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想親帏夢杳,想親帏夢杳,顧不得風吹雨打度良宵~”黃重陽一面陰陽怪氣地唱着曲調,一面沖芮忱擠眉弄眼。

芮忱把裝滿行李的書包背上,象征性地瞥了他一眼,對旁邊下棋的莊亞寧笑笑,“我們走了。”

黃重陽看他就這麽頭也不回地走了,更是拉高了嗓門繼續唱道,“高俅啊!賊子!定把你奸臣掃!”

國慶假期從最後一個工作日結束後,正是納入了進程。火車站多的是迫不及待各奔東西的旅客,就連過閘機時也少不得你推我趕。

離開學校時天還亮着,等到芮忱他們把書包都放到行李架上,再望出窗外,已經是日薄西山。

還是不斷有乘客上車,并不寬敞的走道上擠滿了人。芮忱想要跟走道對面的人換個座位,冷不防就被撞到了腰。

他呼呼坐下來,擡眼望着周圍吆喝着要求禮讓的乘客們,又看向焦急站在走道對面的齊骧。

坐在齊骧身邊的那位婦人抱着一個孩子,才上車就扯開了嗓子大聲哭叫。齊骧面色很難看,位置位于走道旁邊的他仍在等待剩下的那名乘客。

芮忱懷疑到底能不能把位置換成,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禮貌地問坐在窗戶邊的乘客,“你好,我朋友坐在那邊。能麻煩你換個座位嗎?我們想坐在一起。”

對方是一個戴着黑框眼鏡的青年,漠然看了看芮忱,滿臉無所謂地點頭,“行。”

被這副高冷模樣給弄得懵住,但好在是答應了,芮忱連忙感謝,轉身對齊骧說,“你過來這邊坐吧。”

齊骧還在眉頭緊皺等待着那個位置上的乘客,聞言整張臉都煥發了光,拿着票走過來,“謝謝你啊。”

青年把票做了交換,淡淡道,“不客氣。”

齊骧微微詫異着,坐下來以後小聲對芮忱說,“好高冷啊。”

“不能同意更多。”芮忱說完忍住笑,松了一口氣,“告一段落。要五個小時诶。”

車沒過多久就駛出了車站,齊骧趴在窗戶上望着外面黯淡的天光。

芮忱托着腮望出去,只看到遠處天空漸漸消散的最後一縷餘晖,忍不住打了個呵欠,回頭去望什麽時候乘務員把快餐送過來。

“還真的是‘夜奔’诶。”齊骧仍然望着窗外,說話以後窗戶蒙上了一層白白的氣。

知道他說的是先前他們翹課離開學校前,黃重陽為了譏嘲他們唱的曲調,芮忱噗嗤一笑,又意外道,“他唱成那樣,也難為你能夠聽出來是《夜奔》。”

齊骧也不禁笑了。

他通過窗玻璃的反射看了芮忱一會兒,忽然轉過身來說,“你有沒有看過一部叫做《夜奔》的電影?”

“講什麽的?”芮忱聞所未聞,“林沖?”

齊骧歪着腦袋考慮了一番,說,“算是他,也不是他。其中一位男主角就叫做林沖,他是唱《夜奔》紅的。”

因為唱一出戲而出了名,從而名字也是那出戲男主角的名字。芮忱微微一怔,問道,“然後呢?什麽故事啊?”

他思忖片刻才說,“一個留洋歸來的大少爺回國以後,準備跟一直只有書信來往卻素未蒙面的未婚妻結婚。未婚妻家裏喜歡聽戲,把戲班子招到了家裏來,大少爺因為陪未婚妻去聽戲,認識了林沖。後來……他們就相愛了。”

芮忱一怔,這才知道原來他之前說的其中一位男主角,是因為有兩位男主角。他不知道齊骧為什麽會提起這樣一部電影,略顯尴尬地笑笑,“就是……同志片?”

聽到這個定義,齊骧面色一斂。他看了看芮忱,聳肩道,“導演一直都不承認那是一部同性電影,他覺得就是一部關于愛的電影。愛是超越性別的。”

芮忱可受不了這麽直截了當地提起這些字眼,他呵呵笑着,問,“你餓了沒?我去買盒飯。”說着轉身望向已經把盒飯送過來的乘務員,朝她揮手。

過了一會兒,芮忱把兩份盒飯買到了手上,想了想還是在把盒飯交到齊骧手上時,說,“非要說的話,性別差不多也就是肉體結構上區別而已啦。”

這樣以後芮忱不得不重新考慮齊骧計劃這趟旅行的意義。

但他發現,自己恐怕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原因,只不過不想去深究罷了。芮忱吃着并不算可口的盒飯,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夠跟齊骧說清。

态度并不明朗,事情也沒有交代清,芮忱不能夠像拒絕曹江雪一樣拒絕他。

芮忱咀嚼着魚肉,又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說不定齊骧沒有這麽想。如果他真的沒有那樣想就好了,芮忱在心裏默默認為。

抵達無數人魂牽夢繞的長安城,時辰已經很晚。

芮忱一下車就感覺到了跟中原地區完全不一樣的寒意,低頭把外套拉鏈拉上,雙手揣進口袋裏,在檢票出站後便開始張望尋找地鐵口。

看到地鐵标示,芮忱想都沒想就直接往那個方向奔,快要走到的時候才發現走過來的人挺少,還有不少折返的人。

他眨眨眼,忽然意識到說不定已經過了地鐵最後一班的運營時間了。

芮忱多走了兩步,果然遠遠看清了最後的發車時間。

他無奈地撇撇嘴,想來只能乘計程車去酒店了。這般想着,芮忱轉身往回走,看到齊骧神色焦急地跑過來,便道,“沒有地鐵了。”

“你怎麽東跑西跑?!”齊骧劈頭就質問。

芮忱愣住,“我過來找地鐵啊。”

齊骧根本不接受這個解釋,“為什麽不等我?這人來人往的,我慢了兩步,你人就不見了。找都找不到,電話也不接。要不是我猜你可能會來這裏,我們就散了,你知不知道?”

