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事實上這一次期中考試并不是第一次理綜合卷——早在高三開始補課以前,就有過一次暑假後的摸底考。在那次考試中有相當一部分同學的總成績都出現了起落,主要差別還是體現在理綜那張試卷上。成績跟着掉下來的人之中,就有齊骧。
有了上一次造成的挫折,齊骧的壓力自然是大得很。加上數學又沒考好,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特別焦慮。芮忱覺得和他說話的時候,他輕松的神情只會出現一時半刻。齊骧皺起眉頭的樣子顯得特別認真嚴肅,有時候芮忱光是看着,就覺得連自己也沒有辦法說出随意的話來。
吃完夜宵又是做卷子。
這已經是齊骧吃完晚餐以後寫的第三張卷子,在教室裏寫了大半,還剩下最後的化學和生物題。芮忱把蚊帳和床簾都放下來以後,看室友們一個個都睡了,就連原先鑽進衣櫃裏的黃重陽和歐志明也爬上了床。
“晚點睡啊。”黃重陽把床簾放下來以前笑說,“明天不會叫你的,我會幫你跟小孫報備你英語不及格的。”
芮忱對他翻了個白眼,拿起桌上的原文小說摸黑走往了洗漱間。
齊骧正就着矮桌,埋頭弓着腰寫字,看到他進來關門,對他笑了一笑。
應急燈的燈光很暗,他的眼睛卻是明亮的。
芮忱也笑,從旁邊把板凳拿過來,在他身邊坐下來。
盡管心裏惦念着齊骧什麽時候有問題要問自己,但書中的情節實在引人入勝,芮忱看着看着就入了神,連自己手邊的光什麽時候變亮了都沒有發覺。
發現的時候,已經是齊骧直起身子端看試卷,手臂在無意識間靠到了他的肩旁。
“怎麽了?”芮忱以為是他遇到難題了。
齊骧偏過頭才注意他們靠在了一起,遲疑了一下卻沒有讓開。他搖搖頭,“沒有,做完了。”
“挺快的啊。”他說完擡手看了一眼時間,不禁為自己剛說完的話臉紅了。
齊骧看他不說話,淡淡一笑,“我化學總是不太好,一道大題要寫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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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忱忙道,“沒事啊,有進步了。”他把卷子拿過來看,“啊,這張卷子最後的幾道題都比上一張難度高,不過你花的時間差不多。已經很不錯了。”說完發現齊骧正若有所思看着自己,他眨眨眼,“嗯?”
“沒。”齊骧搖頭,“睡覺嗎?也快兩點了。”
“好。”芮忱把卷子疊起來,和他一道收拾文具和書本。
已經不是能不穿睡衣就睡覺的天氣,芮忱先爬上床找出一套幹淨的睡衣,不想轉身要遞給齊骧的時候,他正爬上來,兩人腦袋撞了個正着,“咚”的一聲響。
“嗷……”芮忱捂住額頭,看齊骧也是龇牙咧嘴的,“沒事吧?”
齊骧揉着被撞痛的額頭,擡眼看他,伸手把他腦門一推,小聲說,“還不讓點位置。”
“哦。”芮忱忙往床裏邊坐,等他爬上來才意識到一件事——這是他的床,憑什麽齊骧這麽理直氣壯的?
