時又升起一陣火氣。
倪震陡然變化的神情讓倪佚不敢耽擱，連連擺手表示不是自己不願，而是恐怕沒時間。
“為何？”倪震橫眉。
“我……”
為何？
既然衙門最大的絆腳石被清掃出去了，他這個縣令就要開始發揮作用不是？
三年的任期去了一年，還有兩年，他要做的事堆成了山，實在不敢保證能日日陪在張氏膝下盡孝。
既然做不到，又怎麽能随口應承。
一條一條被舉例出來的事讓倪震越聽越沉默，接連閃爍了幾下的眸光盯着倪佚看了半晌，終在他落下最後一句時緩緩點了點頭。
“既是正事，何須扭扭捏捏？”
“爹你不是沒給我張口的時機嗎！”倪佚很是理直氣壯。
倪震：“……”
難得被噎了下的倪震眉尾輕挑，有些哭笑不得地伸出食指點了點他：“你小子膽子最近越來越大，都會頂嘴了？”
倪佚沒如原主記憶裏那樣立馬正色道歉，反而嘿嘿傻笑了兩聲直直擡頭看向倪震。
也是由他這個動作，這對多年無話可說的父子終于打開了話匣子。
倪震問起倪佚這些計劃的詳細步驟，還順便點出其中有些欠缺的部分，說到後頭甚至還主動提出了幾個周圍可用之人。
要不說姜還是老的辣，有了倪震的提點，他預計中的困難點都逐一被解開，眼前猛地豁然開朗起來。
父子倆聊了一下午，臨了臨了管家來請兩人去用飯，這才意猶未盡地雙雙起身。
一行人往偏廳而去。
寒風刮過，管家卻在這時擦了擦額頭的汗，倪震皺了皺眉又是一聲爆呵：“府裏的人都讓你遣散了，你是打算讓管家一人照料這麽些人？”
倪佚：“……”
好嗎！父慈子孝了沒多久，倪震就又處處看倪佚不順眼了。
“我明日就去招人……”
“不用！我帶了人過來，本以為你這府裏住不下這才全都安置在別院。”倪震擺手，總算沒有再繼續罵下去而是一轉頭：“管家你去安排吧！”
有了倪震的發話，管家終于松了口氣，當然樂呵呵地馬上應是。
走了幾步，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連忙問道：“老爺，那府上的吳先生處要安排幾人服侍？”
有了倪震，倪佚這個主人早被遺忘到了一旁，管家這話明顯不是問的他。
“選兩個認字的去侍候，再從我們帶來的東西裏挑些上等的筆墨紙硯送去。”
提起吳旭林，倪震似乎還思考了下，打發走管家，忽然就放慢了步子。
“吳先生是你從何處請來？”
“兒子……把他當成了乞丐……”倪佚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能察覺出倪震的的慎重，當然提起來就有些不好意思。
“你這……你這……”聽完倪佚所述，倪震一時間也知該說些什麽好，顫抖的食指指着他抖了好幾下，又是怒叱：“簡直是走了狗屎運！”
武将出身的倪震跟書香門第的張氏生活了幾十年，還是改不了激動時就爆粗話的習慣。
此時見倪佚還是一頭霧水地望着，氣得直接伸出右手扭上了他的耳朵。
“若是吳先生因你的怠慢離開了咱們府上，我就打斷你的腿！”
“爹爹爹！”倪佚神情一頓，忙擡手護住自耳朵踮起腳尖連連求饒：“我錯了我錯了……”
他墊腳，倪震也跟着墊腳，就是不肯松手，雙雙都扭成了一堆麻花。
兩人的動作早被來迎他們的幾個孩子瞧個正着。
特別是倪佚泛紅的耳根與他連連認錯的聲音都讓倪成泛覺着有些眼熟。
這……不是倪佚和倪成傑平日裏常常發生的一幕麽？
很快，他的感覺就被證實，倪成傑捂住肚子哈哈大笑，聲音洪亮的能讓半座宅子裏都能聽清。
“扭耳朵可痛了，父親你現在也體會到了吧！哈哈……”
倪佚：一世英名毀于一旦！
***
自從仆人被遣散，清淨了許久的倪府因倪震夫妻的到來再度熱鬧起來。
住了沒多久的張氏就嫌棄這座宅子太小，找了中人到府上打算換個新宅子。
有了祖母的撐腰，幾個孩子自然而然就懶散了許多，稍微在他這受了委屈，倪佚轉臉就要被張氏喊去哭訴上一番。
為了避免自己大半年的教育成果功虧一篑，倪佚只得找上倪震出主意。
上回被孩子們匆匆打斷，他根本沒來得及詳問，後來又因為要招衙役的事，一直耽擱到現在才算真知曉了自己運氣有多好。
吳旭林，字叔農！
雲西三十二年金科狀元，官至翰林院學士，兼任國子監祭酒一職。
雲西四十六年自述身體不适，和啓帝多番挽留無果，吳旭林告老還鄉，自此失去消息。
“你可知吳先生乃是聖上當年屬意的太子太傅，若不是出了這麽個岔子，當今的丞相到底是誰還不一定呢？”
本來攤放在桌上的手不由得收緊，倪震光看倪佚這一臉的雲淡風輕，就忍不住想出言罵上幾句。
若不是他們現下就站在院子裏，說不得早罵出了聲。
所期望的吃驚遲遲不來，倪佚眨了幾下眼睛，忽地沉吟：“我看吳先生的身子骨挺好，不像是有舊疾啊？”
“你個臭小子，我是讓你琢磨這個嗎？”
呵斥還是沒忍住發出，倪震從插滿武器的架子旁轉身，手上赫然已經提了把米多長的□□，大有随時都要揮舞過來的架勢。
暴躁老爹動怒了，倪佚也不好再胡說八道，只得苦笑着連連擺手：“吳先生是我請回來的先生，我當然會好好招待，爹您就放心吧！”
“若是輕慢了吳先生，看我怎麽收拾你！”□□挽了幾個花，倪震轉身又插回了架子上：“我今夜就跟你娘說說，讓她注意着些！”
“有爹的這句話，兒子就放心了。”
說完正事，倪佚就打算離開，本來有了吳旭林後他就沒再讓幾個孩子早起擔水練武，現下看着，明天還是要繼續才行。
有了倪震的保證，他幹脆直接伸手招來管家吩咐：“管家，你去告知幾位少爺，明日一早我在前院等他們，明早往前提一個時辰。”
管家面上露出喜色，幹脆也不使喚他人去傳話了，自己折身就往後院而去。
看着管家輕快離開的身影，倪震有些感慨：“老管家的身子骨倒是利索了許多，聽說都多虧了你？”
“一套強身健體的拳法罷了，爹若是想練我也可以教您。”
縱使心裏有很多好奇的地方，倪佚身着的官袍時刻都在提醒他不是時候，既然問不了，倪震幹脆一擺手打發道：“罷了，你快去忙正事吧！”
倪佚點頭。
兩父子各自轉身，一人繼續擺弄架子上的兵器，一人背手朝門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