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故土

回酒店的路上,林嘯堂似乎酒勁兒上頭,一直靠在莊安妮頸窩瞌睡。

莊安妮一動不動任他靠着,安靜的看着漆黑的窗外。車輛平穩的行駛在沙漠公路,時不時會有綠洲和篝火閃過。

回到酒店林嘯堂倒是清醒了不少。又牽着莊安妮的手,在花園散了散酒氣才回房間。

進了卧室,莊安妮正在摘頭巾,林嘯堂靠在門口歪頭看着她說:“我幫你。”

誰知他走上去,從背後攔腰抱起了她。将她放在床沿坐下,他伸手去解她的頭巾,又将頭發上的發箍摘掉。瞬間,她的長發瀑布般披散開。他勾起她細軟的發絲,纏在指尖把玩。

兩個人四目相望,她仰頭湊到他的頸間,涼涼的嘴唇貼着他的喉結印下一個口紅印。

他的呼吸噴在她的頭頂,她身上的長袍已經被褪下大半。

阿拉伯妖嬈的夜色,沒有飛毯,沒有神燈,卻有一千零一夜的故事。

翌日中午莊安妮醒來,看到桌子上的便條,“去打高爾夫,下午回來。”

她拿着那張便條搖頭苦笑,他真是體力充沛,折騰到淩晨還能一早爬起來打球。

莊安妮拖着疲憊的身體又鑽回床上,躺了一會還是覺得腰酸腿疼,就打電話約了SPA。

等做完SPA回來,林嘯堂已經回來了,正坐在客廳打電話。她換了衣服走回客廳,林嘯堂拍了拍身邊的座椅喚她過去坐。

“打開嘗嘗。”林嘯堂掃了一眼桌子上精致的禮品袋,揚了揚下巴。

袋子裏裝着一個精致的木盒子。莊安妮打開盒子,看到裏面是擺成花朵造型的椰棗。大顆黑色椰棗夾着各種堅果夾心,放進嘴裏,甜軟的椰棗和香脆的夾心,口感豐富,醇香濃郁。

莊安妮一顆接一顆放進嘴裏,笑着說:“好甜。”

“我嘗嘗......”說着,林嘯堂低下頭将莊安妮咬在嘴邊的半顆椰棗含進嘴裏。她輕捶他的胸口,嬌嗔地笑罵:“別鬧了,你都不會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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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累。”說着,林嘯堂向沙發裏窩了窩,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仰躺着。

“打球累了?”

林嘯堂閉目“嗯”了一聲。

“在沙漠裏打高爾夫?”莊安妮靠到他身邊,幫他摘下眼鏡。

話音剛落,引得林嘯堂忍俊不禁。他揉着額頭,調侃:“是覺得沙塵不夠大嗎?在沙漠打球,呵呵~”

“那是在沙漠找塊綠洲打球喽。”博他一笑,對莊安妮而言也無所謂被嘲笑與否。

“哪有綠洲,都是人工種出來的。”他用指腹撫摸着她嘴角的小梨渦,笑着問:“你做的攻略呢?還想去哪?”

“哈利法塔。”莊安妮随口一說。

林嘯堂一怔,幽幽一句“還挺遠的”,沉吟片刻,他轉念就說:“那我們去迪拜吧。”

莊安妮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經起身催促她:“快點。”

直到坐在車裏,莊安妮還覺得一切來得太突然,吞吞吐吐問他:“你不工作了?”

“答應你的假期。”

乍一聽這話莊安妮着實有點受寵若驚,不過這喜悅也就止步與進入迪拜那一刻。

車開進城沒多久,林嘯堂就接到了一個電話。一旁的莊安妮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可以感覺到他嘴角有一抹若有似無的得意。

待他放下電話,莊安妮好奇的問他:“怎麽突然這麽開心?”

“打賭贏了。”他笑笑。

緊接着他又接了一個電話,談話內容大概是,穆罕默德收到風,以為林嘯堂來迪拜是為了見他的死對頭談合作。與穆罕默德的合作尚有一些還在周旋的股權條款,現在因林嘯堂這個動作,穆罕默德當真急着了,立刻拍了板,拖了一段時間的合約就在幾分鐘前一錘定音。

莊安妮側目望向林嘯堂,他正望着窗外出神,眼中帶着意味深長的笑意。

若說失望,莊安妮确有失望。但他能順利談成這筆生意,她亦為他開心。

他們到達哈利法塔時,已經錯過了開放時間。看到莊安妮失望,林嘯堂揉了揉她的頭發說:“你喜歡的話,我們買一套這裏的公寓。”

“我們也不會在這裏生活。”

聞言,林嘯堂擡眼注視着她,“為什麽不會?生意在哪,生活就在哪裏。”

“可你的家人都在倫敦呀。”

“......”林嘯堂沒說話,許久才問她:“你和家人關系好嗎?”

