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唐棘說不清自己為何如此篤定,他微微嘆了口氣,承認自己對裴溪遲起了一絲好奇。

好奇是殺手的天敵。

多年的訓練使他們心如鋼鐵,身為頂級的殺手唐棘自然不例外,但當唐棘意識到自己對裴溪遲的好奇心時,他的第一個感覺不是危險,而是釋然。

冥冥天定一般。

裴溪遲道:“你繼續睡。”

唐棘想搖頭忽然意識到自己還在裴溪遲懷裏,遂不敢動,答道:“睡夠了。”

萬花又沉默下來,夜色四合,大雕并沒有要休息的意思,唐棘猶豫了一會兒問道:“這雕可以飛三日不落?”

“嗯,每年有特定的時日,它們往北飛,不到必須不會落地。”

“它們去成都做什麽?”

“它們不去成都,越過成都繼續向北,往昆侖。”

唐棘眨了眨眼,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那我們怎麽下去?”

“跳下去。”

裴溪遲平淡地答道,唐棘覺得他應該不會是直接從十數丈高的空中跳下去的意思,也沒有繼續問。

三日後他們望見了成都,裴溪遲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肌肉,對唐棘道:“成都附近有很多大樹,等一會兒經過的時候你先跳。”

唐棘有些遲鈍的大腦轉了轉,在裴溪遲懷裏坐起來揉了揉手腕,後者全神貫注在大雕的飛行上,直到迎面一棵足有二十丈高的大樹逐漸逼近,唐棘也集中起了精神,他的精鋼索和手甲都沒了,只能依靠準确把握時機來落地。

大雕左翼擦過樹梢的一瞬,唐棘忽的站起身來,輕盈纖長的身影在雕背上稍稍借力便躍出幾達一丈,左手正正抓住方才看準的一根樹枝,腰背一擰,身體一蕩便自空中劃過一個近乎完美的半圓,左手松開,身體在樹枝上方先是蜷縮抱起,而後輕柔舒展開來,身體收縮舒張的線條令人想起踏枯葉而無聲的黑豹在行走時肌肉流水般起伏的美,整個動作不過一瞬間,人已穩穩地立在了樹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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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溪遲并沒有看他,他輕身功夫遠不如唐棘,自雕背上躍出後離能夠抓握的樹枝尚有半尺距離,唐棘心剛剛猛地提到嗓子口,便看到他袍袖盈風,一股強悍內力幾乎化出實體帶起了一個小小的風漩,借着內力反沖的力道裴溪遲硬生生将身體往前送了半尺,手抓住了一根粗壯的樹枝。

唐棘這才忽然覺得自己心如擂鼓,裴溪遲卻仿佛毫無感覺,身形起落,轉眼間已下至地面,唐棘反應過來也跟着落了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成都,轉過頭來剛想說點什麽便聽到萬花弟子淡淡道:“別過吧。”說着抱了抱拳轉身離去。

唐棘眼眸微微睜大,愣愣的看着裴溪遲轉身往成都反方向走的背影,一時有些無法反應。

他原以為裴溪遲是到成都有事要做順手将自己帶回來,現下看來,他花了許多時間,冒着摔死的危險,就是為了單純将自己送回成都?

唐棘覺得有些混亂,他知道這萬花弟子并不像傳說中那般窮兇極惡,但也從未料到他會出手相助于并無幹系的陌生人,轉念再一想,成都是西南重鎮,而他的通緝懸賞天下皆知,接近人群對裴溪遲有可能意味着殺身之禍,饒是如此——

唐棘愣在原地,黑衣的身影越走越遠,終于看不清了。

一閃念間他想起裴溪遲掐住葉栖雲喉嚨時那一瞬的表情,眼睫低垂,眉心微蹙,何止沒有絲毫獰惡兇狠之感,甚至讓他無端想到佛陀垂眉的法相。

唐棘反射性的看了看那只差點吃了裴溪遲卻被他放走的大雕飛走的方向,忽然從未有過的迫切,想要知道裴溪遲當年屠寨到底是怎麽回事。

然而裴溪遲的身影早已經看不到了。

葉栖雲醒來時看到的第一個東西是屋頂上被重劍插破的洞。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一邊坐着打瞌睡的白肅玖猛地驚醒,看到他醒來立刻問道:“栖雲?有哪裏不對麽?”

葉栖雲修長的手指撫過自己喉嚨上仍然沒消的青紫指痕,猛地咳嗽了一聲,他顧不上在意這些,運起內力去探查心脈之外的那道劍氣,微弱的劍氣仍舊如同往常一般阻隔着他的心脈和外界,葉栖雲松了口氣,答道:“沒事了,阿玖。”

環顧一周後葉栖雲大概判斷出了事情的經過,他的眼神落到白肅玖随意靠在牆邊的長槍上,又轉到桌上自己的輕重劍上,白肅玖知道他的意思,嘆了口氣道:“裴溪遲不在。”

“他居然沒有殺我?”葉栖雲從離開藏劍起就聽聞裴溪遲的名聲,江湖上盛傳他殺人如麻,死于他手下的人個個死狀凄慘,自己一照面便跟他動了手,若依照傳言,自己早該全身血紅僵硬地曝屍于野了。

“栖雲,我覺得裴溪遲很奇怪,好像并不是像傳言中那般兇惡。”

“可瓦德寨七十六個人,的确是死在萬花嫡傳的百花拂穴手之下。”

“栖雲……你覺不覺得你對瓦德寨之事在意的過頭?”白肅玖小心翼翼的問道,葉栖雲游歷江湖數年,早已見慣生死,窮兇極惡者也見過許多,他們之中手上有數十條人命的不在少數,白肅玖不明白葉栖雲為何對瓦德寨極其在意。

葉栖雲沉默了片刻,擡頭看着白肅玖,眼神中有說不清的情緒,仿佛摻雜了悲傷和憤怒,又帶出些茫然無措,他低低道:“阿玖,你不明白。”

白肅玖不再問,扯開話題簡單說了下裴溪遲的打算,葉栖雲迷蒙的眼睛逐漸清晰銳利起來,拿過桌上放着的發帶将腦後散落的長發高高束起,片刻之前那種脆弱的神态完全消失不見,微微吊起的眼角中一弧明光為他本來溫雅的容貌添上幾分剛硬鋒利之氣,幾縷垂落在眼前的碎發并不使他顯得柔弱,反而帶出一分落拓潇灑。

是藏劍西湖,君子如風。白肅玖不由想到。

藏劍弟子道:“苗疆蠱師和我的失控必然有直接關系,既然裴溪遲要去趟這趟渾水,暫時與他同行也好,瓦德寨據此地也不過百多裏路程,恐怕當年他屠寨之事也未必與這件事無關。”

“的确。還有,我看那唐門并不是他的親故,恐怕是他救回來的人,裴溪遲此人着實令人拿捏不準。”

“不管怎樣,對裴溪遲不能放下警惕。”葉栖雲低低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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