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少年舊夢和醉後朗月(上)
高中時代于林聽溪而言,是規規矩矩的灰色正方體,裏面盛放着他平淡的生活。
在別人揮灑青春的汗水,在白紙上塗下彩色的痕跡時,他是人群中唯一的灰色。他在學校沒有朋友,只知道學習。不上學的時候,他能一個人在家裏看上一天的電視。屏幕發出的光刺眼,卻是昏暗房間裏的唯一光源。
父母每個月會形式化地打電話過來問他的情況。他們在外國工作,和他的弟弟一起生活,無暇把寵愛郵寄到他身邊。
高二選擇進藝術班,是出于林聽溪對演員夢想的追求,更帶着一份叛逆,他心裏隐隐期待着父母會不支持自己,和自己打電話時多談幾句。
可他們只有一句知道了,只在客套結尾的時候,問他需不需要多一點生活費。
“不用了。”他挂斷了電話。
為什麽沒有早點明白呢,患有社交障礙症的自己,被父母抛棄在國內,無論做什麽事,都不會得到重視。
班裏有不少看他不順眼的學生,起因是他拒絕考試幫他們作弊,下了課,那幾個人就晃悠悠地走到他座位旁邊,刻意地把水灑在他桌子上,撞掉他的書,“反正做什麽,這個啞巴都不會反抗。”他們肆無忌憚。
他保持沉默,看不下去的同桌偷偷去找了老師。
高考前一天,放學的路上,他被那幾人堵在牆角,滾燙的煙頭戳在他的手腕上。
錐心的疼。
他進了醫院,錯過了人生第一次轉折點。
零零星星幾個同學組織了來看他,傷他的人沒有受到任何處罰,他們的父母賠了他一大筆錢,又出了錢送自己的孩子出國留學。
父母沒有回來。他們簡單問了理由和如何處理的。
就算,他的手差點廢了,這都沒有彼時正發着高燒的弟弟重要。
“辭早,你是個大孩子了,我們沒法飛回來陪你,你得懂事點,早點學會處理好人際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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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沒有感受到太多悲傷。
也再也不會期望什麽。
第二年,江則晚來到他的正方體世界裏,将空間延伸開,狹小逼仄的房間裏第一次透進了太陽的光線。
江則晚跟在班主任後面,一臉桀骜不馴,從後排往前,領導般掃視了一圈班級。最後,他的視線留在唯一一個沒有看他在低頭寫作業的林聽溪的身上。
小江對這個不愛說話、手上還綁着繃帶的新同學充滿了好奇。
他問了問周圍的同學,只得到了林聽溪是複讀生的信息。
難道他是一位冷酷的殺手大佬?中二病的江則晚思考道。
直到一天,江則晚跟着林聽溪進了一間畫室,看到林聽溪拿起了一把美工刀,往自己的動脈上劃去。(沙雕小說狗血設定所需,請勿模仿)
手上傳來一陣疼痛,林聽溪摸了摸手上戴的翡翠佛珠。
每當結束工作後,他才會戴上它,剛好擋住手腕上的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疤,沁涼溫潤的觸感令他安心。
那次自殘,他的确是帶着尋死的心。
江則晚沖了進去,對林聽溪劈頭一陣罵,把他抱起來就往醫務室跑。
所幸林聽溪沒來得及割太深,處理好傷口後江則晚松了口氣,林聽溪卻像個沒事人一樣,臉上還帶着遺憾。江則晚在心裏吐槽,這個人對自己都能這麽狠,對別人得狠成什麽樣?
不行不行,我可是要成為校霸的男人。江則晚決定好好看着林聽溪,不能讓這個人成為自己校霸之路上的障礙!
放學後,江則晚以此事威脅林聽溪當自己的小弟,卻不知道林聽溪比自己大兩歲。
“其實我無所謂你告不告我家長。”林聽溪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你就裝吧,我不管,我救了你,以後你必須跟着我。”江則晚得知林聽溪成績很好後,篤定地以為對方一定會害怕父母的管教。
不管江則晚怎麽逗他,林聽溪都不理,目不斜視地走着。
遠遠地,一個戴着墨鏡的人沖林聽溪揮手:“大學霸,好久不見啊。”
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聽過那個人的聲音了,林聽溪心裏一寒,他低聲對身邊的人說:“大哥。”
“嗯?”江則晚愣了。
“你先走吧,我和這個人談點事。”
樓上傳來的裝修聲拉回了林聽溪的思緒。
他打開手機看了看微信最新彈出來的未讀消息,明天所有人的戲份都結束了,劇組群裏大家正鬧着要組織一次大聚餐。
他沒有在群裏發言的習慣,從來都是默默地看一看,沒想到平時關系不錯的幾個演員包括劉明途還特地私聊問他明天去不去。
“會去的,謝謝關心。”林聽溪禮貌地一一回複過去。
林聽溪關掉了電視,把遙控器收好放在小盒子裏。
他小心翼翼地觸上旁邊的相框,照片上的兩個少年在陽光下開心地笑着,美好得像一場夢。
好像一不小心,就會從夢中驚醒,那種失去最珍惜的人的痛,他不想再體驗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