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傻了?」夏侯懿哪裏知道眼前人陷入回憶,只見她傻愣地微啓朱唇。
上官凜用極其緩慢的速度拉回脫緩的心神,把視線定在他臉上。
差太多了,難怪她沒辦法認出他。
那是她頭一次自己試做糕餅,記得她給的是個很貴氣的乞丐大哥,誰知道那個人竟會是他?那雙憤世嫉俗的眼,深刻地镂在她的腦海裏,可她卻沒能将倆人聯想在一塊,那是因為他的眼已和從前相差太多。
現在的他,不若當年清澈和傲慢,多了分陰沉和算計。
十二年的時間,到底是怎麽折磨他的?
「你在想什麽?」夏侯懿靜靜地注視看她。
「我……」她欲言又止。
該說什麽呢?她能告訴他,其實當初給他糕餅的人是她而不是凝小姐嗎?一旦說破,她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
「小二,我只說一次,若是你下次膽敢再與男人在街上拉拉扯扯,我會将你立即趕出府外。」
上官凜擡眼,粉嫩的唇辦終究是無奈地閉上,不能解釋,那就別說了吧!不過……「爺,你吃醋了?」
「不,是動怒了。」他哼了聲,獨自走在前頭。
動怒?她心頭一震。難道他想殺向陽?「爺,別惱,我不過是瞧他頭上的束環樣式特別。摸摸而已。」她立即追上他,主動牽住他的手。
夏侯懿一語不發,大手由着她牽,就是不吭聲。
「不然……改天我買一個送你好不好?」她讨好地笑說。
「你還欠我一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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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撇了撇唇。「欠你一輩子,服侍你一輩子總成了吧。」
有夠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她都已經是他的人了,還當她是奴婢,還要跟她算晌銀,有沒有那麽小氣啊!
聞言,夏侯懿唇角微勾,記下她不經意的承諾,但仍不饒過她。「我讓你欠,還要讓你糾纏一輩子,這買賣對我是不是太不劃算了點?」
「喂——」
人暑的陽光在粼粼河面暈開整片金芒,随着船只駛近,金芒更加潋灩。
站在渡口的夏侯懿微眯起眸,梭巡着有沉香色魚飾的商舶旗幟。
他掌握的第一手資料顯示,江南茶商陸正将會在今日抵訪京城,而往來京城,倚靠的是四通八達的水道,尤其是載着貨物的船,必定靠嘈運北上。
若他估計無誤,對方會在這幾日內抵達。
他耐心等候,想着連幾日小讓那女人跟随出門後。她索性賴在大門邊耍無賴的逗趣神态,不由得微勾唇角。
真是個逗趣的俏姑娘!看似聰慧偏又帶着傻氣,水眸打轉的滿是算計,菱唇微勾盡是風情,天底下怎會有她如此特別的姑娘?
