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康雍時代】
有了三個嫡子、兩個庶子并一個格格的四貝勒漸漸失去了對後院的熱情——四貝勒府的女人們都開始惶恐了。而高高在上的嫡福晉烏拉那拉氏卻不在此列，下一屆秀女大選，嫡長子弘輝是要大婚的，而雙胞胎如今也漸漸大了。側福晉富察氏所出的四阿哥弘宴，與格格齊佳氏所出的五阿哥弘普如今卻都還小。
胤禛的掌控欲是很強的，面對已經與上一世完全不同的軌跡，他甚至也有些無措。
比如，酒醉夢回後，腦子裏那個人影最後幻成了自己的小十四。
從七八年前在胤禵的莊子裏泡溫泉的那晚，到與皇父巡賽，抵足同眠。從小時候拉住他的那只小手，逐漸變成一雙修長纖細卻有力的男人的手。從幼時貪杯微醺睡得紅撲撲的臉頰，到玉削般的側臉輪廓，還有那一雙亮得讓人心顫的眼睛。
如此豐神俊朗的年輕男子，背影幾經幻化之後，竟然是一身戎裝——手持一柄銀黑色的長戟，尖刺尾端綁着一段紅纓。雙目如雷的黑色駿馬高高揚起上半身，年輕的男人修長的手指用力扯住缰繩。
俨然是前世的大将軍王。
再往後，人影消散，只留下古鐘一響，餘音在腦海裏回散。
鼻尖似乎纏繞着一股極淡的檀香，明明有安定只用，卻越發地讓他心中不安。
裏衣一片汗膩膩的，胤禛垂着頭坐在床上。
窗外的月光冷而亮，亦如夢中。
胤禵上朝的時候看到他四哥黑着一張臉，沒由地心虛——他這回出去，沒給胤禛寫過一封信。
看着胤禛一步步走向他的時候，沈惜硬是昂着脖子問了安。按照平常的習慣，這位爺會把手放在沈惜的肩膀上拍拍，随後與他一起進殿。
但是今天，面色顯然不比平常的四貝勒只賞給了弟弟一個輕飄飄的眼神，腳下的步子一點也沒有停留。
“這是怎麽了，你惹四哥生氣了？”胤祥上前問道。
沈惜也莫名其妙：“我也想知道四哥怎麽了。”
我哪裏沒有讓你滿意了，亦或是我哪裏做錯了，你得告訴我讓我改啊！
胤禩走在後面，周邊有三三兩兩的朝臣與他問好。但他顯然也是有些心不在焉的——他府上唯一的一個有孕的侍妾昨兒夜裏小産了。
而嫡福晉郭絡羅氏再此之前可是把這個侍妾當寶貝供着的，卻依然沒有保住這個孩子。
成婚已經過了十年，可是連大婚兩年的十四阿哥都有了三個孩子。膝下空涼的八貝勒時時刻刻擔心着這個問題——遲早會成為他的死穴的弱點。
“八哥莫要多想，只是沒有緣分罷了，遲早會有的。”胤禟安慰他的時候，胤禩差點沒忍住把手裏的茶盞甩出去。
早期郭絡羅氏的确是有心把持八貝勒府的後院，但是好幾年過去，她的肚子仍然沒有消息。胤禩哪怕再寵愛她，也要為子嗣計。于是，哪怕沒有側福晉進門，她狠心把自己的人開了臉送到了丈夫的床上。
康熙指的兩個侍妾她有意冷下來，但是如今卻不得不重新把人搬出來——否則下一*選，一個側福晉是跑不了的了。
“我知道，只是覺得可惜罷了。”五個月了，孩子成型了，是個男孩兒。
胤禟笑了：“這事兒急不得的。”他也是成婚好幾年才有了孩子，還一溜兒都是女孩兒。不照樣是生出兒子來了。
心裏越急表面上卻越發淡然，胤禩點點頭，他不指望能有一個嫡子，只求有一個兒子。
“四哥，四哥！”下了朝，沈惜三兩步就追上走在前面的胤禛，一只手直接去拉住對方藏在袖子裏的手。
胤禛面上一派鎮定，心裏卻驀然一顫，就在小十四的手握上自己手的那一霎。
“怎麽？”
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麽了！？
“四哥早晨為什麽不理我？”沈惜根本不知道，他這樣的一張臉配上略帶委屈的語氣，會給他的好四哥帶來怎麽樣的沖擊。
胤禛并不說話只是往前走，袖子裏的手腕一轉，反握着那只手，牢牢鎖在手裏。
“去哪兒？”沈惜只比胤禛矮了半個頭而已，要跟上他加快速度的步伐并不難。再加上對方一只手拉着自己，這感覺簡直是飛起來——
