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霧谷(九)
薛雲誠這個家夥太沒腦,直接就把沈星文叫了過來,一路上四個人都坐在一起,紀澤也不好說什麽,只閉着眼睛裝睡覺。
靈均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像是要在他身上盯出一個洞來,紀澤就當沒有看到,翹着腿一晃一晃的,如果不看他皺着的眉頭,倒像是出去游玩的一樣。
薛雲誠就是個嘴上閑不住的,一直在那邊小聲的和沈星文嘀咕着什麽,弄得紀澤很想過去敲他兩下。
他心裏焦灼,看什麽都不大順眼,幸好時間不長,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被靈均輕輕推醒才發現已經到了。
那個地方有些偏僻,下了飛機之後還要再坐車過去,但是紀澤對這裏比H市還要熟,自然是沒什麽問題的。四個人輕車熟路地到了紙條上寫的地方,紀澤本來還想去于洋霆失蹤的地方再看看,但是看薛雲誠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決定先找個地方落腳。
反正他已經去找了好多次了,如果真是有什麽線索的話,他早就應該發現了,況且……如果假鄭乾背後的主人真的想要透露什麽給他們知道,早去晚去都能找到的。
薛家的人果然迅速,他們在那裏不過待了一晚上,需要的東西就送到了門口。出于上次在苗王墓中得到的教訓,這次他們帶足了彈藥,雖然槍對于雨林裏的某些蟲子來說根本就是擺設,但是與那些蟲子比起來,最為棘手卻是敵人。
拿到東西之後,他們當即決定去那個地方看一看,紀澤暗中警告薛雲誠離沈星文遠一些,不過……他看着和沈星文湊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什麽的家夥,覺得自己真是白操心了。
現在正是夏天将過未過之時,雨季還沒有過去,空氣當中帶着濃重的水汽,腳下随便都能踩出一汪水來。其實現在并不是去雨林裏的好時候,裏面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就踩那個沼澤裏去了,天氣又正濕熱,裏面的蟲蛇恐怕多如牛毛。
衆人下了車,到了這裏已經不算是有路了,再往裏也開不進去了,他們也是仗着越野車底盤高,一路壓過繁密的草木開過來的,甫一落腳,就覺得全身都跟浸在了水裏一般,潮濕而又黏膩,從腳趾頭到頭發尖都開始不舒服起來了。
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面走了一段不短的路,才到了那個地方。
這地方說不上有什麽奇特的地方,大約是處于雨林和平原的交界處,樹木不算密集,再往裏就是連路都找不出來的熱帶雨林,往外卻是一片康莊大道,腳下是瘋長的野草還有樹木巨大的根,一個不留神就得被絆一個跟頭。
紀澤往前疾走了幾步,站在了一株巨大的樹背後。這樹葉不知活了多少年了,上面密密麻麻的氣根垂落下來,幾乎要障住人的眼睛,只露出了一小片紀澤的衣角來。
倏忽之間像是要就這麽消失了一般,靈均心裏一緊,也跟着走過去站在了他的身邊。
“當時他就站在這裏,好像是發現了什麽東西,招手讓我過來,但是等我走過來之後他臉上的表情一下就變了,似乎是看見了什麽恐怖的東西一般,一邊叫我快走一邊往外逃。”他當時反應很快,轉身就跑,但是那東西的速度很快,紀澤只聽見了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吱嘎聲,然後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什麽東西逼近了,然後于洋霆就把他推開了,等他轉過身來,于洋霆已經不見了。
毫無痕跡,就像是突然之間人間蒸發了一般。
薛雲誠也走了過來,端詳了半天,還想伸手在樹幹上去摸一摸,被沈星文一把拍了下來。
他抱着被打痛的手轉頭看沈星文,那個人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面無表情的把手上的劍抽了出來。這樹大得幾個人都環抱不過來,樹皮上的褶皺就跟老人額頭上的皺紋一般,透出一股沉重的年代感來。
也是薛雲誠這個沒心肺的敢伸手去摸,上面不知道住了多少種品種的蟲子。他心裏有些懷疑這個家夥以前真的是做特種兵的嗎?心眼都粗成這樣了,沒有壯烈了也不知是祖上積了多少德。
他小心翼翼地拿劍在樹皮上刮了兩下,上面與樹皮顏色幾乎融為一體的小蟲就刷拉拉地掉了下來,像是敷在上面的細沙。
薛雲誠退了一步,龇牙咧嘴道:“靠,于洋霆那家夥就是被這吓着了?”