他的心被她唇角的笑給緊緊扣住,就連他也不敢相信,只是一抹笑,竟也能讓他思之不忘,好希望她的笑可以繼續下去,而不只是表面展露的笑。
他知道,唯有她唇角的梨渦微現時,才是她真心喜悅之時。
這時有艘商舶接近,他眯眼尋找船上的旗幟,瞧見是沉香色的魚飾,唇角笑意更濃,就站在渡口邊上,等看商舶靠岸,官員查貨收稅。
他耐心等候,直到瞧見一名年約三十,身形瘦高,極具風采的男子走下船。他一身錦衣華服,面白如玉,極為出衆。
「請問閣下可是陸爺?」他立即走上前問。
一雙風眼看向他。「你是——」
「在下夏侯懿!」他揚笑。
陸正神色戒各地看着他,回想起上官凜曾告訴他關於此人的事,也想着與上官凜合作的計畫,她曾說,待他運貨北上,夏侯懿必定會來找他,想不到才下渡口,他竟然就送上門來。
只是,他也未免來得太早了,讓他更加防各。
「久聞陸爺大名,不知今日能否請你過府一敘?」
陸正揚扇,笑意淺露,「抱歉,我并不識得你。」
夏侯懿倒也笑答,「陸爺不認得我無妨,但必定認得我發妻。」
「夏侯懿夫人?」陸正不禁失笑。「夏侯懿爺,在下甚少上京城,即使上了京城也少久留,怎可能認識你的夫人?」
夏侯懿黑眸直鎖定他。「陸爺能夠直入東水門,不就是因為手中握有通行無阻的通權杖,而這通權杖不是我發妻差人逐水道南下,交給陸爺的?」
陸正微愕,思緒團轉,沉聲詢問:「請問你的夫人是——」
「正是原上官家的金帳房,上官凜!」
聞言陸正徹底傻眼,錯愕得說不出話。
這怎麽可能?他與上官凜認識三年,自認還摸得清她的性子,更知道上官家被這人使計搬空之後,她有多麽想要報仇,這樣的她,怎可能和她的仇人在一塊,甚至成了夫妻?
可,他說的明明是上官家金帳房上官凜,還會有錯?
怎會這樣?原本他打算等她收回家業之後,再以恩情跟她索個承諾的,怎麽才多久的時間,已是風雨變色?
這期間,到底發生什麽事?難道是他強逼上官凜?
夏侯懿将他錯愕轉惱怒的神情收入眼簾,不動聲色地說:「凜兒要我來接你,一道走吧。不過,我得先走一趟清風樓替她買些糕餅,你知道她很喜歡吃糕餅嗎?尤其是烏李糕餅。」
陸正看看他,一時心頭百感交集,不知道該不該信,然而照道理說,夏侯懿應該不會知道上官凜的喜好才對,如今說得如此清楚,還有什麽好懷疑的?
「……請夏侯懿兄帶路。」他嘆口氣,勉為其難地揚笑。
「就在前頭。」夏侯懿其實沒去過清風樓,但方才來渡口的路上已稍稍注意了下,拐個彎就到了。
陸正沒再搭腔,只是跟着他的腳步走,愈走愈是想不透。若現在已出現這麽大的變化,那麽上官凜到底還要不要報仇?還是說,她為了報仇,以色誘人,寧可委身于夏侯懿,得他信任,再反将一軍?否則,在她差人将漕運通權杖交給他時,就可以給他一封書信告知轉變的,是不?
看來這些疑問,都必須等他見到上官凜之後,才能理清了。
收妥思緒,他随着夏侯懿踏進清風樓。原以為是要帶些糕餅走的,豈料夏侯懿卻臨時改變心意,上了二樓。
「京城的茶樓果然是南方比不上的。」陸正忍不住說。
這裏頭竹簾風雅,席榻錦繡,坐在臨窗雅座,可以眺望外頭的河面風光,河面觸舶銜接,千裏不絕,可見京城的繁華。
「倒是。」夏侯懿打量着清風樓,裏頭清雅淡素的風格,确實像極了那人的性子,只重其內,不重其外,幸好有這樣的她,他才能感覺內心被救贖。
視線環顧四周一圈,發現二樓沒什麽人,直到瞥見角落有竹簾罩落的座位上那一男一女。
男的,他再眼熟不過,是見過幾次面的上官向陽,而他身旁的姑娘,就是他上回喊小姐的那位,那麽……她就是上官凝了?
