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等楊警官匆匆離開後，沈煙柔無助地看向玉霖：“你相信我說的話嗎？”
玉霖肯定地說：“相信。”
如果他只是普通人，說不得也會持懷疑态度。可他上輩子是仙人，現在兜裏還揣着一只小龍崽，都是不合常理的存在，所以沈煙柔說看到了人面鷹也不算荒誕無稽之談。
不過沈煙柔作為一個普通人，遇到妖怪還能保持這樣理智的狀态，倒是十分難得。
聽到那兩個字，沈煙柔不禁百感交集，這個世界上唯一會相信她的人或許只有玉霖了。心裏一時充斥着無數複雜的情緒，再不找個出口就要爆炸了，忍不住低聲道：“玉霖真人，你還記得煙霞仙子嗎？”
玉霖聞言一震，“真人”這個稱號實在久違了，是他上輩子在天界的封號，這輩子才剛剛覺醒兩個月，根本沒跟任何人說過，沈煙柔怎麽會知道？
至于煙霞仙子，得到大白蛋的當晚他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初入天界時無意中被卷入了一樁紫芝盜竊案……
沈煙柔直截了當地說：“看樣子真人還記得，我就是曾經的煙霞仙子，只不過被貶下凡塵後在人間經歷十餘世，相貌與當年在天界時不一樣了。”
玉霖一時間心裏五味雜陳：“當年那件事我沒想到後果會那麽嚴重，你……在人間這麽多年還好吧？”
難怪一個多月前他從第一眼看到沈煙柔的時候就隐隐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真的是千年前的故人。
“不怎麽好，不過苦難的時候都過去了，現在的人間比天界還自由一些，沒有那麽多森嚴的規矩。”沈煙柔勉強笑道，“玉霖，當年是我出于私心利用了你，不瞞你說，文朗就是當年與我有過婚約的凡人韓郎。我有一次下凡時被狼妖所傷，是韓郎救了我，後來他身患不治之症，我向王母懇求賜一枚千年紫芝救韓郎一命，卻遭到王母拒絕，不得以我才冒險竊取紫芝，然而沒能成功，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一個多月前我去仙臺吃飯，看到你的時候忽然覺醒了曾為煙霞仙子的記憶，我心裏悲憤又甘，懷着報複的心理接近你。但後來在和你的相處過程中我漸漸醒悟過來韓郎的事跟你其實并沒有關系，是我自己過于偏執，鑽了牛角尖，還連累了你，真的很抱歉。”
原來如此。玉霖總算知道了那樁舊案的來籠去脈，想起那些前塵往事也十分感慨。
當年因卷入靈芝被竊案而遭到禁足時，他的确對煙霞仙子的所做所為感到些許不滿，但時日長了也就淡忘了，而且自己遭受的懲罰與煙霞仙子和韓郎的悲慘遭遇相比根本算不了什麽，便大度道：“我接受你的道歉，那件事都已經過了上千年了，現在你也并沒有給我造成什麽損失，不必過于自責。”
沈煙柔眼中淚光閃爍：“謝謝你，玉霖……”
話還沒說完，玉霖風衣口袋裏的小龍崽似乎不耐煩了，伸出小腦袋來叫了一聲：“啾！”
沈煙柔心裏打了個突，下意識地後退一步，玉霖半夜出門還帶着自己養的綠鬣蜥，這也太寵了吧。
玉霖把小龍崽拿出來，安撫性地摸了摸：“乖，別鬧，爸爸一會兒帶你回家。”
小龍崽安靜下來，不過對沈煙柔的态度仍然不怎麽友好，不怎麽高興地盯着她。
沈煙柔此刻挂念韓文朗的安危，沒空計較一只寵物對自己的态度，惴惴不安地說：“玉霖，現在文朗被人面鷹抓走了怎麽辦？那只人面鷹為什麽要抓他？要是他再次遭遇不測，那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玉霖也覺得眼下這件事十分棘手，他和沈煙柔現在都沒有法術，對妖怪無能為力，只能安慰道：“此一時彼一時，既然你們再次相遇，說明冥冥中自有天意。人面鷹剛才沒有馬上傷害韓文朗，只是把他抓走了，說明另有目的，他暫時應該沒有性命之攸，現在科技發達，警察一定會盡力營救他的。你別想太多，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有情況就随時跟我聯系。”
