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拉練走了三十公裏路,一直走到郊外一處勞動改造基地,才結束一天的訓練。這項社會實踐活動是基地和學校聯合組織的,目的在于讓學生們豐富課外生活,同時達到身體、精神的鍛煉和洗禮。
抵達時已經是日落時分,基地廚房的工作人員為同學們準備了豐富的晚餐,他們像在學校裏一樣,前往食堂打飯,聚在一起吃。
畢竟是一個給囚犯進行勞動改造的基地,打飯時同學們都懷揣着好奇之心四處張望,看看能不能見到傳說中的罪犯。當然也是不乏在排隊等飯時敲着飯盒,自嘲是來感受一番囚犯生活的。
“诶,要是頓頓都能吃這麽好,以後找不到工作,就進來混口飯吃算了。”幾個人坐在一起有說有笑,趙铨又調侃起自己來。
想也知道是為了學生們特別準備的,這食堂并不大,應該也不是給囚犯們用的。果然沒過多久,就看到幾個班的軍人整齊列隊,進入食堂用餐了。
軍人們連吃飯都這麽嚴守紀律,一聲令下一齊坐下,又一聲令下才開始吃。吃完後,也是一起列隊離開,看得學生們都大眼瞪小眼。
這樣的學生社會實踐活動,比高一軍訓要輕松許多倍,拉練結束以後便是像秋游一般有組織地随意活動了。
第二天除了早上有一個聽囚犯作報告的大會以外,其他時間都是自己安排的。累了一天,芮忱他們決定睡個自然醒,然後打牌。
他先吃完了飯,掏出手機打算刷刷朋友圈等其他人,誰知刷了幾遍網絡斷了。
“信號非常差。”莊亞寧神情凝重地說道。
芮忱無奈地笑了一笑,擡頭看到何瑞和另一個男生走過來跟他們打招呼。
“學霸們,晚上什麽活動啊?”何瑞開口便笑着問。
芮忱其實并不喜歡自己被這麽稱呼,如今聽到他這麽泛泛稱呼自己和自己的朋友,聽着很不舒服。總歸他不必負責外聯,也沒擡頭回答。
黃重陽和他認識,懶洋洋地應道,“沒想啊,兩位大神有什麽意向?”
也就黃重陽他們能夠用這種互相恭維順便自我貶低的說話方式交談,芮忱瞄到淩同斌他們都笑得古裏古怪,更是不想吭聲了。
和何瑞一起過來的,是他們班的班長,說明了來的目的,是想要約他們班男生今晚一起打籃球。
莊亞寧一聽笑噴了,拱手敬佩道,“學霸就是學霸,走個三十公裏不帶氣喘的,晚上還能打籃球。”
聞言芮忱沒忍住,也跟着低着頭抿嘴笑起來。
“明天再打呗,今天都累得要死。”趙铨建議,問,“半場還是全場,記不記分啊?”
何瑞笑道,“當然是打全場啊。之前籃球賽也沒有遇到你們班,正好這回切磋下。反正我們兩個班,也是文理之中最強的,只能在體育上分高下了。”
“開玩樂,體育怎麽分高下?”黃重陽無不誇張地說,“你們班啦啦隊勢力那麽大!光士氣都把我們打趴下了!”
“那就君子之戰,不加啦啦隊呗!”(10)班班長挑眉道。
這兩個人過來恐怕就是為了挑釁的,一副此戰非約下不可的樣子,芮忱不太喜歡這種态度,始終沒有說話。
這時齊骧起身說,“打就打,誰怕誰啊?”
“還是齊骧爺們兒。”何瑞看着他笑道。
“行吧行吧,既然咱家湘湘都發話了。”趙铨無可奈何,嘆完氣,指着坐在一起的幾個人,“來來來,明天誰首發,舉手報名啊,別說本座沒給你們機會!”
芮忱第一個開口說,“我不打,你們打吧。”
齊骧嗤笑道,“你不打?”