沉吟了下,他朝陸正道:「陸爺,不知待會能否借你的船一用?」
陸正不解地看着他。「貨已大抵卸下,要用自然是可以,只是不知道夏侯懿兄有何打算?」北運的貨物必須經由官員查點,他派了親信在場盯着,确定貨物無誤,便随即轉運到上官凜要他送至的倉庫。
「此事凜兒要我們回去後再談,你先下樓回渡口去監督吧。」
陸正張口欲言,想了想,也罷,索性先行離去。
不一會,夏侯懿瞥見上官向陽匆匆下樓,不由得搖頭微笑。
真該感謝老天給他這麽一個天大的好機會啊。
起身,他像只沒有聲息的貓,走到那崩竹簾外,注視那張生動鮮明的俏豔麗容半晌,才緩緩掀開竹簾。
「向陽……」那姑娘欣喜回頭,卻明顯愣住。
「不知道能否請姑娘過府一敘?」他淡問,黑眸緊鎖着她。
眉頭不自覺地顫了下,正在睡午覺的上官凜猛地清醒。
外頭陽光煦照,半點陰霆皆無,但她卻沒來由地感到寒意,有些不安。
她起身想了下,下床走出屋外,瞧見一個家奴,抓着便問:「爺回來了嗎?」
「尚未。」
「謝謝大哥。」她福了福身。
是她的錯覺嗎?怎麽主屋附近的家奴變得這麽多?
走到主屋外的涼亭坐下,上官凜不動聲色地偷觑在主屋附近假裝灑掃忙碌的家奴,發現他們個個都在偷觑着她。
她清楚知道自己并非國色大香,絕無可能引起他人觊觎,所以說,他們是在監視她?誰的命令?
念頭一生,她不禁好笑,在這宅院裏能發號施令的,除了夏侯懿,還有誰?
難道他真看穿她的身份了?不可能,他根本沒見過「上官凜」,就連黃老板也不能将她的特徵說得詳實,他沒道理起疑,然而,眼前的狀況。又古怪得讓她快要沒信心。
算一算時間,陸正差不多在這幾日就會抵達,貨也會運人她指定的倉庫裏,也許,她應該在這當頭跟夏侯懿說個清楚才好。
最差的打算是兩敗俱傷,最糟的下場……
「爺,這位姑娘是——」
思緒被翁老的聲音打斷,上官凜回頭探去,就見有幾個人出現在通往主屋的青石板路上。夏侯懿,翁老……龐三?
她立即起身,看着夏侯懿走近,而他的手……緊扣住龐三千金龐月恩的手。
上官家與龐府是世交,兩家常有往來,她對龐月恩并不陌生,龐月恩自然也跟她熟得很。只見龐月恩直看着她,眸裏無驚無懼,只是有點不知所措,眸中透着求救。
「爺,你回來了。」她趕緊出了亭子,檔在夏侯懿一步外。
「嗯。」他微勾起笑。
「她是——」她看向龐月恩,佯裝不認識,而龐月恩也別開眼,一臉不認識她的表情。
「你別管,回房。」難得的,夏侯懿竟然阻止她靠近,大步拉着龐月恩走到主屋後方的院落。
「咦?」上官凜頓時呆掉。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他真把龐月恩錯認為凝小姐而帶回府?
可帶回府做什麽?
她不解地瞪着地面,突地想起他說喜歡給他糕餅的小娃,而他以為那小娃是凝小姐……
「小二,你別在意,爺說不準只是想和那位姑娘聊聊,沒別的意思。」翁老沙啞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讓她錯愕地擡眼。
翁老在安慰她?為什麽?
