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沈煙柔想起來了,自己曾是侍奉王母娘娘的天界仙女,名喚煙霞。因對人間充滿好奇和向往,某天私自下凡游歷,不意遇到一只兇殘的狼妖,對方欲奪取她的仙元以增進修為。
她拼力與狼妖大戰一場,後來雖然殺死了狼妖,自己卻也身受重傷。幸虧一名上京趕考的韓姓書生發現了渾身是血倒在山林外的她,将她背到附近的村鎮,幾乎花光了所有的盤纏延請大夫為她醫治,救回了她的命。
在被韓生悉心照料的那段時時,她與對方互生情愫,許下終身,韓生還把自己的家傳玉佩送給她作為定情信物。傷好之好她就立刻返回天庭禀明王母,請求王母允她留在人間,與韓生結成百年之好。
可是王母不僅駁回了她的請求,還禁了她的足,不許她再私自下凡。天上一日,地下一年,過了數日她實在放不下韓生,趁着王母外出前往西天赴宴,再次偷偷來到人間。
可憐韓生候她七年不至,飽受情傷困擾,又意外生了大病,久治不愈,已病入膏肓,人間藥石罔效。她心急如焚地返回天界,再次向王母乞求,懷着一線希望期盼王母能夠賜她一枚千年紫芝去救韓生。
然而她再次遭到了拒絕,并為王母所厭棄。
萬般無奈之下,她只得铤而走險,潛入王母的靈植園盜取紫芝,不料卻被守園的土地公察覺,只得匆匆逃離,慌亂間卻遺失了韓生贈她的那枚玉佩。
出逃途中,她偶遇了飛升成仙才不久的玉霖真人,想去對方府上暫避一時,本來已經取得了玉霖的同情與許可,卻被半路殺出來的青時神君攔了下來。
青時神君性情怪異,鐵石心腸,對她殊無半點憐憫之心,而原本打算庇護她的玉霖真人也改了主意。在兩名上仙面前她根本無法脫身,于是就被追趕而至的天兵捉了回去。
無論是王母娘娘、園中土地,還是糾察靈官、執法天兵,都對她的冤屈和苦楚置若罔聞,其他不相幹的仙人則只會拿她和凡人私、通之事當作閑暇無聊時的談資。
最終她被判以重刑,仗責三十後被逐出天庭,打落凡塵,永失仙籍,而那個時候韓生早已病故,化為一抔黃土。
成為凡人後她遺忘了前塵往事,在人間渾渾噩噩地過了一世又一世,直到今晚遇到玉霖,那些千年以前充滿辛酸苦痛、不堪回首的記憶才如潮水一般湧進她現在這具軀殼裏,歷歷在目。
走着走着沈煙柔流出淚來,緊握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數道血痕。
她恨那個表面看上去花團錦簇一派詳和、實則虛僞殘酷等級森嚴的天庭,恨那些冷漠無情高坐雲端的上神大仙們!
她傷心,她憤懑,她不甘!她要為自己和韓生報仇!
可是她如今只是一個如同蝼蟻般的普通凡人,上不了天庭,對那些法力無邊的神仙們更是無能為力,然而玉霖的出現卻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轉機!
沈煙柔歷經數世變遷面目已然發生了不小的改變,而成為凡人的玉霖仍然是那副修眉鳳眼的俊秀模樣,但卻似乎完全不記得她這個曾經的煙霞仙子了,那她要複仇的不可能就變成了可能,這一定是老天爺可憐她,特意給她的機會!
平心而論,玉霖當初并沒有對不起她,但誰讓他和青時神君的關系非同一般呢。愛屋及烏,恨一個人那就連他養的狗都會覺得面目可憎。
她原本有機會逃過一劫的,只要躲過那波天兵,她就從守衛最薄弱的東天門潛下凡間藏起來。王母娘娘的靈植園中各種奇花異草多如牛毛,丢了一株紫芝其實無關痛癢。何況她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女,料想王母不會為了她而大動幹戈,再派天兵到人間去捉拿她。
可是這一線生機被不知道從哪裏突然冒出來的青時神君掐斷了,這讓她如何不恨!
青時神君素來誰都瞧不上眼,唯獨對玉霖真人格外看顧,要說他們倆之間沒什麽,打死她都不相信。
沈煙柔不知道玉霖身為上仙為什麽也會下凡歷劫,或許和自己當初一樣觸犯了天條被貶下人間。不過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按照天界的規律,與玉霖牽絆極深的青時神君極有可能也來了人間,那麽她就可以順藤摸瓜,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了!
哭着哭着沈煙柔又笑了起來,掏出紙巾擦幹眼淚,就着街邊店鋪透出來的光仔細地給自己補了妝,鏡子裏的她重新變得光彩照人。
半個小時後,她折返回迎春巷,拍響了仙臺私房菜館木門上的鐵環。
一時無人應答,她就耐心地一直拍。如果玉霖出去了,那她今晚就算不睡,也會在這裏一直等。
隔壁小賣部出來一個大媽,懷裏抱着一只胖成球的橘貓,熱心地說:“姑娘,他們家不做夜宵,晚上十點就關門了。”
沈煙柔客氣道:“謝謝,我不是來吃夜宵的,我找他們玉老板有點事。”
大媽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眼睛裏霎時迸出八卦的精光:“有事?什麽事啊?”