“……跟着我。”
這一跟着，就是直接掏腰牌出宮了。
沈惜如今住在宮裏，怎麽着也要和完顏氏說一聲，這一出宮，指不定什麽時候回來呢。
“四哥，我得和人說說啊。”
“你出來了就出來了，還想和誰說？”胤禛一臉的“你好麻煩明堂太多”的表情讓沈惜的話硬生生卡在喉嚨裏。
我哥帶我出門玩兒，我難道不應該和我媳婦兒說一聲的麽？
“我得和我福晉說一聲啊。”坐在沈惜對面的胤禛擡起頭，眼裏醞釀什麽他看不到，卻也知道這話讓哥哥不高興了。
“那四哥今晚收留我嗎？”
臺階給了，就等着這位大爺點頭。
四貝勒果然是舒展了眉眼，一雙手摸上弟弟的俊朗的臉頰：“你不該這麽寵着女人，前朝大事不該被後院女子所累。”
沈惜覺得這句話熟悉極了——幾年前他這麽寵着側福晉舒舒覺羅氏的時候，胤禛也是這麽說的。
當時的沈惜才是弱冠不及的年紀，胤禛将手掌貼在他的後頸的肌膚上：“你不該這麽寵着你的側福晉，将來你會有嫡妻，又将嫡妻置于何地。成大事君子不該為閨事所困。”
自己的命“掌握”在這位大爺手裏，沈惜壓根沒想到他的動作會讓大家有這樣的想法。
聽得沈惜一愣一愣的，這難道不是正常的男人對自己女人的态度嗎？懷孕了想吃點什麽很正常的啊。
原來自己這樣做是很打眼的啊……
漲姿勢了！
此時已經二十二歲的十四阿哥怎麽也不會被自己的親哥哥忽悠了。
側福晉寵着不行，難道大老婆也不行麽！
“四哥，你是不是不高興？你和四嫂怎麽了？”照理來說，他是不該過多過問哥哥的婚姻生活的，但是如今扯明白（并沒有）情況的沈惜分明就看出了胤禛的問題——欲求不足。
典型的欲求不足。
胤禛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确實是美男子沒錯，年歲不大因此還帶着一些少年時期的純淨。英眉斜飛，眼梢微翹的丹鳳眼裏像是灌着一湖的溫波。鼻梁秀挺，薄唇紅潤，怎麽看都是精致英氣的俊公子。
衆皇子中，當屬大阿哥最有英飒之氣。而八阿哥的确是氣質出衆，可論相貌，江南庶妃們所生之子也比不上胤禟與胤禵兩人。
胤禟是白白浪費了自己的臉蛋優勢，而胤禵時而精明，時而愚鈍的性格加上那張臉，就是萬分的讨人喜歡了。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連胤禟那樣的精明人也能被後院女子哄得悠忽忽的，何況是胤禵？
從茉淋到舒舒覺羅氏，現在有了嫡妻完顏氏的十四阿哥還真的是像掉進了溫柔鄉一樣。而康熙壓根就沒有想過自己的小兒子是不是已經成長到，能夠鎮住後院女人的地步。
想到這裏，胤禛不由皺起眉頭。
四貝勒府已經将近四年沒有孩子出生，他并不是不進後院。自以為政務繁忙，無暇應付那些女人。但是現在想想——突然覺得自己這些年是沒頭沒腦地過過來的。
胤禛自己一年到頭難得睡幾次好覺，而十四阿哥的那兒卻是好消息一個接着一個。
十四阿哥的長女出生了。
十四阿哥的嫡長子出生了。
十四阿哥的嫡次子出生了。
……
皇父，真的是辛苦了，讓十四弟将來那麽優秀，您一定是累壞了。
康熙坐在禦案上沒由地打了個噴嚏，卻把旁邊的梁九功吓了個半死，“皇上，可要宣……”
座上的人大手一揮：“啰嗦！”
沈惜伸出手蓋在胤禛的手上：“四哥，你到底是怎麽了？”
他是今早上才知道，昨夜裏八貝勒府至今唯一一個有孕的侍妾小産，流出來的是個成型的男胎。
難不成胤禛在擔心這個？
還是前些日子，康熙受直郡王之邀前往自怡園？
又或者是太子做錯了什麽，怪到了胤禛與胤祥的頭上？
胤禛把那個埋得很深的念頭在腦子裏來回轉了幾遍之後，終于下定決心。
“小十四，若是四哥與八哥相争，你會幫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