他溫和而又鎮定的語氣有效地緩解了沈煙柔的焦慮情緒，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玉霖把小龍崽放回口袋，然後送沈煙柔回了錦繡家園。他的車還停在街心公園外面的停車場裏，從錦繡家園出來後就步行回去取車。
這個時候已經過了12點，公園附近一個人都沒有，唯獨玉霖一個人的身影被路燈拉得老長。
再次經過沈煙柔和韓文朗遇襲的那條人行步道時，一陣夜風拂過，路邊一棵高大的梧桐樹簌簌落下幾片葉子，中間夾雜着一根黑灰色的羽毛，晃晃悠悠地從玉霖眼前飄過，他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了羽毛。
這根羽毛至少有十五公分長，帶着一股難聞的腥氣，根據尺寸推斷不會是從鴿子喜鵲等小型鳥類身上掉下來的，應該屬于某種大型禽類。
玉霖忽然想到一種可能，難道這是人面鷹掉落的羽毛？那要不要交給警察檢驗分析，讓他們去追蹤人面鷹的去向？
這時，揣在口袋裏的小龍崽突然鑽了出來，扒着他的風衣外套噌噌往上爬。
玉霖的思路被打斷，用另一只手拿起小龍崽，問道：“又怎麽了？”
小龍崽聳了聳鼻子，嫌棄地朝他右手上的那根羽毛噴了一口氣，随後擡起腦袋朝四周張望了一圈，片刻後從他手上跳到草地上，往前爬了幾步。
玉霖奇怪道：“崽崽，你要幹什麽？”
小龍崽擡頭看他一眼，繼續往某個方向爬去。
“等等，你要去哪裏？”玉霖追上前去，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人面鷹是不是在東南方向？你要去找它？”
小龍崽：“啾！”
這是個肯定的答複。
玉霖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轉而又覺得必然如此，小龍崽似乎并不怕人面鷹，也知道要去哪裏找那只妖怪。
他頓時激動起來，上輩子降妖除魔的熱血在胸中沸騰，此情此景自己如何能夠置身事外，于是蹲下來摸了摸小龍崽的腦袋，說：“崽崽，你指路，爸爸開車跟你一起去！”
不知道韓文朗是否還活着，假如活着，自己去了也能幫忙救人，否則就算小龍崽鬥得過人面鷹，也沒法搬動一個昏迷的成年人。
小龍崽猶豫了一下，随後跳回他手掌上，這表示它同意了。
玉霖立即帶着小龍崽快步到停車場取了車，離開公園，往雲城的東南方向駛去。
他把車窗打開了一條縫，小龍崽就蹲在車頭的中控臺上，一雙龍瞳炯炯有神地盯着前方。
玉霖說：“崽崽，要往哪條路走你給爸爸提個醒。”
小龍崽沖他搖了搖細長的小尾巴，示意明白，接下來出現岔道的時候就用自己的尾巴尖向玉霖發出指示，向左轉就扭向左，右轉就向右揮揮，就像個電子導航玩偶一樣。
玉霖禁不住再一次感嘆小家夥真是太有靈性了，不愧是自己養的寵物！
一個小時後城市的高樓大廈逐漸遠去，路邊出現大片大片的農田與野地，再往前面去就是連綿起伏的黑色群山，猶如一頭靜默的巨獸橫卧在大地上。
難道人面鷹的老巢在翠雲山裏？
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
在小龍崽的指示下，玉霖拐上了通往翠雲山南麓的一條坑坑窪窪的小路，二手老車跑得哐當哐當快要散架，把他颠得胳膊和屁股都麻了。
直到開到山腳下，再也無路可走，小龍崽這才叫了一聲，從中控臺上跳進玉霖懷裏。
玉霖熄了火，抱着小龍崽下了車。
這一帶在擁翠山莊背後，完全未經開發，烏七麻黑的連盞燈都看不到，唯有小龍崽的一雙龍瞳在暗夜裏微微發着兩點綠熒熒的光。
玉霖沒有夜視功能，兩眼一抹黑，只能打開手機的照明功能看路。
小龍崽又從他懷裏跳到地上，擡起頭來，朝他眨了眨眼睛。
玉霖心領神會，低聲說：“知道，爸爸會小心的。”
雖然他現在沒了法力，上輩子降妖除魔的經驗卻還在，知道這種時候一定要謹慎小心，不可打草驚蛇，引起妖怪的警覺。
小龍崽就在前面帶路，領着玉霖往上爬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