“我晚上在這裏吃過飯,有東西落在他家了。”沈煙柔答道,“玉老板出去了嗎?”
大媽一臉篤定地說:“沒,我一直在店裏,他要是出去了我肯定知道。玉霖那孩子可規矩了,晚上從來不外出,不像有些年輕人,天天往外跑,整夜不着家。”
沈煙柔微微一笑:“那真難得。”
大媽愈發熱情:“是啊,他這會兒估計在後院屋裏,一時沒聽到,要不要我替你喊一聲?”
沈煙柔說:“不用了,您去忙吧。”
正好有人進了小賣部,大媽趕緊回去招呼,沈煙柔就繼續敲門。
這個時候已經過了十點半,趙海昌和周嬸他們都下班走人了,玉霖正在屋裏躺在竹椅上玩手機游戲,大白蛋擱在旁邊的床沿上。一局結束後他才隐隐聽到前院傳來的拍門聲,就放下手機趿拉着人字拖去了前面。
奇怪,這麽晚了,早過了營業時間,誰會找上門來?
“來了。”玉霖把門打開,意外地發現外面是個時尚靓麗身材窈窕的年輕姑娘,看上去有些許眼熟,似乎曾經在哪裏見過一般,就道:“小姐,請問有什麽事嗎?”
沈煙柔撥了一下自己垂在肩頭的秀發,露出左耳上戴着的一只鑲着珍珠的耳環,和空空的右耳垂,懇切地說:“玉老板,我叫沈煙柔,不好意思這麽晚還來打擾你。是這樣的,今晚馬鵬程馬經理請我在你們這兒吃過飯,就坐在走廊裏面第一桌,回去以後我發現耳環少了一只,不知道是不是落在你院子裏了。這副耳環是我去世的母親生前送給我的,對我來說很重要,所以我有點着急,就過來問一問。”
玉霖不知道誰是馬鵬程,但沈煙柔說得這麽具體,那肯定是今晚來過的客人,不過周嬸打掃完衛生并沒有報告發現客人遺落的什麽東西,有可能是沒注意到,就側身把門讓開,說:“店裏的員工沒看到,要不你進來找找看吧。”
“謝謝。”沈煙柔踩着高跟鞋風姿綽約地進了院子。
玉霖把走廊和院子裏的燈都打開,沈煙柔直奔走廊最裏面的一張八仙桌,先在青石磚地上看了一圈沒發現,然後到旁邊院子裏的草地上找。
玉霖見她穿着高跟鞋和套裙不大方便,就幫着一起找。
過了片刻,他眼尖地看到臺階下的一個草窩裏微光一閃,彎腰扒開一瞧,果然是一只珍珠耳環,和沈煙柔左耳那只一模一樣。
玉霖撿起耳環,說:“沈小姐,找到了。”
“就是這一只,太感謝了!”沈煙柔欣喜地接過耳環戴回右耳,光潔圓潤的珍珠襯着她姣好的容貌,彼此相得益彰。
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又來了,玉霖不禁疑惑道:“沈小姐,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沈煙柔微微側着頭,露出一個甜美動人的笑容:“我也這麽覺得,這說明我們有緣啊,要不加個微信吧,以後方便聯系。”
沒有人能夠拒絕這樣一個大方漂亮的姑娘,玉霖就和她互相加了好友,看時間不早了,出于安全考慮,就道:“快十一點了,你家住在哪裏?我送你回去吧。”
沈煙柔原本沒打算這麽快就離開,但玉霖既然這麽說了,她也不好賴着不走,就客氣了一下:“不用了,太麻煩你了,我住在錦繡家園,這個點不會堵車,打個車二十多分鐘就到了。”
玉霖堅持道:“不麻煩,還是我送你吧,你等我一下,我回房拿車鑰匙。”
沈煙柔從善如流:“好,那就多謝玉老板了。”
玉霖回到後院,一進門剛好聽到桌子上的手機叮咚一聲。
【警告:您的愛蛋被您冷落了半天,孵化時間延長3小時,請及時給予安撫。[蛋蛋哭泣.jpg]】
靠,哪裏半天,才十幾分鐘好不好,這破蛋真是比小嬰兒還要讓人不省心。
玉霖對APP的這套流程已經十分熟悉了,當即把床邊的大白蛋拿起來,上手就是啪啪啪幾下,幹脆利落地“安撫”了一頓。
于是延長的3小時又補回來了。
想着自己送沈煙柔回家,一來一回差不多要一個小時,玉霖拿了車鑰匙後就挎上布包,把大白蛋和手機一起裝進去,省得回來還得費勁安撫。
作者有話要說: 周日愉快,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