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博弈
“沙發事件”不久後,绮羅生終于為尖銳的矛盾找到轉化的契機。
表面上沉寂良久、暗地裏持續運作的試驗終于有了突破性進展,盛骅和小律将關鍵解毒劑其中的成分一一羅列出來後,其中罕見的植物提取素的名稱連盛博士也鮮少聽聞。
某日暖冬。
盛骅登門覃思樓。
绮羅生手捧“絨花”笑意相迎。
又在意琦行的注視下坦白:自己回國之初,的确已經通過某種手段取得這株罕見絲絨,據說其中的成分能對PT病毒有克制功效。但一來研究進展沒跟上,空有這株絲絨也無用;二來缺乏數據支持,自己也不願冒然捐出它。
意琦行動容:那時你願意留在國內是為了守着這個寶貝……幫我?
绮羅生點點頭,臉上表情十分誠懇:那幾年我的開銷都是從你名下出的,白吃白喝那麽久也本該想着回報。
“你跟我算這個?”意琦行皺眉。
“必須要算,”绮羅生嘆氣,“不好好清算,又怎麽知道你這些年的付出與心意。”
又哀怨,“誰知道你還弄了那個什麽花海裏的巢穴,這下我再開十家醫館也還不起了。”
意琦行臉色緩和:“那最好,下輩子慢慢還我。”
盛骅摔椅子:“你們有完沒完?”
當然是不能重重摔的,懷裏還捧着多少人羨慕不得的寶貝疙瘩——老家夥樂呵呵回實驗室求證去了。
绮羅生趁熱打鐵道:“小意,我們打個賭吧。”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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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項目倘若能順利拿下,就算解除社會危機功德一件,于人于己皆有不小收益——一留衣那邊的事情就再斟酌斟酌如何?”
“……最後一句跟前面有因果關系麽?”意琦行忍不住道。
“當然有,”绮羅生正色道,“老天這麽幫你,也該有人幫幫他。”
意琦行不言語。
“還是你覺得其實“不支持”才算是幫了一留衣……”哆哆嗦嗦把這句話說出來,想象着朝天驕粉面含威的殺氣,绮羅生噤聲。
意琦行眼睛亮了亮,露出種向“真言英雄”表述傾慕的眼神。
原來如此——
在意琦行心裏執意反對的理由竟是:自家大姐是“不被看好”的那個。縱觀朝天驕自小到大堪稱“彪悍”二字的情史,愛時濃烈分時決然,從不拖泥帶水。向來我行我素的性格讓她一路勇者無懼,世人多為情傷為情苦,朝天驕多“使”人為情傷為情苦。
反觀落拓才子一留衣:唯一能端上臺面的戀情莫過于那段夭折的婚姻,是否走出打擊陰影尚在未知之天。
二人差距之大堪稱雲泥有別,一留衣落進誰手裏都好像比落進朝天驕手裏強許多倍。
“這個嘛,”绮羅生又思索了陣說,“感情的事總歸是他們二人更有發言權,不如聽聽看當事人怎麽說。”
“當事人”濟濟滿堂。
覃思樓的會客廳難得充滿硝煙彌漫的炮火味,以至于每個人手裏捧的茶滋味各不相同。
事發後,一留衣還是首次硬着頭皮現身在意琦行面前,為表重視,從來都放蕩不羁的浪子穿着筆挺的禮服、手持香槟而來,通身的派頭像極了舊派的貴族紳士。在他身邊的朝天驕雖然臨近産期卻不改奢華作風,量身定做的禮裙貼着凸凹的身材輪廓寫意,興許是人類對繁衍生命敬畏的天性如此,惹眼的腹部反而令人倍感養眼舒适。
信號彈的威力連意琦行都了然于胸:朝天驕退步至最後底線。
四個人兩兩面對而坐,绮羅生心裏萌生了個相當古怪的主意:不如讓朝天驕同意他跟意琦行在一起,交換意琦行同意對方二人。
兩不虧,人間美滿。
但念頭也不過閃閃就過去,依着他姐弟二人的性格極有可能是兩方都談崩了誰也不鳥誰。
氣場持續比拼中,意琦行拿出這幾年身為老總和權威教授的所有威儀決意血戰到底,盡收眼底的朝天驕面上冷笑不止,犀利的眸子不時在他臉上掃過。
等了一會,手裏的茶喝掉大半,朝天驕把杯子放下,又擡眼制止住绮羅生想起身續杯的動作,舒舒服服靠在椅背上看對面的面癱弟弟,那長指甲敲在椅子把手上簡直像彈奏着輕松暢快的鋼琴曲。
意家長幼有序的規矩不可偏廢。
意琦行默然起身,親手奉香茗。
朝天驕大度容人,優雅地接了抿口。
一來一往間意琦行便落盡了下風,氣場較量以“慘敗”告終。
“小意。”朝天驕又開口,第二戰打響。
绮羅生和一留衣本以為她有長篇大論的道理和說辭,各種威逼利誘手段殘忍無良也不為過,誰知道等了半晌,大姐就僅僅喊了聲便不再說什麽。
——只是她都喚到對方頭上了,意琦行不作回應未免太不像回事。
怎麽回應?
