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康雍時代】

等到聖駕回京的時候，康熙就打消了給八阿哥賜婚蒙古福晉的這個念頭。

他相信自己的兒子并無二心，并不代表他能完全的相信自己身邊的女人也沒有別的想法。

胤禩之前是不得皇帝的喜歡，這并不代表別人就能變着法子作踐他的兒子！在愛新覺羅家族還沒有正式入關之前，與蒙古族聯姻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哪怕是到了順治朝，先皇不願意，也依然是娶了兩個博爾濟吉特氏的女人當皇後——廢了一個博爾濟吉特氏，科爾沁草原上仍然可以送來一個有黃金血脈的博爾濟吉特氏。

到了康熙朝，為了牽制滿蒙之間的平衡力，蒙妃們幾乎都要在皇帝的後宮銷聲匿跡了。

哪怕是在宗室子弟的後院裏，蒙古族的福晉們也是愈加少見了。康熙喜歡手裏掌控大局的感覺，不僅是前朝，後宮，對于兒子們之間的關系也是如此。

他寵愛太子，因為太子是他的繼承人，在三阿哥四阿哥都大婚了的情況下。康熙依舊沒有給太子安排大婚——一來，太子大婚不同于任何皇子大婚，國之大事也。二來，清宗法裏從未有過太子成婚的禮制規章，禮部束手無策。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身份尊貴的皇太子妃，入門多年，卻沒有為太子誕下嫡子。

康熙把所有的好的都給了太子——好的岳家，好的宮殿……

別的兒子，卻要考慮個周到——既不能超過了太子，也不能配不上自己的兒子。這個周到，卻沒有包括兩個人：八阿哥胤禩與十阿哥胤誐。

前者，康熙有考慮過賜下一個蒙古族的福晉。如今卻要重新思量——連一介不得幹涉前朝政事的後妃也能壓在皇帝之前，想要在兒子的婚事上動手腳。

後者——孝昭仁皇後鈕钴祿氏之妹小鈕钴祿氏所出，從身份上說，可以說是除了太子之外的第二人。偏偏，沒有表現出與他的家世相匹配的聰明才智來。康熙一邊忌憚着，卻有莫名地慶幸着：他的太子仍然是最好的。

從北塞回宮的第二夜，康熙翻了翊坤宮宜妃的牌子——郭絡羅氏也是滿族大戶之一。看在宜妃郭絡羅氏連生三子的份上，康熙對她的恩寵也是不少。哪怕現在年老色馳，也不見得冷落了這個風韻猶存的女人。

二進院的翊坤宮居西六宮之首，可見一斑。

待第二日康熙上朝之後，郭絡羅氏也在大宮女的伺候下起身了。

她如今身邊只剩下兩子——五阿哥胤祺已經大婚，而九阿哥胤禟如今還懵懵懂懂，甚至想着出宮經商撈銀子。

昨晚上康熙吩咐她的話，讓宜妃不得不重新開始考慮起來。當日與衆人在太後宮裏請安時就提起了這事兒。

“昨兒夜裏，皇上與我說起，如今阿哥們漸漸長大了，也到了婚配的年紀。妾身想着，可不是！”

宜妃會說話，也向來是讨太後的喜歡。哪怕別人不開口，太後也接了話頭過去。

“可不是啊，胤祺那兒可是又有好消息了？”

“太後放心，少不了您的寶貝曾孫！”

德妃看着對面坐着的惠妃納蘭氏并不算太好的臉色，也是猜出幾分情況來。落井下石的事情她不做，但是火要是燒到她的頭上來，少不得要去和場上的幾個女人拼上一把。

“宜妃姐姐說的是，想來九阿哥也是快到年紀了，姐姐心裏開始着急了吧？”小佟佳氏從來都是撿一些好聽的話說，她一日不冊封，就要守着一日的規矩。自然不敢太過造次，尤其是在太後的面前。

太後人雖然老了些，但是腦子還不糊塗：“九阿哥想要讨福晉啦？那可不行，我可是知道的，他上邊的哥哥如今都還沒有一房媳婦兒，宜妃你想要抱孫子且要再等等的啊！”

惠妃的臉色果然就變了些，繃着嘴角，笑容已經不那麽自然了。

“太後說的是呢，胤禩随着他皇父這幾年也是上過戰場的。前些日子跟着皇上一同去北塞，聽大阿哥說，胤禩辦事也是極妥帖的呢。”

太後原想着，胤禩養在你納蘭氏名下，卻還不知道阿哥如今大了，需要人伺候了？但是又聽着人把八阿哥這麽一誇，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忽視了八阿哥婚事的問題。

宜妃瞧了一眼作壁上觀的德妃烏雅氏，又看着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榮妃馬佳氏。笑容更加燦爛了，贊了一口太後宮裏的茶就是比別處的香。

随即又開始唰臉色越來越緊繃的納蘭氏：“皇上昨日問我，安親王福晉近來可是還不錯的，太後若是想念舊人，大可召來說說話喝喝茶。”

這話裏，意思可不是一點兩點的。

安親王岳樂在順治朝可是比現在混得好多了，到了康熙朝，隐隐約約的打壓不夠的意思，卻也是饒人一線。

安親王自康熙二十八年過世後，安親王福晉就是就是這個輩分上的老人了。安親王福晉赫舍裏氏原是安親王元福晉去後，續娶的繼福晉。這位繼福晉也是手段了得——安親王接下來的兒子瑪爾珲、景熙、蘊端、吳爾占皆是赫舍裏氏所出。