“不打啊,今天太累了。”芮忱擡眼淡淡瞟了他一眼,說。
何瑞挑眉,“芮神不給面子啊。”
芮忱對他笑了一笑,沒做聲。
“唉,人家芮神今天是真·負重了,懂吧?以為像你們一樣,出門郊游啊?”莊亞寧用竹筷敲敲飯盒,漫不經心地說。
莊亞寧這麽說當然不是激将法,芮忱白天的确背着曹江雪走了将近兩公裏,才等到來送曹江雪的車。他順着梯子下來,舉雙手投降道,“我是文弱書生,不像你們允文允武,你們請便吧。”
(10)班班長似乎很失望,無趣地撇撇嘴,又對趙铨說,“那就這麽約好了,明天晚上球場見。”
趙铨雙手一攤,“行啊。”
他們二人道別以後又離開了,黃重陽不忘在背後嚷道,“不許帶啦啦隊啊!”
“什麽東西。”黃重陽一坐下來就随口唾棄道,“化學方程式都配不平的戰五渣,拽個屁啊!”
男生之間對彼此天生的敵意時而就是像野獸一樣顯露出來,散發着激鬥意味很濃的荷爾蒙。
莊亞寧寬慰道,“好啦好啦,人家會用韻寫詩,你會嗎?術業有專攻而已~”
“我是不會,可芮忱會啊!”他說完轉過身,很不滿地端視着芮忱,諄諄道,“阿神,你什麽情況?這麽關鍵的時候,你竟然任人踩頭上?”
芮忱無辜道,“我是真的累啊。”
“又不是讓你今晚打。”黃重陽嫌棄地用手指撚起他的一邊胳膊,像揀起一根排骨似的,“啧啧,這小胳膊小腿的。”
“什麽啊!”芮忱笑着甩開了他。
齊骧斜着眼睛看他,意味不明地說,“芮神是君子。君子呢,是不争炎涼的。”
這話芮忱聽在耳朵裏,十分刺耳。他皺眉看向齊骧,想到剛才他應戰時驕傲的笑,說是應戰,恐怕也是調笑多一些。
但芮忱卻不想再提起他剛才的态度,一來是過去了,事情已經定了下來,二來,他如果說了點什麽,或者表現出生氣了,恐怕是正中齊骧的下懷。
真是幼稚。芮忱忍不住在心裏這麽說。
他拿出剛才對待何瑞的态度對待齊骧,同樣是禮貌地笑了笑,不還嘴,也不予評論。
果不其然,齊骧似笑非笑的表情消失了,目光冷淡中滲透出不悅,對其他人說,“明天到底誰首發?我打小前鋒,誰都不要和我搶。”
“還是之前籃球賽的陣容好了。”趙铨不想太麻煩,又唉聲嘆氣道,“唉,人家來約學霸的,我這種渣渣,唉~~~”
莊亞寧笑着拍他後腦勺,“有完沒完?”
“不然你上啊!”趙铨明知莊亞寧是踢足球的,興致一起,故意說。
“你當一輩子學渣吧。”莊亞寧說罷微笑道。
吃過飯,食堂還發放了水果。他們在離開時,在門口一人領取了一個大鴨梨,回宿舍路上一邊啃一邊調侃這水果寓意太好。
他們被安排住在幾個大倉庫裏,四個班的同學一起,男男女女睡大通鋪。稍作休息後,一群人相約去大澡堂裏洗了澡,出來時正巧看到班上女生在打開水,便十分紳士地幫忙提回了倉庫裏。
倉庫裏住着另一個文科班的學生,他們班上的女生看到(20)班男男女女有說有笑走回來,熱水壺都提在男生手裏,都毫不吝惜地表現出對理科班女生的羨慕。
班級裏沒有策劃任何活動,晚間三五成群,鬥地主的鬥地主,打升級的打升級。他們竟然聽到角落裏傳來了搓麻将的聲音,派人去打探才發現是隔壁班有人帶了麻将過來,登時也會目瞪口呆、啧啧稱贊。
芮忱窩在秦嶼他們旁邊,一邊做死活題,一邊看他們下四國軍棋。過了一陣子,原本還時不時碎語的男生們忽然安靜下來,芮忱正埋頭做題,意識到以後茫茫然擡起頭,發現是曹江雪走過來了。
他看看其他人,連忙放下書起身,問,“什麽事?”