紀澤皺着眉沒有說話,他還在那邊念叨,“平時沒看出來他小子是個這麽沒膽兒的人啊,哈哈,等他回來之後老子要好好笑笑他。”
他雖然嘴上說得輕松,但是臉上的表情可是一點也沒有放松的樣子,雙眼一直緊緊地盯着沈星文的劍尖,仿佛是要透過那道冷冷的劍光看出什麽來似的。
沈星文用力往裏面插-進去了一些,露出被裹在樹皮裏面白生生的樹幹來,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才搖了搖頭,“不是空的,而且剛才那些小蟲子只是寄生在這樹上的,無毒,也沒有什麽威脅性。”
給他們開車來的司機是薛家的人,也是個兵哥哥,長得高高大大的,看上去頗有幾分震懾力,此時卻抱着手臂摩擦了一下,他覺得好像忽然有點冷。
今天難得的并沒有下雨,透過不甚密集的樹木看出去還能看到金色的陽光,地上的水窪反着光,明晃晃的。
他把手放下來,他家的小少爺都還站在這兒呢,他一個大老爺們做出一副怕冷的樣子實在是不像話。
一滴水落到了他的臉上,他詫異地擡了一下頭,下雨了?不會吧,明明還出着大太陽啊。
水滴漸漸密集起來,沒一會兒,周圍就全是“沙沙”的水聲了,水滴大滴大滴地落下來,将沒有防備的衆人澆了個透心涼。
司機正想說先回車裏避一下,就看見他家小少爺突然把槍口對準了他。不止薛雲誠,所有人都齊刷刷的把槍口指向了他,他瞬間冷汗就下來了,手一動就要往腰上摸。
薛雲誠大聲喝住他,“別動!”
他僵硬地立着,手放在腰側一動也不敢動,看上去就像是被按了暫停鍵的木偶。
那“雨”只下了一陣就停了,水滴稀稀落落地滴在他的臉上,有些癢,和着他額頭上的冷汗順着臉頰往下流。就在剛才那一陣“雨”的時間裏,有什麽東西摸到他的身後來了,但是他卻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身後一點動靜都沒有,除了淅淅瀝瀝的水滴聲。
薛雲誠就像是突然之間換了一個靈魂似的,一點也沒有剛才那副蠢樣,沉穩地端着槍,眼神霎時銳利起來。
靈均身體站得筆直,隐隐地把紀澤護在背後,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着司機背後的東西。
紀澤在心裏啐了一聲,覺得他們真是和這東西有緣,之前在苗王墓裏碰到一只,現在在這裏又碰上一只。那是一條身軀粗似酒桶的巨蛇,大半的身體都纏在樹枝上,看不分明,蛇首懸在半空之中,一張巨大的蛇吻落在司機的頭頂上,只要一張口就能收去這條命。
這東西身體太大了,一槍根本就打不死,要是讓它吃痛了,那站在它嘴下的司機瞬間就得被它扇飛。更何況,誰知道這家夥是不是跟苗王墓裏面的那個一個品種的,連子彈都打不進去,他們這裏可沒有一個可以平手把巨蛇撕爛的苗王在。
紀澤用餘光瞄了靈均一眼,這個人……
從在苗王墓裏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人就是個冷血冷情的人,也不知道會不會為了不相關的人動手。但是現在根本就沒有那麽多的時間讓他來考慮這些,那條巨蛇吐着信子,巨大的蛇吻裏口涎直往下流,似乎是要忍不住了。
它巨大的身軀一動,樹葉上面的水滴就“沙拉拉”的直往下掉,薛雲誠大吼一聲,“跑!”手下毫不猶豫地開了槍。
薛家的司機早就收到了他的暗號,就等着他一聲令下,聞聲悶頭就往前跑。
那巨蛇被密集的火力沖得往上揚了一下,而且在場的這幾個人無人不是槍法奇準,就算是被落下來的雨點影響了一點準頭,也還是有好幾槍打中了它的眼睛。
顯然它并沒有它親戚那樣逆天的防禦力,瞬間吃痛,巨大的身軀都蜷縮了一下,往樹冠上面縮回了一點,水滴“簌簌”的又是一陣落。
司機脫離了巨蛇的攻擊範圍之後立刻從腰上摸出槍來,“啪啪啪啪”就送了它幾梭子子彈,這醜東西,居然敢在他頭上動土,不要命了是不是?
巨蛇被密集的子彈壓得不敢冒出頭來,直到他們把槍膛裏的子彈打完了,那蛇才“嘶嘶”的又探出了頭來,蜿蜒着身子要往下撲。
薛雲誠把劍在手上比劃了一下,轉身對紀澤眨了眨眼睛,既然這蛇并不是刀槍不入的,那麽就沒有什麽好怕的了。
紀澤手上飛快,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将子彈重新上好,準備掩護薛雲誠。
靈均皺了皺眉,看着他和薛雲誠眉來眼去有點吃味,他按下紀澤的手,上前一步,不知怎麽就把薛雲誠手裏的劍給順了過來,拿在手上适應了一下,覺得還是以前紀澤的那把用着順手一些。
薛雲誠愣了一下,看着沖上去的靈均,眨了眨眼睛,又看向了紀澤,某人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不過……他眯了眯眼睛,當初于洋霆是看見了這條蛇?如果真是這樣,那麽當時他一轉身于洋霆就不見了,是被這條巨蛇給吞了?
那為什麽巨蛇放過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