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四葉草 貓撓似的,怎麽會疼
即便已經過去了許久, 魏然還是能夠很清楚地記得那天發生的所有細枝末節。
那段關于“豔遇”的對白結束後,她原本在夜店就開始不同往常般跳動的心髒, 幾乎已經到了紊亂不堪的程度。
她和沈葉迦後來又喝了不少。
酒精的濃度也比最開始叫的那些酒要高,連酒量豪邁如她,喝完最後一杯的時候,都有些暈乎乎的了。
也因此,她原本想讓服務生将酒賬挂在她房間下,卻因為行動遲緩, 被沈葉迦搶先一步買了單。
“能走得動麽?”沈葉迦買完單回來,低垂眼眸望着她,“需要我送你上去麽?”
他看上去絲毫沒有一絲醉意, 連臉上都沒帶紅的,只能從氣息之間聞到那絲醇香的酒氣。
她看了他一會兒,沒吭聲, 卻從包裏翻出了自己的房卡,遞給了他。
其實那個時候她并沒有完全醉,還有一半清醒的意識,所以将房卡遞出去的瞬間, 她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的。
所以之後發生的一切, 就不能完全說是意外了。
多少帶了點心照不宣。
沈葉迦半扶着她将她送進房間後, 房門順着慣性在他們身後輕輕合上。
太安靜了。
安靜到彼此的整個耳膜裏, 都只充斥着對方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魏然的腿動了動, 因為身上沒力氣, 所以差點兒朝地上跪下去, 但沈葉迦的手幾乎在同一時間就托住了她的腰。
也因此,其實她完全不會摔倒,但她還是下意識地伸手勾了一下他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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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勾, 卻将原本的平衡完全打破了。
他整個人幾乎都被她拉到了她身上,完完全全地覆着了上去。
房間裏漆黑一片,只有未拉上窗簾的落地窗外,映襯着的整個城市燈光彌漫的夜景。
她背靠在衣櫃的鏡子前,看到了沈葉迦近在咫尺的漂亮眼眸裏倒映着的點點光亮。
亮得人心癢難耐。
而彼此緊貼着的身體,也彰示了她面前男人的心中所想。
她攏了攏雙腿,卻發現對方更尖銳地貼了過來。
在彼此交錯混亂的呼吸聲中,她張了張嘴:“……你會麽?”
剛剛交談時,她記得他說過,他從沒有過任何女人。
如果他不是在說謊的話。
沈葉迦摟着她纖腰的手緊了緊,俊挺的鼻梁抵着她的,嗓音低啞:“試試不就會了?”
話音落下,他霸道強勢的吻就印了上來。
或許是因為酒精的作用,她當時腦子裏沒有半點兒對未知的恐懼。
更神奇的是,将自己守了那麽多年的所有第一次都給了面前這個只知道他姓名和職業的男人,她也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
他們就像是生來便應該契合在一起的模樣。
事實也印證了他沒有說謊,無論是擁抱親吻,還是更進一步的……他剛開始的手法都算得上有些生疏。
但一回生,二回熟。
當他将她抱到床上,從後又貼過來的的時候,她的整個腦子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原本想強忍住的喉間聲響,也全被欺負成了陣陣的破碎,回蕩在了偌大的房間裏。
沈葉迦抱着她,嘴唇貼在她的耳朵邊上,灼燙地問她:“還疼不疼?嗯?”
剛剛第一回 ,她其實多少是有些難受的,但她這人脾性硬,不願意放在嘴上說出來抱怨,誰知道還是全都被他感受到了。
所以她知道,為了她,他剛剛有意克制了很多男性的本能。
對他來說已經實屬不易,畢竟他連接個吻,都仿佛要将她的嘴唇咬去那般狂野。
不料,還沒等她說話,他忽然将手從她的腰間移了開,朝其他地方探了去。
在她渾身一激靈的時候,就聽到他低笑着說:“都水漫金山成這樣了,應該已經不疼了吧?”