「我看得出爺的心思都在你身上,沒有其他姑娘可以取代的。」拍拍她的肩,給她信心之後,他才緩步離開。
呆愣了好半晌,上官凜才緩緩蹲下。
完了!在這危險當頭,她竟只在意男女情感,竟吃起連翁老都看得穿的醋……
抹了抹臉,她武裝起自己。
必須趕緊将龐月恩還回去不可,不然向陽會發狂的,到時候……可就不只是見血就能解決的事了。
夏侯懿坐在屏榻上,打量着悶不吭聲的龐月恩,看出她極為恐懼,卻不願表露在外。
只是那張芙蓉面上有着出色五官、絕豔風采,和他記憶中的女娃出入甚大。
「謝謝你。」他道。
龐月恩揚起濃眉,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謝謝她?謝什麽啊?她根本就不認識他。
「對不起。」他又說。
她更疑惑了,開始懷疑眼的的男人可能空有張好看的皮相,卻有壞掉的腦袋,老說些讓人摸不着頭緒的話。
「上官小姐,可否一笑?」
聞言,她瞪大水眸,愣了片刻。「誰?你是叫誰?」
「你不是上官凝!」他也是一愕,接着眯起眼。
「……」龐月恩一時無言。
她從向陽口中得知,夏侯懿是害死她世伯的兇手,是搬空上官家産業的混蛋!在清風樓時。原以為他是為了威脅向陽而要擄她,可他也不強逼,只是揚着淡淡的笑,一副邀她上府做容的模樣,整個人文雅得像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哥。
基於內心疑俱,所以她沒有反抗,乖乖搭上船,下了渡口再轉搭馬車到原上官府,這宅院她來過幾回,如今再踏進,卻已易主,總讓她傷懷,奇怪的是眼前男人明明是個壞蛋,可她怎麽看都不覺得他是個大惡之人啊。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跟在你身旁的不是上官向陽?」
「是啊。」
「他不是喚你小姐?」
龐月恩先是疑惑地攏起眉,而後恍然大悟。「他現在是我的貼侍,當然叫我小姐,我是龐家的三千金,上官凝是我的大嫂。」
這人根本沒見過凝兒,只是沖着向陽喊她小姐就誤以為她是凝兒……他對凝兒有什麽心思?該不會是打算要搶妻吧?
不過要搶也難,大哥早就把她帶往淮南了。
夏侯懿垂眼尋思片刻,才點頭,「是嗎?」難怪他覺得眼前的女子與他記憶中的女娃壓根不像。
據他所知,上官凝确實是嫁給龐家大少,正因為太快出閣,才會叫他至今仍見不上一面。
「那麽……」龐月恩轉動着眼,直看向房門口。「我可以走了嗎?」
她很怕要是她再不趕緊回家,一旦被向陽查到她在哪裏,結果可能就難以收擡了,向陽性子內斂,但談起夏侯懿總是憤憤不平,甚至恨不得能親自殺了他。
「上官凝長得仆麽模樣?」他突問。
她疑惑地看着他。為什麽他要一直追問大嫂的事?
「她笑時,唇下可有小小梨渦?」見她不回答,他索性直接問重點。
龐月恩燮緊眉頭。「有梨渦的是上官凜吧。」脫口說出後,她随即神色微變,後悔自己說話不經腦子。
「……上官凜?」他一震。
她張口欲言,最後卻又無奈地閉上嘴。多說多錯,乾脆閉嘴算了!
無視她的局促不安,夏侯懿迳自喃喃自語起來。「凝……凜?」這兩個字的音太像,說不準當年他根本沒聽仔細……
兜過了十二年,誰會知道命運依舊将他倆接系在一塊?
是她嗎?給他糕餅,對他揚笑的小女娃?
所以,當她再次展頗時,他才會對她的笑難以忘懷……
原來,一直都是她。
「龐三——」
窗外傳來上官凜貓叫似的聲音,龐月恩趕緊跳上窗邊屏榻開了窗,左看右看,卻沒看到人。
「我在下頭,你的眼睛一定要擱在那麽上面嗎?」她沒好氣地道。
龐月恩往下一探。「對了,我都忘了這窗挺高的。」
「我知道我很矮,你可以不用再提醒我。」都什麽時候了,真的要在這視窗上敘舊嗎?