他把床簾放好,黑暗裏伸手不見五指,只能憑微弱的聲音分辨對方的存在。
芮忱靠猜的,把睡衣遞給他。他倒是接得快,仿佛都能看清似的。
宿舍的單人床平時一個人睡都嫌腿伸不直,更不要提兩個都有一米八以上的男生。芮忱在把被子掀開的時候,就跟正在換睡衣的齊骧撞了不止三遍,弄得他忍不住懷疑自己之前是發了什麽神經,才會理所當然地覺得兩個人可以一起睡。
幸好都瘦,還不至于轉個身就掉下床。
好不容易輕手輕腳地安置好床上的空間,芮忱又在枕頭旁邊放了一張疊好的毛巾毯當枕頭使。為了免除不小心從橫欄翻出去,芮忱讓齊骧睡在裏面。等到他們都躺下來,芮忱只覺得筋疲力竭。
深秋用上了棉被,包裹着兩個人,像是兩只不小心纏在一起的蠶蛹。
芮忱不甚自在地側過身,便能感覺自己的呼吸落在了齊骧的耳邊。
是落在了他的耳邊。
齊骧擡手撓了撓耳廓,把手放回被子裏,便碰到了芮忱睡衣的紐扣。
他們兩個人都愣了一愣。
芮忱在黑暗裏依稀看到齊骧的側臉像是電影結束後暗下去的幕布,是看不清的,仿佛剛剛才褪去五光十色。
過了一會兒,齊骧也側過了身。
很近很近,芮忱聞到了齊骧呼吸的溫度。
他拉起他的手,在他還在怔忡之時,指尖就觸碰到了他的唇邊。
“你說他們都睡着了嗎?”指尖感覺到他嘴唇輕微的動作,一翕一合,芮忱的手指聽到他問。
他始終握着他的手,芮忱的手指收攏起來,想要掙開,可掙到一半卻放棄了。良久,齊骧放開他的手,指尖卻碰到了他的下颌。
芮忱搖了搖頭。但他想了想,又點頭。
停在他耳垂下的手指很燙,燙得芮忱的耳朵熱熱的。他抿了抿嘴唇,忽然覺得就連腦袋也發熱了。
他握住了齊骧的手腕,從他的僵硬中感知他的錯愕。
齊骧的手的确是燙的,碰到以後,芮忱才知道自己的嘴唇冰涼。
“快睡吧,明天還考試。”他說。
齊骧點頭的時候,枕頭發出沙沙的聲音。
不知是不是太安靜了,就連這樣小小的動靜,芮忱都覺得振聾發聩。握在手裏的他的手腕很燙,隔着布料觸碰在一起的膝蓋和小腿也很燙,芮忱漸漸覺得呼吸有些困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溫度太高,膨脹起來的空氣變得稀薄。
“芮忱。”言語間,齊骧手放到了芮忱腰間,進而把他摟了過去。
芮忱因為這個動作,心漏跳了一拍,還沒有反應過來,便已經和他枕在了一只枕頭上。
齊骧貼着他的耳朵,似乎說了什麽,但芮忱沒有聽清。他不禁皺起眉頭,努力回想自己錯過了什麽,但擡起眼卻隐隐約約看到了他眼裏的光和熱。
芮忱不敢也不願意發出聲音,只好靜靜看着他。
他禁锢在他腰間的手,在良久以後探到了他的睡衣裏,掌心的熱度讓芮忱再一次驚愕了。
“你好燙。”芮忱無聲地說。
齊骧點了點頭,臉埋到了他的頸窩裏。
芮忱找不到比喻來形容這樣的肌膚之親,滾燙中混雜着冰涼和濕滑,還有一絲絲的發癢和發疼。他的身體不自覺就僵硬了,怔怔感覺他的吻落在自己的喉頭、鎖骨、下颌……
腦袋裏亂糟糟的,芮忱理不清思緒,腿不舒服地動了一下,卻碰到了齊骧的身體。
他愣了愣,驚得低下頭,把齊骧的臉捧起來。
齊骧的氣息又熱又重,芮忱屏住了呼吸。
時間、地點、人物……
他努力處理着這一切。
在好不容易理清以後,才把臉低下來,小聲提醒道,“這在宿舍啊……”
“我知道。”在許久的沉默之間,蔓延的是他們或重或輕的呼吸,齊骧終于說話,無聲的氣息順着芮忱頸部的線條,流到了他耳朵裏。
芮忱扶着他的後頸,在這三個字以後,心似乎被狠狠踏空了一塊。
齊骧是怎麽掙脫他的雙手的,芮忱到後來也想不起來。回過神來的時候,齊骧已經雙手穿過他的腰身,把他緊緊抱住,臉也埋到了他的胸口。
他的呼吸凝結住,完全沒有辦法阻止齊骧聽到他快得離譜的心跳聲。
在這片亂七八糟的心跳聲和脈搏聲中,齊骧悶在他胸口,啞聲說,“但我還有什麽機會能比現在更接近你?”