“……”
“那我可以重點了。”
……
那一夜,魏然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了小說和漫畫裏的“多次郎”。
要不是他最開始用小雨傘時連正反面都差點兒搞錯,她還真覺得他說自己是母胎單身是在搞詐騙。
不知過了多久,她甚至感覺連稀薄的晨光都從沒有拉窗簾的窗戶外透了進來。而她自己,則像一條脫水許久已經奄奄一息的魚。
她一動不動地趴在床上,側過臉,看到沈葉迦翻身下了床,去收拾扔了一地的廢棄小雨傘。
之前抱着他的時候略有察覺,此時借着光亮她才看清,他堅實的背上确實有幾條疤,有一條還特別深,看着多少有些猙獰。
應該是刀傷。
她心中湧起酸澀,動了動唇,氣若浮絲:“疼麽?”
他收拾的動作一頓,側過臉,勾起了一抹壞笑:“貓撓似的,怎麽會疼。”
她一愣,才意識到他以為她在問一晚上抓在他背上的那些深深淺淺的指甲痕。
“……打樁機。”
魏然将臉重新埋進被子裏,極其小聲地嘀咕了句。
沈葉迦收拾完一地狼藉,過來抱人去浴室。
他輕輕松松地将她打橫抱起,而後扒了下自己汗濕的發,忍不住感嘆一句:“突然發現,不靠譜的狐朋狗友還是有點用的。”
“?”
“如果不是他們硬要把小雨傘塞進我口袋,我這一晚也當不了打樁機,得鬧出人命來。”
“……”
洗完澡出來,她裹着被子累極準備入睡,卻看到他站在床邊穿衣服。
她半眯着眼,開口噎他:“都這樣了,還裝什麽正人君子回家睡覺啊?”
他拉上褲子拉鏈,笑道:“哪有空睡覺,回去抓犯人了。”
她瞠目結舌,就看到他穿好衣服走過來,将自己的手機遞到她的手邊:“微信號給我下。”
魏然咬了咬唇,伸出綿軟無力的手指,将手機號輸了進去。
沈葉迦添加完好友,将手機放回衣服口袋,俯低身子,在她還有些發紅的眼尾落下一吻。
“忙完聯絡你。”
……
魏然作為成年人,知道人最好不要對自己很想要的東西抱有太多期待。
因為她很清楚自己對沈葉迦産生了從未對任何男性有過的好感,所以她會不自覺地期待着,那一晚之後他們會不會有更多的來往。
很可惜,并沒有。
她每天都會打開好幾次自己和沈葉迦的微信對話框,也想過要給他發些什麽。
比如問他在忙什麽案子、怎麽還沒忙完,又比如質問他為什麽一點兒都沒想過要聯絡她、哪怕只是日常的問好。
到最後,她都放棄了,開始規勸自己,就當只是□□愉和各取所需,何必把他那句“再聯絡”太當真。
興許人家就只是說說而已。
就在她已經在思考要不要把沈葉迦删掉的那一天,他給她來了個電話。
“剛落地長川,來你住的地方找你?”
他語氣幹脆利落,甚至連個寒暄的開場白都不打。
她捏着手機,本來想沖他怼一句“你特麽算個老幾,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可話到嘴邊,又生硬地轉了個彎:“晚上八點之後。”
“行。”
某人一向言出必行,八點準時按響了她房間的門鈴。結果進來之後,連話都沒說上幾句,兩個人就相繼進了浴室。
這一進,又是大半天才出來。
此後這便成了常态。
別說兩個人正兒八經出去約會了,甚至連一起外出吃飯都鮮少。每回能碰上,基本不是在她酒店就是在他家,并且都是閉門不出。
餓了就叫外賣,或者自己随便煮點馄饨和面。
極偶爾的時候,他高擡貴手沒纏她太久,兩個人會窩在沙發上找部老電影看看。
沒看多會兒,等她一回頭,就看到身邊的男人已經沉沉睡去。他連睡着的時候,臉龐都是緊繃的,眉宇間輕皺着,似乎在睡夢中還在思索着什麽關于案子的問題。
她看到後,原本心裏的惱火就會不自覺地變淡,輕輕起身去床上搬了被子過來,替他和自己蓋上,靠着他的肩膀陪他一起睡。
快要回陸京之前,她原本想趁見面時跟他談下自己要回去的問題。卻不料那天他尤為地瘋,一進門就将她壓在了櫃子上,連一句話都不讓她說,便将她摁在了自己的身上。