“這個……”曹江雪把保溫瓶還給他,“今天謝謝你。”畢竟是跟女生私密有關的病,她說的時候臉很紅。
“不客氣,這個也是我借別人的。”芮忱把瓶子拿回來,看她嘴巴緊抿着,想了想,問,“你好些了吧?”
她輕輕點頭,又說了一遍,“謝謝。”
“關系都這麽好了,不用老是說這些啦!”正在下棋的淩同斌笑道。
齊骧揚起嘴角,對他說,“人家這叫相敬如賓。”
聞言芮忱皺起眉頭,回過頭冷冷說道,“你不說話會死是嗎?”
這話一說,加上語氣,其他人都吃驚地擡起頭來。他們一個個都看看芮忱,又看看齊骧,時間仿佛靜止下來了似的,氣氛冰冷到極致。
齊骧咬緊了牙關,氣息加劇起來。但他強忍着,半晌擠出一個抱歉的笑容,“對不起。”
“芮神息怒,湘湘他開玩笑的啦!”趙铨忙打圓場。
芮忱忍齊骧忍了很久了,仍是霜着臉,語氣生硬而冷淡,“這有什麽值得開玩笑的?同樣的玩笑,天天拿來說,不會覺得無聊嗎?我是覺得無聊了。”
“對不起。”齊骧盯着他,這三個字裏聽不出任何歉意。
“芮忱,我先回去了。”曹江雪看他們氣氛全僵了,大概也是被芮忱這個樣子給吓到,急忙怯生生地說。
芮忱也盯着齊骧,聞言對她說,“你等一下,我拿東西給你。”說着走回自己的鋪位上,從包裏找出兩包黑巧克力遞給她,“拿回去吃。還有藥。”
曹江雪始料未及,呆呆接過巧克力和藥,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這……”
“怎麽了?”齊骧氣白了臉,芮忱卻還是淡漠地瞥了他一眼,轉而對曹江雪說,“有什麽事就過來找我。沒事。”
曹江雪拿着東西,張了張嘴巴,正想說點什麽,芮忱已經坐回了原先的位置上。她尴尬地看着其他人,嘴巴仿佛要咬出血來,只好埋着頭快步離開了。
“芮忱,別生氣了。”過了一會兒,氣氛還是沒緩過來,秦嶼輕輕捅了捅芮忱的胳膊。
芮忱拿起書,莫名其妙道,“我沒生氣啊。”
秦嶼意外地看他,無奈地嘆氣搖頭,“你啊。”
忽然,齊骧從牆邊站起來,彎腰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鞋迅速走掉了。
下棋的幾個人看到他這麽風風火火地離開,又都沉默了下來。良久,莊亞寧中肯地說,“芮忱,他就說句玩笑話而已,也道歉了。你們好好相處好不好?”
“我沒有不跟他好好相處啊。”芮忱說。
莊亞寧索性閉嘴了。
這天晚上,一直到熄燈時間,齊骧都沒有回來。
芮忱早早躺在鋪位裏,雖然合上了眼睛,卻沒有半點睡意。很快,出去找人的趙铨回來了,芮忱一聽到動靜,便睜開眼,但只看到趙铨一個人。
趙铨鑽回被子裏,冷得直打哆嗦,跟其他人說,“在(10)班那裏。沒事兒,睡吧。”
聽罷芮忱心中一堵,翻過身再度閉上了眼。
也許是知道他睡不着,睡在他身邊的秦嶼叫醒了他。
“什麽事?”芮忱問。
秦嶼側着身子,在被窩裏看着他,問,“今天怎麽不應戰?何瑞擺明了沖着你來的。”
芮忱扁了扁嘴巴,“無冤無仇,沖着我來做什麽?我今天才知道這號人物。”
“你真的不知道為什麽?”秦嶼注視着他。
他不可思議地看着秦嶼,不知怎麽的,心裏忽然害怕起來。
“沒事了,先睡吧。”他從被窩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