「你是要來救我出去的嗎?」龐月恩看看向來跟她不對盤的人。
說真的,她們沒啥交情,因為她一直都很嫉妒向陽對上官凜太好。
「對,所以你趕快跳下窗來,我帶你從後門出去。」她可是守在這裏很久了,确定夏侯懿離開回到主屋大廳,才趕緊溜來的。
「可是,這樣不會害你嗎?」能走,她當然是求之不得,可就怕她走了,有人要遭殃。
上官凜眨了眨眼,嘿嘿笑。「原來龐三還挺喜歡我的嘛,我一直以為你很讨厭我。」
「我是讨厭向陽對你太好」她沒好氣地悴道。
「原來是讨厭向陽啊。」左看右探了一會,上官凜才催促,「快下來吧,我在這兒墊了石板了。」
龐月恩抿了抿唇,跨過窗臺,踩在石板上。「你要不要跟我一道走?」
她笑笑搖頭。「不,我還有事要做。」
「可是,我覺得夏侯懿很古怪,要說他是壞蛋,偏又不覺得他是大惡人,他先前把我錯認為大嫂,還跟我說謝謝,又說對不起呢。」
「……是喔。」她不由得苦笑,大概可以想像得到是什麽樣的狀況。「對了,你回去後跟向陽說,要他沉住氣,事情也許不如他想像的那般。
「什麽意思?」
「就是……」上官凜頓了下,尋思片刻才道:「上官家與夏侯懿家系了個誤會,才會釀成今天的悲劇,也許解開誤會已經無濟於事,但至少可以消弧彼此之間的仇恨。」
龐月恩怔怔地看着她。「你是不是——」
突地,铿锵數聲,哀叫四起,兩人心頭頓時抖了下,不約而同地朝主屋的方向看去,只見夜燈已起,主屋燈火燦燦,似有人影閃動。
「糟!向陽來了!」上官凜撩起裙擺就跑。
龐月恩跟着跑。「他來了,不好嗎?」
「你沒看過向陽發火的樣子嗎?」她低吼。
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為了一個害她家破人亡的仇人奔跑。
可是,卻不能不跑,向陽一旦怒極,是寧可王石俱焚也不願放過的,一個是她的義兄,一個是她所愛的男人,她不願任何一個受到傷害。
她火速狂奔,壓根不管龐月恩在昏暗的碎石路上跌跤,迳自沖向主屋的回廊,陣陣血腥味撲鼻而來,她心頭抖顫得更厲害。
轉過回廊,光亮之中,只見上官向陽持劍砍向夏侯懿的後腰,眼見他還要痛下一擊,她想也不想地撲過去——
「不要」
最終,上官向陽帶回了龐月恩,待在夏侯懿府裏的家奴則多半重傷,翁老從城裏請來數個大夫一并診治,府裏上下忙得一團亂。
而主屋寝房裏的一男一女,則是不發一語。
夏侯懿裸着上身趴在床上,上官凜沉着臉,紅着眼眶,瞪着他背上皮開肉綻的傷口,傷在他身,卻痛在她心。
「不是要上藥?」他略回頭看了她一眼,瞥見她紅透的眸,想起身安慰,卻又被她一把壓在床榻上。
「不要亂動」她惱着,抽開藥瓶的棉塞,開始在他傷口上灑藥,憐惜地在傷口上吹看氣,就怕上藥會讓他更疼。
「不過是小傷。」他溫馨安撫。
和他身上其他已愈的傷口相比,這傷口确實算小,但也正因為如此,上官凜更心疼。
「你沒事幹嗎胡亂帶人回家,偏要惹出禍來?」她惱斥。
向陽向來沉斂,但一旦惹火他,他就會不要命地豁出去,她不敢想像那會有多可怕……
「我以為她是上官凝,不過是想要跟她說話罷了。」
「難道就不能在外頭說嗎?」
「有那家夥在,能說嗎?」
「那也沒必要帶回家吧!她可是龐家千金,背後有七王爺和皇後娘娘撐腹,你是不要命了你」她怒瞪着他。
夏侯懿背對着她揚笑。「你倒是挺清楚的。」
上官凜不由得一愕,暗惱自己管不了情緒,一時氣極話多。
