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入鄉随俗
西山湖修建奢華、光線充足的早餐大廳。
朝天驕擡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指針,又等了十幾分鐘才看到姍姍來遲的人出現。
眼皮底下還挂着大大的黑眼圈,臉上皮膚繃得緊緊,看起來像是熬了一宿沒睡覺般疲憊。
事實也如此。
狐疑地眼神掃過後,朝天驕關心問:“怎麽才換的房間睡不習慣?”
“唔,”正巧昨天绮羅生原本的房間騰出來給其他人,他則跑去跟新趕到的那家夥擠同個房間,趕緊順梯子爬下來點頭,“有點。”
又順嘴問,“一留衣呢?”
這家夥自從昨天抵達西山湖後,只顧着到處游玩,自己都沒看到幾次影子。
“你剛才沒來,他跟着那個緞某去吃早飯了,兩人好像挺熟。”朝天驕若有所思道。
“姐,為什麽招商會能把地方的政/界全數驚動?”绮羅生喝了口湯,覺得嗓子太幹不适應,端着杯蜂蜜水慢慢喝下。
“國內的慣例吧,何況這次也是國/際金融危機後的首次大規模招商會,對JS市未來幾年的經濟發展都有影響。”朝天驕肩負意家幾代人辛苦經營的“上邪”公司重任,是以考慮問題不得不全面周詳。
“緞某這個人如何?”她問。
“他啊,”绮羅生想了想除了那次帶幾個不靠譜求醫的孤朋狗友外,其他時間還真是一派儒雅風流的品格,便說,“他們那個圈子的口碑還不錯,人也是極為斯文謙和。”
難得見他誇人誇得如此不遺餘力,朝天驕便回想了下昨天跟緞君衡擦肩而過時的驚鴻一瞥,确有幾分與衆不同。
“小留跟他關系很近麽?”朝天驕又問道,“這次招商會我們競争對手頗多,說不定這個緞某能幫忙斡旋幾分,這樣就能提前結束戰鬥。”
绮羅生聽得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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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怎麽才回國您就開始改變戰略?”
“入鄉随俗不是,”朝天驕不以為然道,“還是你覺得我們經商的都能幹幹淨淨?小意這點就比你強,從來沒有理想主義從中作祟。”
——小意也不至于明目張膽如此吧。
本想說這句反駁,又暗道的确意琦行的生意事自己很少過問,不知者慎言,便換了句道:“也不知道一留衣肯不肯幫忙。”
“你們不是發小?”朝天驕奇道,“從小好得穿一條褲子,也沒少到我們家蹭飯的家夥,既有人情又有利可圖何樂而不為?”
绮羅生臉抽:“他畢竟自诩清高的一個人。”
“清高是做給別人看的,哪有自家人還玩這一套,”朝天驕嗤笑,把手裏的餐具推開後起身道,“我去會會他。”
她自從到了西山湖之後有些胎氣不穩,绮羅生忙過來扶她。
朝天驕又想起什麽般道:“這次雖然是以‘上邪’公司的名義報了項目,其中也有你父母當年的遺産做股份參與,如果‘上邪’的生意能在JS市順利站穩腳跟的話,這部分交給你打理我也比較放心。”
“我家的?”绮羅生詫異,“不是早就沒有了,我這些年留學用度都不少,怎麽可能還有結餘?”
“笨啊,”朝天驕“啧啧”道,“到現在還反應不過來,我們意家當你是親兒子一樣,又怎麽會不給你留着厚厚一份?換句話說,娶媳婦的錢總得給你留着吧?”
绮羅生臉紅:“我不娶。”
“就會嘴硬,”朝天驕摸摸自己的大肚皮,“等遇着你中意的人,想不動這個念頭都難。”
绮羅生想到什麽般恍然,忙改口:“我娶。”又笑,“還真是不好說。”
“哈哈哈哈……”
朝天驕一陣開懷大笑,似乎對眼前這個面皮薄的小子永遠停留在當初那個印象:外表張牙舞爪,內心比誰都溫柔。
到了下午冗長的會議結束,朝天驕親自到頂樓去見緞君衡。
绮羅生照例當個“跟班的”陪在身邊,看到緞某的時候兩人皆是會心一笑。
“抱歉啊白醫生,緞某非是有意相瞞。”
緞君衡搓着手過來迎接,幾個人在玻璃窗旁的休閑木椅上落座。他身邊還站着另外一個人,劍眉朗目少年俊美,只滿臉幾分不羁的神情輕狂放蕩。
質太子。绮羅生認出來了,不知道怎麽地想起來自己那晚的遭遇。他這些時日追查不得結果,也做過番輕輕的推理,當初那夥綁票者的做派分明就是訓練有素,既然不是正道出來的,也就只有……
但原因又是什麽呢?绮羅生想不通,他自認自己與這個傲慢太子井水不犯河水,更不至于到“動手綁票”示威的地步吧?
“緞大人不用客氣,我這個白某也當得慚愧了。”绮羅生笑道,又扭頭招呼另外那個,“你好。”
質辛黑黝黝的眼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幾秒鐘,嘴角牽動回了句:“绮羅生,你好。”
呵,這麽坦蕩不懼?