不知為何,芮忱眉頭一皺,忽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
他遲疑了很長時間,才慢慢擡起手,低頭回抱住他。芮忱吻到他的耳廓時,他手臂上的力氣更大了,骨頭和身體撕磨在一起,疼得很深刻。
這一夜不知是如何睡過去的。
芮忱在起床鈴聲響起前就睜開了眼睛,而齊骧還在自己的臂彎裏。
他遲疑着不知道要不要把壓得沒有知覺的手臂收回來,但生怕他醒過來,便一分一秒跟着手表的走動數時間。
不過很快宿舍裏就有室友起床了,隔壁床位的葉骞起床也是蹑手蹑腳的,但下床動到床梯,還是鬧出了動靜。
齊骧眉頭一皺,睜開眼以後也是一臉懊惱。
芮忱看他鬧起床氣,不由得愣了愣。
這時起床鈴響了。
室友們要麽馬上起床,要麽還在床上哼哼呀呀地和溫暖的被窩作鬥争。聽到洗漱間和衛生間裏傳來水聲,芮忱看齊骧也醒了,便吃力地把被他壓在身下的手收回來。
誰知齊骧卻在他坐起來以前拉住了他。
轉眼間齊骧就翻過身,把芮忱鎖在了雙臂間。
芮忱吓得心跳都停了,面色發白,做着口型提醒着,“別鬧了。”
齊骧俯視着他,過了兩秒,捏住他的下巴吻了下來。
腦袋裏轟然一聲巨響,芮忱整個人都動彈不得。
這個吻輕得如同蜻蜓點水,但芮忱卻以為是天崩地裂了。
他驀地坐起來,面目猙獰地瞪着得逞之後壞笑的齊骧,頓時氣得把他往牆上用力推。
“這是要拆房啊?”趙铨看芮忱拉開床簾直接從床上跳了下來,瞪得眼睛都大了,他手裏拿着牙刷,哭笑不得看着撞到牆上發出巨響的齊骧,“你欺負我們芮神啦?”
葉骞刷着牙,靠在門邊含着泡沫笑說,“湘湘你好厲害,連神都能上。”
“小孩子懂什麽?”秦嶼抓住他的後頸,把他擰回來乖乖刷牙,“學大人胡說八道。”
芮忱擠牙膏的時候轉眸冷冷看了一眼被擰送回來的葉骞,還有在一旁看得意味深長的秦嶼,問,“怎麽了?”
秦嶼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沒什麽。”
齊骧拖拖拉拉,等到大家都洗漱完畢以後才穿着芮忱的拖鞋走到洗漱間。
芮忱趁着考試前的時間把衣服給洗了,回頭看到齊骧後邊的黃重陽,問,“你就走了?”
“不走等死啊?”黃重陽跳着腳把鞋穿好,把嘴巴裏的牙膏泡沫給吐幹淨,随便漱了漱口,水往臉上潑了兩下就走了,走前交待齊骧道,“出門椅子放好,今天寝室衛生檢查。”
“哦,好。”齊骧靠在門邊,等黃重陽走出去,寝室裏再沒有其他人,才走到洗手池邊來。
“喏。”芮忱一看他走過來,立即把已經擠好牙膏的牙刷遞給他。
齊骧打量了他一會兒,接過牙刷和水杯,問,“你怕什麽?”
芮忱莫名其妙,“我有什麽好怕的。”
“真的?”齊骧挑眼問。
他斜眼看他,嗤笑一聲,“也不知道昨晚窩我懷裏的是誰。”
齊骧刷着牙,問,“誰?”
“刷你的牙再說吧!”芮忱把毛巾扯下來丢他頭上,“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