“嗯”,“啊”,“幹嘛”,“咩”,都不是拿來這種場合用的。
意琦行咬碎鋼牙,應聲:“姐。”
戰敗撤軍的號角再次吹得響亮,绮羅生和一留衣雙雙掩面。
“唔,”朝天驕滿意地點點頭,道,“認我這個長姐就算識大體,今天長姐就開天窗說亮話讓你們聽聽。我惦記小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以往緣分未到不可強求,但如今,他既是我朝天驕的未婚夫也是我肚子裏孩兒的親爹,往後,你那聲姐夫也別想躲不過去。”
聽到這裏,绮羅生忍不住擡眼看“姐夫”,“姐夫”報以羞赧一笑。
再接着,朝天驕的話就讓衆人頗感意外了。
朝天驕道:“小意,你心裏袒護小留更多也是兄弟情誼無可厚非,但凡事終有例外,我們走到結婚這步也是慎之又慎的決定。”
意琦行接口:“自你回國到,還不到兩個月的時間。”
“我們認識的夠久,了解也夠多。”
“正是因為足夠了解……”意琦行頓了頓,沒有接着說完。
“怎樣?我配不上他?”朝天驕怒。
“合易分難。”意琦行雙手交握,從容迎視。
“哦,是嗎?我一個女人帶着孩子還有不争氣的弟弟确實難。”
“您坐擁意家億萬家財。”
“我還年老色衰呢。”
“‘上邪’在全球的擴展加快,我決定把禦宇生物公司的股份轉出百分之四十到小宇名下,也就是重歸‘上邪’集團。”
“……”
“外加未來五年紅利的一半。”
“什麽意思?”朝天驕終于變了臉色。
“大姐,您也是個生意人。”
“……意琦行!”
這次發飙的是一留衣,本來他聽着聽着好像兩人讨論的重點變成“朝天驕配不上他”,已經足夠詫異,到後來意琦行竟然玩金錢交易這麽老套的招數,實在太不像話!
一留衣驀然站起身,臉上結三九天寒冰。
意琦行也站起來,手插在兜裏,心情複雜地看着他。
千鈞一發時刻,唯剩一人可挽狂瀾。
绮羅生見孕婦臉色不佳,以醫生凜然不可侵犯的姿态“建議”兩個人回避,自己則過來安撫朝天驕的心情。
意琦行心中早有分寸,見狀便不再争執下去,轉身上了樓。
一留衣則擔憂地握住“未婚妻”的雙手。
“去吧,我沒事。”朝天驕沖他疲憊地笑笑。
強大的人偶爾示弱總能引來更多的同情感,圍觀的醫生覺得心裏的天秤再次傾斜向“愛情必勝團隊”。
陪着朝天驕又坐了會,順便聊了聊胎動的情況岔開話題,朝天驕的臉色慢慢好轉。
本來在她心裏想做什麽事情,這些弟弟們的建議又怎麽會足夠重要?
若不是一留衣跟他們兩個關系過于親密,自己怎麽也不會忍着這口氣參與“三堂會審”,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有家族幹涉婚姻的怪事發生……
想到這裏,拍拍绮羅生的肩頭說:“将來你結婚,大姐絕對挺你。”
绮羅生心道:呵呵呵,未必然。
點頭後忍不住問:“那小意結婚呢?”
“他啊,”朝天驕餘怒在心頭,想了想說,“一直呆在這裏的話,不好結。”
“嗯?”
朝天驕面上微嘲:“這小子真以為能瞞得住我,那年他相好的師弟都找到家裏去了……”說着看到绮羅生變了臉色,“哎呀”聲道,“他跟你這麽親近,也沒跟你坦白?”
“不,他跟我說了。”绮羅生忙道,心裏卻各種滋味翻湧滾滾。
“對嘛,都是一家人又何必。”朝天驕微笑。
見她說得坦坦蕩蕩,绮羅生忽然心生慚愧,鼓足了勇氣道:“姐,其實我跟小意……”
話還沒說完,就見樓上的兩個人又閃耀十足地緩緩走了下來:一留衣榮獲“青眼窩”一枚;意琦行嘴角挂着血腫。
除此之外,兩人的神情像是都輕松不少,分手之刻還彼此毫無敵意地互視。
頗有“一笑泯恩仇”的情懷。
朝天驕:“……這就算結了?”
一留衣捂着胸口苦笑:“其實還有許多內傷。”
朝天驕笑:“這還差不多,像我的男人!”
準夫婦二人手挽手離去。
一周後,兩人結婚手續完善;又三周,朝天驕産下雙胞胎兩個女兒,取名待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