等一片極致的混亂過去,她想說正事的機會又再次失之交臂。
可能是長久積攢下來的對他這種糙漢行為模式的怨憤,她故意二話不說就離開了長川,甚至連條口信都沒給他留。
她其實就是想看看,等他忙完後回來發現她走了,會不會急不可耐地來尋她。
可這一走,卻像石沉大海,落得了一個他從此以後都杳無音訊的結果。
到最後,她自己卻因為整天挂念着他,而過得終日魂不守舍。
……
等想到這裏,魏然發現自己的眼睛已然酸脹不堪。
不知不覺間,她也已經從四合院走回到了自己現在的住處。
她拿出門卡刷了樓下的門禁,拉開大門。
拐彎要進電梯的時候,她無意中餘光一瞥,竟發現好像有個人正站在她家大樓的臺階下。
應該是一路跟随着她回來的。
腳步順勢停頓,她回頭看過去,看到了沈葉迦的臉龐。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順勢響起,她摸出手機看到那個來電號碼,一直沒接。
第一遍鈴聲結束,第二遍又孜孜不倦地響起。
而原本站在臺階下的男人,也慢步走到了和她僅僅一門之隔的大樓門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魏然逼退了眼底擁堵酸脹的淚意,終于将電話接起來,貼在了耳邊:“強搶民女未遂不夠,還要尾随回家繼續作案麽?”
她的語氣依然很差,沈葉迦卻還是沒有絲毫動氣:“太晚了,你一個人走回來危險。”
“不勞沈警官操心。”她靜靜聽着自己的聲音在電話裏的回聲,“畢竟我最想要你擔心我的時候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我怎麽樣都和你無關,我也不想再在你身上耗費一點精力。”
說完這話,她剛想要挂電話,卻聽到他低聲喚她:“小未。”
“以前是我太粗糙,太不會跟女孩子相處,一門心思都在處理案子上,其他事都不過腦。”他捏着手機,仿若拿出了全身十二分的耐心,“認識我的人都說我這鳥樣,活該單身一輩子。”
“我沒談過戀愛,你是唯一一個。雖然你可能認為那不是在戀愛,但我只喜歡過你、也只會一直喜歡你。”大約是怕她挂電話,他的語速很快,“所以請你相信,我絕不是不在意你,我從沒有像在意你這樣在意過任何一個女孩子。有你在的地方,我的目光只會追在你一個人身上。”
他的目光直而銳利,穿過大門的玻璃,鎖定在她的身上。
她能無比清晰地感受到那份獨屬于他的專注和執着。
“我确實在這方面太過蠢笨,說話難聽,腦子轉不過彎,所以沒能早點來追回你。你再怎麽樣因為以前的事怨我恨我都是應該的,我今後一定會盡全力好好加倍補償你。”
“你知道我言出必行,從不說虛話。”他頓了頓,“如果我是因為要面子不願意把你追回來,我今天就不可能站在這兒了。”
“我對上你,就從沒想過要面子。”
他這些話,都已經帶上了一絲委曲求全的意味。
從她認識他至今,她從未見過他像這樣說話。在她的印象裏,他也不是會說這種話的人。
此刻的他,卻仿佛卸下了身上所有的驕傲、強勢和銳利。
只是因為她。
她不免想起過去,哪怕她對着他再怎麽語氣不好、脾氣冷硬,他好像也從沒對她有過一點脾氣,只會在別的地方讨回來。
甚至有時候他看過來的眼神和對着她的笑,都讓她産生過自己是被他放在心尖上寵愛着的錯覺。
“所以,你能不能再給我次機會?”
沉默延續了很久,到最後,她聽到他這麽問她。
魏然輕輕阖了阖眼。
她将自己心中所有的動搖、洶湧翻滾的情緒和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淚意都摒棄在了一邊,擡手挂斷了電話。
然後,她走到門邊,隔着玻璃,一字一句地對他說。
“不能,因為你來遲了。”
“你來得太晚,我已經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