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康雍時代】

沈惜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垂着頭的茉淋,從這個角度,正是能看的到一小段雪白的頸子,烏壓壓的黑發哪怕是宮女發式毫無裝飾,醬綠的統一服飾卻硬生生地讓她穿出了一段了不得的風姿。

正是花開堪折的好時候——若沈惜是真真正正皇城裏長大的皇子,這會子,估摸着茉淋都被收做了房裏人。紅袖添香,佳人作伴,好不快活。

等到年紀到了,指一房家世相當的嫡福晉,嬌妻美妾。沈惜想着自己如今還在發育階段的身板,硬是把這個想法抛到腦後。

“茉淋又湊到阿哥面前了?”

“也不看看自己是誰,還以為自己多出色呢!”

“來阿哥這兒兩年了,如今不依然什麽都不是!”

茉淋是德妃賜下來的人,但是并不代表着,包衣奴才們依然也認同她與衆不同的地方——奴才就是奴才,德妃的奴才和十四阿哥的奴才不都是皇帝的奴才。一日沒有主子的寵愛,那就依然是個奴才!

哪一日奴才也成了主子,才能讓下面的人心服口服——這就是命。

沈惜一向不會親自過問底下人的事情,只要不鬧到明面上來,他一概是不管的。何況,十四阿哥身邊也是有大嬷嬷和岱山這個總管的。怎麽說,這些雜碎事兒也湊不到他的面前。

從三十八年的年初開始,胤祥就一日忙過一日——章佳氏熬了三四年,如今是真的熬不下去了。而她的兩個女兒現在都還小,胤祥這個當哥哥的甚至還是一個光頭阿哥。她就要這麽去了,可是兒女們卻沒有人能照顧。

康熙是不能指望的,頂多胤祥能在他皇父面前有所作為。而兩位章佳氏所出的公主,是擺脫不了撫蒙的命運的——從頭到尾,還沒有一位公主能有所特例。當然,也許有,只是沒有出現罷了。

只不過是一個庶妃病重,并不能延遲康熙巡幸的腳步——帶上一溜兒的兒子們,皇帝又煌煌車駕離京了。

這一次,年滿十二歲的皇十四子胤禵終于被帶上一同出發了。

沈惜沒有覺得多輕松——畢竟皇子随行,一天中大多數時候他是要騎在馬上的!開始胤禛囑咐他的事情,現在看來果然是随行的經驗多了,那是妥妥的經驗之舉。

“感覺如何?”胤祥騎着馬與沈惜并行,“若是累了就回馬車裏去休息一下吧。”

沈惜現在還沉浸在自由騎馬的興奮感之中,他覺得身體裏滿是力量,恨不得就脫離車隊整個人四處亂跑。管他那麽多,先溜個十圈再說。

但是這畢竟不是春游秋游——哪怕是騎馬伴駕,這也是有規矩的。像是四貝勒胤禛與誠郡王胤祉那樣的才能伴聖駕左右,而大阿哥直郡王則是領隊在前。

“早跟你說過了,現在好玩兒了?”胤禛硬是拉開了沈惜護着自己褲子的兩只手,“我是哥哥,不給我看,你給誰看?”

說着,就強制性地脫下了自家小十四的褲子。

沈惜如今已經感覺到不做死就不會死的結果了,如今又挨了兄長的批,反正殼兒還小,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了。索性自暴自棄光着屁股趴在床鋪上,任着兩條小白腿兒光溜溜地露在外邊。

“痛麽,痛就說。”胤禛看着毫無反應的胤禵,索性将他的褲子褪到腳踝。一手沾着沁涼的藥膏,就往那處紅腫塗抹着。雪白的大腿中間卻一邊有一塊無法忽視的紅腫區域,說不觸目那是假的。

當冰涼的藥膏觸到肌膚的那一瞬間,胤禛聽到小孩兒低低地呼叫了一聲,随後又啞了似得,趴回床上。不打一頓不長記性,說的就是自家小十四的傻脾氣!

“那我明天還能騎馬麽?”沈惜還沒有跑過瘾,如果不是紮營時候,發現自己兩腿間摩擦地又痛又火,他還真的不是騎一天的馬會變成這個樣子。

胤禛毫不客氣一巴掌招呼在自家十四弟白乎乎的翹屁股上,“都傷成這個樣子了,還不安分點兒!”

沈惜下意識的就往裏邊縮,又被胤禛拽着腳踝一把給拉出來:“別亂蹭,藥白給你塗了。”

不省心的小混蛋。

等胤禛均勻地在他的傷處抹了三遍藥之後,人都趴着睡着了。但是康熙晚上是要賜宴的,怎麽着也得把人給叫醒來。

沈惜睡夢裏就感覺有誰在捏他的臉,隔一小會捏一下,隔一小會又是一下。不輕不重,但是這種觸感卻讓他越來越脫離睡意。直到這種固定頻率的捏臉變成了拍臉,沈惜徹底脫離困意,睜開眼睛。

正是對上胤禛一雙看不出喜怒的眼睛。

“四哥伺候得可還舒服?”