绮羅生心裏又犯了嘀咕,自己毫無證據這樣胡亂推測還真不怎麽靠譜。
都是頗有身份地位的人之間交涉,寒暄客套難免。
緞君衡一通洋洋灑灑的說辭從地方經濟到國際形勢再到西山湖的會議主旨,既符合自己絕對主人家的身份,又對貴客的到來迎而不媚。期間還能穿插幾句不痛不癢的調皮話活躍氛圍,思維敏捷學貫古今到令人稱贊:此人不搞政/治/外/交簡直是可惜了了。
頭一次看見這種做派的緞君衡,绮羅生不免幾分好奇,側耳認真聽他和朝天驕聊天。
剩下那位太子哥則像是見怪不怪了,神情似乎有欣然得意之色,但偶爾聽到對方誇張的言辭又流露出輕蔑厭惡,捕捉到這些信息的绮羅生更加想不通。
這樣的父子關系,怎麽看都透着些古怪。
不多時一留衣也從外面趕回來,手裏還捧着束湖邊新采的雜草,寶貝一樣塞給绮羅生當了“見面禮”後,樂呵呵加入貧嘴戰團。
绮羅生:“……”
他之前說過想要西山湖的某種特殊生長的植物,這人就拔了人家毫不相幹的一株雜草過來,眼神真夠可以。
捧着“雜草”,起身說了聲抱歉有事要離開下,乖乖給幾個人讓出聊“私話”的空間。
過了會,質辛也走出來了。
不過那表情更像是被他老爹眼神威逼利誘下趕出去的,臉上忿忿然狼狽。
兩人在走廊裏并排走了近一分鐘。
绮羅生驚奇地發現自己跟他無話可說。
這太不尋常了,依照性格來說绮羅生只要想開口,跟任何層面的人都能聊上一聊,但惟獨面對這個半大不大的小子他連開口的欲望都沒有。
卻也沒有十分反感。
慶幸的是,質辛對他好像也是差不多的心思。
兩人心裏都在嘲弄彼此氣場不合,閉嘴實在是高明又高明的舉動啊。
到了晚上,绮羅生接到朝天驕發來的信息,上面只有一個豎着大拇指的表情,便知道交易差不多妥貼。
绮羅生樂了,為“上邪”公司即将到來的強勢擴張感到高興。
他們這頭一切進展順利,另外一邊的父子倆則難得劍拔弩張。
質辛以“生日承諾”需要兌現為由,追着緞君衡一路跑到十分無趣萬分無趣的西山湖呆着,周圍除了垂釣喝茶的地方連個有樂趣的場所都沒有!以他的年紀是無論如何對“養老生活”的安靜喜歡不起來,奈何緞君衡喜歡,只好窩着火、屁颠屁颠跟在對方身後。
兩人繞湖散步一圈,質辛把玩着手裏沒信號的手機,越來越焦躁。
他越焦躁,緞君衡反而越氣定神閑,繞着湖心島走走停停,偶爾還蹲下來戲弄路過的小魚玩。
“緞君衡!”質辛忍到極致,在他旁邊蹲下來道,“你玩我呢?”
“咦,”緞君衡也不氣惱,反而喜孜孜道,“玩魚,你什麽時候變成魚了?連游泳都不會的旱魚啊。”
“呵呵,”質辛心道,一定不要在這時候把他推下去,一定要忍住。
換了溫和的口氣說:“你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
緞君衡拍拍手站起來,還在笑,卻又嘆息的意思。
“我在等你後悔。”
“老子為毛要後悔?”質辛挑眉。
剛說完,腦門上被狠狠敲一記。
“當誰老子呢?”緞君衡瞬間炸毛,“老子把你一把屎一把尿養大容易麽?你身上哪塊肉不是老子辛辛苦苦賺錢喂出來的?這些年吃了老子多少雞腿喝了老子多少酒還數得清楚?你以為我就想肥水流到外人田、便宜哪個不知名的毛頭小子黃毛丫頭?我他/媽/的是那種良善之輩嗎!更可氣的是這麽些年你這小混蛋連聲爹都不肯喊,你要是有十九一半的乖巧聽話老子是不是也能多活幾年!”
質辛揉着腦門,被他訓得愣住,想仔細回味回味這話中含義的空檔都沒有,手腕子又被人抓緊快步往回走。
“緞君衡,你發什麽瘋?不喊爹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就那麽欠當爹?”質辛跟着走,抗議聲連連。
“我不欠,我不欠的話養你幹嘛?”氣勢爆棚的市長大人已經毫無形象可言了,揪着“兒子”扔回套房裏,又重重關了門。
質辛都不忍心了,很想說句:緞某你明天看到人家監控錄像裏這段畫面可別後悔。
兩人到了卧室裏緞君衡的臉上仍然不十分好,只是溫馨暧昧的燈光下一張整潔的雙人床,怎麽看違和的氛圍讓他的不友好變得勢單力薄。
質辛懶洋洋掙開他,自己到床上躺好,一條手臂枕在後腦勺下饒有趣味地看他接下來怎麽辦。
那眼神看過去好像緞君衡不是緞君衡,而是一份期盼太久的美味大餐。
緞某心裏抽冷氣啊,這小子才二十歲,自己當年二十歲的時候可不也是動辄就這樣的餓狼眼神,難道真是一家人進一家門麽……
“美味大餐”動手給自己脫衣服。
外套、領帶、襯衣、腰帶、褲子、乃至底褲,一件件從從容容扒下來扔開,那種毫不羞恥、反而為榮的姿态像是篤定了自己絕佳的身材絕不輸場面,又像是從對方漸漸炙熱暗沉的黑眸中讀出太多的信心。
頃刻間赤條條的人走上床,臉上還帶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凝視着對方說:
“質辛,為父欠你的禮物一定要給。”
空氣中有琴弦乍斷的铿锵聲。
四周急速升溫。
又過陣子,回廊上傳來有人忍無可忍地扯着喉嚨嘶喊出聲:
“緞君衡你這個混蛋!你這個僞君子!”
咕咕哝哝幾句含糊的應答,夾雜着不可言說的微妙聲響後,房間內才有漸漸恢複了平靜。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