“......”莊安妮猶豫了一下,回答:“我一直和我媽媽生活在一起,已經好久沒見過我父親了。我有幾個哥哥,不過很少見面。”

“我也有哥哥。”

莊安妮挑眉驚訝的看向他。

林嘯堂突然有些低落,“不過,他已經不在了”

不等莊安妮說什麽,他長嘆口氣,臉色已經恢複如常。

他們在哈利法塔的湖岸吃了晚餐。夜幕裏,遠處塔身的燈光秀已經開始,光影跳躍照亮了整個天空。

只是,熙熙攘攘的熱鬧似乎與他們無關。兩人各有所思,十分沉默。林嘯堂自斟自酌喝了很多酒,莊安妮也只是對着湖水發呆。

第二天,他們就結束了假期,回了倫敦。

回到倫敦後,莊安妮每天忙着上課,早出晚歸。偶爾也會趁着林嘯堂去C城,回到宿舍住上幾天。

林嘯堂因為受傷延遲了研究生畢業時間,按照學院要求他要在聖誕節前完成答辯。加之,他與自己學科的教授關系緊張,只能老老實實回到學校去準備。

這樣一來,兩個人都忙着各自的學業,見面就少了。電話短信也不像剛剛在一起時那樣頻繁,幾天打一通電話也沒什麽話可聊。

林嘯堂說了幾次讓莊安妮去C城陪他,她嘴上答應可一直騰不出時間。直到年底他答辯前,她才忙完自己的考試,這才與林嘯堂定下時間,周末去C城陪他。

莊安妮定了星期六的火車去C 城,她一早來到國王十字。等車的時候,她突然接到了一通來自仰光電話。

接完電話,火車已經進站。莊安妮失神望着火車。良久火車緩緩開動,在她面前駛過。她看着火車消失在遠處軌道的盡頭,這才拿起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發給林嘯堂。

走出國王十字,莊安妮搭車趕到機場。進入機場後,正等候的航司工作人員帶着莊安妮匆匆出了海關。直到她坐在飛機上,林嘯堂的電話才打過來。

“安妮,節哀順變。”隔着電話聽到林嘯堂的聲音,莊安妮瞬間淚崩。她不知道說什麽,只是哽咽着握着電話。

林嘯堂就這樣一言不發的聽着她啜泣,許久她才平複下來。此時,已經響起機長廣播。

她對林嘯堂說:“起飛了,下飛機再聯系吧。”

“好,記得睡一會。”

“好好準備答辯,抱歉,不能陪你。”說完,莊安妮又陷入哽咽。

“乖,照顧好自己。”

飛機推出滑行,随着一陣轟隆巨響緩緩駛入萬米高空。飛機平穩穿梭在雲層之中,莊安妮看着明亮的天空中一朵朵緊簇的白雲,想起上一次見父親還是高中畢業那年,那日也是這樣的藍天白雲,在湄南河邊她抱了抱父親,問:“到了那邊,我可以打電話給你嗎?”

“不可以。”父親搖頭,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囑咐道:“照顧好自己,好好讀書。”

合上眼睛的一瞬,莊安妮沉入了夢鄉,夢裏有父親和一片雨林,還有一群哥哥,和一個陪她玩耍的小女孩鈴......

飛機盤旋在仰光上空時,天空正下着大雨。雨滴打在飛機窗上,整架飛機都籠罩在雨聲之中。

降落後,莊安妮走出飛機艙門時雨已經停了,烏雲散開天空晴明。

停機坪上,漢克一身素淨白衣站在車前。莊安妮走下飛機,立刻朝漢克跑上去。她撲到漢克懷裏,忍不住抽泣。

車上,莊安妮問漢克:“父親是什麽原因走的這樣突然?”

“心髒的原因。”漢克眉頭緊鎖,神色疲憊。

“那現在,是誰在辦父親的身後事?”

“二太太和丹尼爾。”

莊安妮默默點了點頭。就在此時,車也停了下來。漢克望了眼車外便問她:“需不需要打個電話?”