「爺,外頭有位名叫陸正的商人,打江南來的,要見你。」翁老的聲音殺出,适時地化解房內的凝滞氛圍。
她微攏淡眉,不懂陸正怎會找上門來。
「……讓他進來吧,」
「是。」
上官凜看向門外,正忖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回避,卻瞧見陸正已來到門外。
「夏侯懿兄?」
「進來吧。」夏侯懿淡道。
陸正推開門,一瞧見上官凜就坐在床榻邊,原本還存疑的心頓時跌落谷底,慘澹地揚笑。
「凜兒……」他難過地喚。
她頓時僵住身子,不懂他為何在這當頭喊出她的真名。
夏侯懿坐起身,一把扣住她緊握成拳的小争。「陸兄,真是對不住,府裏出了點事,你可別介意。
「唉,夏侯懿兄受傷了?到底是怎麽了?是不是跟你下午帶走那位姑娘有關?」
午後時商舶駛離渡口。繞了圈轉向東水門,原本夏侯懿是要帶他回府的,但臨時又改變主意,要他在客棧投宿。
這事讓他怎麽想都覺得古怪,最後再也坐不住,便提早上門赴約問個清楚,二來也想知道夏侯懿帶回那姑娘究竟是什麽樣的心思。
「你猜得一點也沒錯。」夏侯懿答得一派悠閑。
「夏侯懿兄竟帶姑娘回府,這是要将凜兒置於何處?」陸正不悅地斤責。
聽着兩人的對話,上官凜頭皮逐漸發麻,發現她勝券在握的計畫早已變得七零八落。
「凜兒?」夏侯懿眯起眼。「凜兒是你叫的嗎?」
「你——」
上官凜伸出手制止了兩人的對話。水眸橫娣着因失血不少而面帶蒼白的男人。「你……早知道我是誰?」
「一開始并不确定,但後來……」夏侯懿點了點頭。
「你怎麽可能會知道?」她收回手,站在床榻邊,居高臨下地瞪着他。「你并沒見過我,見過我的商賈也不多,你怎可能知道我是誰?」
她不信!不信他對她的好,只是引她入甕的手段……
「這府裏上下我都去過,主屋西邊的清風院自然也是。」他直瞅着她,語氣平靜。「我剛收了這宅院時,順便收買了一個老奴的心,他跟我說了一切,所以當我見到你時,還不甚确定,但當阮适要殺你時,你是在清風院後,我幾乎就肯定了你是誰。」府裏的奴仆,沒有人敢在府裏胡亂走動的。
「……所以你一開始就想殺我?」
夏侯懿頓了下,無法否認,「一開始,我确實是想,但——」因為她的淚,因為她的手藝,讓他猶豫不決,而在聽見她的求救聲後,更只有一個救她的念頭。
「你确定我的身份之後,想要網羅我?」上官凜心思運轉奇快,回頭問陸正。「茶貨呢?」
「在你指定的倉庫裏,我沒動。」夏侯懿淡淡回答。
「他說的沒錯,貨都在倉庫裏,我特地去點算過了,上頭皆有上官府的印樣,也加押官印了,就算他拿了也沒用。」陸正聽到現在,才明白自己被夏侯懿給擺了一道。「凜兒,我一時着了他的道,真以為你成了他的妻,我——」
「你已是我的妻,不是嗎?」夏侯懿冷聲打斷他。
上官凜死盯着他,心灰意冷,「……你到底在想什麽?想殺我卻又不殺我,不斷試探我,是想要利用我的才能?」
原來,在他眼裏根本沒有感情,而是更深層的爾虞我詐,她竟然直到現在才發覺,真是蠢到可笑!
他的緊迫盯人、派人監視,這些小動作,她怎麽會一直都看不透?是她不願看透,不願面對真相吧,不肯相信他對她一點清愛皆無,不過當她是顆棋子,由着他操弄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