沈惜估摸着自己又是要挨一頓了,腦子幾乎想都不想就一頭栽進胤禛的懷裏,小腦袋一個勁兒地蹭着他胸前的衣服。

胤禛低着頭,下巴剛剛抵到胤禵的腦袋,他沒有生氣。

但是卻也滿意懷裏小孩兒傳來的有些悶悶的聲音:“舒服……”

四貝勒一臉的疲憊:這到底是養了個弟弟,還是養了個巨嬰兒子?

胤禛覺得重生之後,一年比一年過得快——尤其是康熙四十二年,裕親王福全病逝後。康熙四十年末皇帝親往太廟行禮之後,朝中氣氛就越加緊張了。原因是一向健康的皇帝終于顯露出疲态了,十二月份,前往太廟歸來的皇帝招了太醫——“微覺頭眩”。

這可不是好的預兆。

太子一派的動作越發明顯,由康熙明裏暗裏說過之後,又适當收斂。等到事後,固态萌發。而大阿哥一脈則是毫不承讓,直郡王胤禔不放過任何一個能讓他的皇父開心歡喜的機會。

要知道直郡王府上可是有四位格格待嫁,并且這四分嫁妝送出的時間相差并不大——哪怕大頭是由內務府操辦,但是這筆開銷也的确是能掏空大半個直郡王府了。大福晉去世已經過去好些年了,繼福晉張佳氏手裏的權利日漸增多,直郡王府的日子也不算太多敷衍。

但是架不住直郡王是個能花錢的。

老三主辦修書,宴請學子。他就修廟,建廟。

太子門人多,底下的人又時常有孝敬,但是太子卻不像直郡王這般行事——全天下的人都看着他,一舉一動都是別有深意的。

張佳氏持家有道,但是也奈何不了一家之主他花錢如流水——年底的時候,差點連年禮都要湊不齊了。張佳氏也沒敢和直郡王透露一丁點兒,後院裏那些身份上不得臺面的侍妾一個兩個大了肚子,她還得照顧那些個庶子庶女。

嫁過來好幾年了,自己的肚子愣是一點兒好消息也沒有。

“十四弟好興致!”當沈惜帶着自己的側福晉舒舒覺羅氏從莊子上回來的時候,正好遇上了胤祥。

舒舒覺羅氏坐在馬車裏,臉上還是方才胤禵與她說話是留下的嬌羞表情。這會兒也仔細聽着外邊自家爺的動靜。

“見過十三哥。”自敏妃張佳氏三十八年去後,胤祥整個人都成熟起來了。不同于之前的懂事,這是真正的有了男人的擔當——有了老婆孩子,還有兩個妹妹要照顧。

而如今虛歲十六,卻還有着天真嬌憨模樣的胤禵,才是讓胤祥羨慕。

在他與四哥從飽受災害與貪污肮髒的江南之地趕回來,看到自家兄弟正帶着側福晉游了一大圈的莊子回府——這個落差可不是一星半點。

康熙寵着十四阿哥一如既往,出巡塞外或行宮避暑,每每要帶着這個兒子。太多辛澀的差事兒也不讓人費心,只是按部就班地給這個剛剛長成的兒子成長的空間。

四十二年翻年一過,又是秀女大選屆。有了三個嫡子一個庶女的四貝勒開始陷入一種莫名其妙的憂郁之中。

十四阿哥側福晉舒舒覺羅氏有孕了。

德妃烏雅氏盼了這麽久,終于盼來了自己小兒子的好事兒。等舒舒覺羅氏的胎一穩,她就迫不及待得想要看一看。

比起胤禛那種自己都描述不清的憂郁,沈惜覺得自己大概是真的被“同化”了。他甚至開始覺得,在沒有嫡福晉之前,讓府上的側福晉先行有孕是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了。

事實上,舒舒覺羅氏給他的感覺真的不錯——這個特地取了漢名閨字的側福晉長相雖然不是自己特別喜歡的類型,但是溫溫婉婉的氣質也讓沈惜覺得省心不已。

茉淋如今的年紀是大了,再過兩年就該放出宮了。準确意義上說,舒舒覺羅婉沁是沈惜兩輩子加起來的第一個女人。如今這個年僅十六歲的女孩子肚子裏有了他的骨血,這種感覺在胸膛裏蔓延開來,漸漸行程了一股濃到要破膛而出的歸屬感——十六年,這個孩子正式表明沈惜在這片土地上紮了根。

“十四弟可愛惜着他那個側福晉了,大清早的就讓人去芳味齋守着買點心,想要什麽那是雙手奉上!”胤禟語氣裏明顯帶着一股酸溜溜的氣味,“現在有了老婆孩子,倒是把哥哥們忘在一邊了。”

胤誐倒是絲毫不在意:“畢竟是第一個孩子嘛,十四弟自己都還是個半大的孩子……”衆兄弟毫不掩飾對一個自己都沒成熟的大孩子,卻即将擁有自己的小孩兒的擔憂。

穿着朝服的胤禛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看着胤禩走近胤禟與胤誐。胤禟面色如舊,而胤誐卻是微妙地收齊了方才玩笑時的表情,一張老實敦厚的臉,配上黑幽幽的眼睛——怎麽看都是穩重卻不精明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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