“怎麽會散啊?”芮忱哭笑不得,他把手機掏出來一看,“你不是只打了一個電話嗎?我不小心漏接了而已。再說我回頭看不到你,也是會打電話找你的啊。”

不知為何,齊骧哂笑道,“你會嗎?”

芮忱不明白他這個笑是什麽意思,“怎麽不會?”

“你要是會,就不會一個人走了!”齊骧咬牙切齒道,“你到底有沒有意識到我們是一起出門的?你多大個人?不會害怕嗎?這麽自顧自地走,你做事稍微過點腦子可以嗎?”

芮忱完全不知道要怎麽面對他這個态度才好,他張了張嘴巴,無語道,“你擔心人的态度會不會太出格了一點?”

“你……”齊骧強忍着,半晌發着抖說,“是我把你叫出來的,我們還翹了課。如果把你弄丢了,我……”

“怎麽會弄丢啦,我在國外也是……”芮忱原先滿不在乎地說着,可忽然發現齊骧眼底的水光,頓時無措起來。他忙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以後我們都一起行動,我再也不一個人走了。”

齊骧直勾勾盯着他,狠狠瞪了他一眼,“記住你說過的話。”

從火車站到酒店,這一路在計程車上,齊骧都沒有說過話。芮忱猜想他是被氣壞了,也望着窗外不說話。

司機是位大叔,說話略帶陝西口音,從後視鏡裏看看齊骧,又扭頭看看芮忱,好奇道,“你們兩個來玩啊?”

“嗯,對啊。”等了片刻,芮忱沒聽到齊骧說話,為了不讓司機尴尬,連忙說。

“真是膽子大,你們才多大?都挺嫩的。”他瞥了芮忱一眼,問,“你上高中沒?”

齊骧這時在後座噗地笑出聲來。

芮忱在心裏呵呵笑了兩聲,但可算看到他笑了,便對司機說,“我高二了,上學早,年紀不算大。”

“哦?那和我兒子一樣。啧啧,我可不會讓他自己大老遠出門,你們是從哪裏來的?肯定是南方吧?”在聽到芮忱說了地方以後,更是說,“小夥子,有膽識!”

他對此并不放在心上,在轉過轉盤時,望見了外頭高聳的古式建築。金黃的燈光把整個樓閣都映襯得格外富麗堂皇。芮忱問,“師傅,這個是鐘樓吧?”

“呵呵,是啊!那邊那個,就是鼓樓!”司機說着轉了彎,把他們帶往了距離鼓樓很近的那間酒店。

這一路過來,抵達酒店已經快到零點了。芮忱直犯困,把錢給司機以後,慢吞吞地跟在齊骧後面往酒店裏走。

齊骧快步走了一段路,回頭看到他在揉眼睛,便放慢了腳步。

“跟得上。”芮忱走過去笑道。

他神情複雜地看着他,末了若有似無地點了一下頭。

芮忱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麽,也是太困了,只想趕緊把房間開了,倒在床上睡覺,最好連澡都不必洗。

但是,當他聽到前臺說明他們訂的是一間高級大床房時,芮忱登時清醒了過來。

“不是标間嗎?”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房價牌,并沒有标間一說,最末一欄寫着高級雙床房,價格因為國慶假期,居高不下。

齊骧把身份證往前臺上輕輕敲着,垂着眼簾說,“我訂得晚了,沒別的房,而且也訂不了更貴的。”

芮忱眨了眨眼睛,看他說這話時完全沒有直視自己,便抿了抿嘴巴,含糊道,“也是,國慶本來人就多,又是在這個地段。”說罷,他把身份證交給了前臺,對她禮貌地笑了一笑。

房間很久沒有通風,一進門就顯得氣悶,芮忱把窗戶打開,空調也調到了換氣的功能。

他把書包放下來,回頭看到齊骧還站在門邊,笑問,“怎麽了?”

齊骧意外地看着他,張了張嘴巴,最後還是搖頭。

“我好累,困死了。”芮忱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從書包裏掏出換洗的衣服,“我先洗澡了。”

走進浴室那一刻芮忱松了一口氣,但總覺得還是有什麽壓在了心底。

浴室是用磨砂玻璃從房間裏分隔出來的,就連門上也沒有鎖。芮忱把衣服丢在架子上,打開淋浴間裏的水龍頭,讓水嘩嘩地從蓮蓬頭上灑下來,趁着脫衣服的時候等水加熱。

“芮忱。”他才要走進淋浴間裏,忽然聽到齊骧在外頭叫他。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門邊,躲在門背後把門拉開,問,“怎麽了?”

熱騰騰的水汽慢慢蒸騰了整個浴室,齊骧站在門外,微微一怔,才擡頭說,“對不起,我不該罵你的。”

芮忱沒想到他還會為那件事道歉,只是他明白,就算是道歉,一時半會兒間心結也不可能解開了。對此他溫和地笑了一笑,“是我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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