赫舍裏氏原是索尼之女——這樣一來關系就明朗多了。這位安親王繼福晉可是算得上康熙的姑母，和太後關系是還不錯的。但是為什麽要單單宣安親王福晉？

要知道，安親王福晉身邊，可是養着一位頗得老福晉寵愛的嫡親外孫女兒。但是這位外孫女的家世卻又讓大家哭笑不能——光從家世上來說，這位郭絡羅小姐的确是不當承讓的滿洲貴女。

但是要是仔細算算的話，就不是外表的那麽光鮮了，父母早亡，自九歲起被接往安親王府由外祖家養大至今。本當盡浸書香的郭絡羅氏，卻較少典雅賢淑之風。滿洲女子豪爽大氣，潑辣強悍的性子在這位安親王府格格的身上盡顯無疑。

而照着這位王府格格的姓氏——郭絡羅氏，她可以勉勉強強地叫上宜妃一聲姑爸爸。

皇帝這明顯是有給八阿哥拉線許配福晉的意思了——并且，這位福晉的身份還不低。

惠妃只能更加難過了——胤禩怎麽說也是她身邊養大的，再說的含糊一點，八阿哥就是和大阿哥一脈的。如今聖上想要給八阿哥指一個明顯是親赫舍裏派，親太子的福晉。這到底是誰和誰過不去了？原本想着八阿哥的婚事，她也是能說個意見表表态的。事實證明，想得多了，心裏的漏洞是越難填上的。

既然人都請到宮裏來了，這婚事就自然是跑不了了。

郭絡羅氏雖然比胤禩稍大一點，但是也正是天真浪漫少女懷春的年紀。胤禩身姿挺拔，又有一股不同于這個年紀的溫潤如風的氣質。兩人僅極少幾次的見面，就讓原本還有些小脾氣的郭絡羅氏開始滿懷期待起明年的婚事。

對于胤禩的婚事，大阿哥不高興，太子也不高興。

如今胤禩有了這樣有力的岳家，少不了要翻身。太子不高興，安親王雖然不得康熙的喜愛，但是他的兒子們，未來的八福晉的舅舅們可是很得康熙的親眼——不說別的，光是這安親王福晉赫舍裏氏所出的一溜兒四個兒子，就足夠讓人多看郭絡羅氏一眼。

他們可是寵這個外甥女的很。

而在此之前，胤禩明顯是大阿哥一派的。但今後要是有了這麽一個岳家，那就說不大準了。

胤禛倒是沒有什麽顧忌之處——哪怕未來的八福晉身世好過太子妃那又怎麽樣？胤禩的确能力非凡，母憑子貴，衛氏得以晉封。

但是八福晉可不是胤禩完全的助力——受制于妻。

八福晉與胤禩成婚幾十年內，從未有過子嗣。

光是這一點，郭絡羅氏就不堪為大婦。康熙晚年不滿八阿哥夫婦，哪怕他府中有一庶子弘旺并一庶女，康熙也當“八貝勒府至今無所出”。

“十三哥！”

胤祥擡起頭，正是笑得一臉燦爛的胤禵。

沈惜從樹下翻下來，被比他高小半頭的胤祥接了個滿懷。随即又掙脫了哥哥的懷抱：“我自己能下來啊，不要你抱啊！”

胤祥笑了笑，他比胤禵大上兩歲，照顧弟弟自然是應該的。

“我們去找弘輝侄兒玩？”沈惜如今除了每日上課，連沒課上的時候也習慣性的習字練習騎射。想想快到新年，就是小侄兒生日了，怎麽着又要準備禮物了。

四福晉烏拉那拉氏聽說兩位小叔子要來了，先是讓人準備好了兩位阿哥平時愛吃的茶點。又派了身邊的大丫鬟親自帶了嫡子弘輝到前頭來。

弘輝如今虛歲三歲，深秋裏就穿得圓滾滾的。遠遠的看見兩個小叔叔走過來，兩只胖爪子就開始在空中揮起來了。

“弘輝還記得十四叔啊！”

沈惜前世在家是獨生子，就連他爸爸也是獨生子，外祖父那邊，也就一個表哥而已。更別說，家裏有這麽小的小孩兒了。當年弘輝生下來的時候那麽一個肉團子，現在看着長大了，能跑能說。雖然還不大順溜，但是卻格外讨人喜歡。

弘輝就跟着胤祥和沈惜兩個叔叔玩兒，烏拉那拉氏并不參與，她有事情要做，只是丫鬟奶媽在一旁看着，怕有事兩位阿哥沒法辦。

李氏在西邊院子裏坐着，屋內還有大格格的哭聲，聽到耳朵裏就心煩。見丫頭來禀告前院裏兩位皇阿哥駕到，卻只是來瞧一瞧大阿哥弘輝的。

李氏又難過了。

弘輝什麽都不缺，叔叔們都還惦記着他，送着禮物小玩意兒。

她如今身邊沒得一個阿哥傍身，小格格也不得爺的寵愛。

李氏倒是忘了——不管是哪裏頒下了的賞賜，胤禛與烏拉那拉氏都是按例分了下去。

前者是想要斷了李氏未來愚不可及的野心，後者只是想要一步一步穩固自己在後院的位置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