聞言,莊安妮一愣。

“我們現在就回寨子了。進寨子後,你的電話就不能用了。如果要打電話,就現在打。”漢克看了看腕表的時間。

莊安妮拿出電話,一邊撥通了林嘯堂的電話一邊推門走下車。

這才看清楚,外面原來還是一個停機坪。幾架小型的直升機就停泊在遠處。

林嘯堂的聲音響起後,莊安妮說:“我已經落地了,晚點要進山寨......進山,進山後可能沒有信號了。”

“......”林嘯堂微怔,片刻才說:“要去沒信號的地方?那誰陪着你?”

“我哥,他剛接到我。放心吧,也就幾天聯系不了。”

“照顧好自己,等你回來!”

漢克帶着莊安妮登上直升機,從仰光起飛經歷一個多小時的飛行落地在緬北深處雨林腹地。

直升機停機坪在一處山頂平地處,停機坪四周被燈塔包圍,塔樓裏都站着穿着迷彩服飾的士兵。

這樣的陣勢,着實出乎莊安妮的意料。她緊緊跟在漢克身後,一路走下停機坪坐上車。

車輛在盤山公路又颠簸了一陣才駛入平緩的土路。莊安妮看着黑漆漆的車外,小聲說:“這完全看不到路,寨子藏得好深。”

“能開車的路就兩條,外圍都是雷區。進出必須要寨子裏的人領路。”漢克面色凝重,頓了頓又說:“等下進了寨子,盡量不要和丹尼爾以外的人交談。跟着我就好,不要多言,不要到處走。也絕對不要對任何人透露你的任何信息。記着,你現在要做回安妮·帕坤。”

言畢,漢克看到一臉驚色的莊安妮,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頭七一過我們就走。”

車輛駛入寨子時,一群人已經等候在門口。

莊安妮跟在漢克身邊,漢克向她逐一介紹幾人,她則乖乖的用生硬的緬甸話打招呼。

站在最後面的是丹尼爾,他目光清冷,面無表情低聲喚了句:“安妮。”

眼前的丹尼爾,已經從當年孤傲的翩翩少年長成了英俊凜凜的大男人。莊安妮幾乎認不出,怯怯的點頭打了招呼。

此時,整個寨在燈火通明。所到之處都挂着殡葬用的挂件,每個屋前都燃着火堆。

二夫人帶着仆人将明早發喪要穿的衣物送到莊安妮住的木樓,莊安妮笑着用英語說了句“謝謝”。

二夫人則用流利的中文問道:“四妹妹怎麽沒有來?”

想起起漢克的話,莊安妮立刻擺了擺手,假裝聽不懂。

一抹皎潔的笑意在二夫人嘴角蔓延,她低聲笑着說:“難道四妹妹還怨老爺?死者為大,怎麽一點情分都不顧呢?”

莊安妮目光一滞,不料二夫人不慌不忙的用泰語說:“還是說,四妹妹這樣出身顯赫,位高權重的人來不得這鄉野地方,怕人知道她是大毒枭的老婆?”

眼看是躲不過口舌之争,莊安妮便淡淡回答:“母親身體不好,沒有告訴她父親的事。”

二夫人見莊安妮似乎有準備,如此滴水不漏,便也不多言,走前吩咐仆人要寸步不離的服侍。

深山裏的寨子,入夜十分寂靜。偶爾會聽到豺狼的吼叫,也會伴着幾聲夜莺的長鳴。

這樣安靜的環境倒讓莊安妮無法安心入睡,從踏入這片土地她就感到危機四伏。

不過舟車勞頓,到了淩晨她就昏昏入睡了。感覺沒睡多久,就被喚醒。

她睜開朦胧的睡眼,看到漢克正坐在褥榻邊,說道:“換衣服了,等下要出發上山了。”

破曉時分,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從寨子出發。漢克抱着父親的靈位走在最前面,後面跟着妻兒子女。與莊安妮同行的是丹尼爾,他一路沉默。偶爾路過崎岖的小路,丹尼爾才會主動扶着她。

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族裏的群葬地,一系列儀式随着棺椁下葬開始。一群親眷跪在墓前,作為唯一在場的夫人,二夫人跪在前面化紙錢,一旁則是一群僧人在超度亡靈。

香燭的煙火袅袅升起,紙錢飛飛揚揚的飄向遠處的山間。雲霧散去,滿山遍野的罂粟花已經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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