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書停在她看見他的那一頁,沒有再往後翻過。剩下半個小時,她支着下巴,出神地看舷窗外的雲朵。
飛機降臨前,她聽見小男孩嘀嘀咕咕同他媽媽說話:“這個姐姐為什麽一動不動的看着窗外?”
他媽媽笑了笑,“就像你覺得那些是棉花糖一樣,可能這個姐姐看着雲朵,也想到了別的東西。”
“可明明更像棉花糖呀。”
“在大人的眼裏,它可以像任何東西。”小男孩的媽媽告訴他,“不要再多問了,這是別人的秘密,你也不想媽媽偷偷去瞧你的秘密對不對?”
“好吧,我不問了。”
莞爾抿唇笑了笑,覺得身邊坐着一個有禮貌的小孩子,體驗也不是那麽壞。或許應該說,有這樣明理的媽媽,小孩子的教養也壞不到哪裏去。
她還從他媽媽的話裏品出了一點道理。可不是嗎?和張愛玲的一句話有異曲同工之妙:一些事情,明明是不相幹的,也會在心裏拐好幾個彎想到他。
飛機在停機坪上停穩後,莞爾安定地等艙內其他乘客先走,等人漸漸少了,才起身取下自己的行李,在空姐空少的微笑作別中,走上廊道。
剛拐過一個彎,那個熟悉的身影忽然撞進她的眼中。
安文逸拿着手機開機,一邊若有所感擡起頭,看見她出來,點點頭。
她一愣,還未有反應,就聽他開口,“莞爾?真是你。”
“你…”
“我在這裏等你。”安文逸上來幫她提行李,一起往托運那方向走,“很久沒見了,還記得我嗎?”
這話她不敢答,因為說出口必然是謊言。
怎麽會不記得?看山是他,看水是他,看雲朵也是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起他,可說出來實在太失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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莞爾說,“沒想到,會在飛機上見到你。”
安文逸說,“是很巧。”他想說你沒什麽變化,所以第一眼就認了出來,可同樣覺得失禮,話留在了喉間。
對她的印象,大多都是和老師們習慣将兩個人相提并論挂鈎的。她是個很理智的人,安文逸也曾悄悄将兩個人比較過,最終認為自己不如她。他高中時期喜歡過一個女孩子,到後來分手也放不下,由着自己繼續用她的賬號,直到加入興欣,也沒能将這個賬號丢開。
因為這個人妖賬號,以及他坎坷難忘的情史,隊裏那幾位心髒的沒少嘲諷他,還美名其曰垃圾話訓練。
…他不需要。
啊對了,除此之外,她的名字也讓人能清楚記得。每當她笑,班裏總有男生起哄說“莞爾一笑”。她脾氣好,遇見心情也好的時候,嘴角又揚一揚,問之前那個男生,“現在是不是莞爾二笑?”
目光一轉,見他也在看,唇角生生壓下了“莞爾三笑”。
安文逸這種時候就會覺得她隐隐在針對自己,但苦于沒有任何證據。等到高三,分科之後就不常見到她了,高考完之後,就只在老師口中聽說她志願填了一個南方的城市。
兩人原先就說不上多熟悉,現在并肩走着,其實是一點不自然的。安文逸于是想了話頭問她,“聽說你當時志願填了南方,原來是H市嗎?”
“對啊。”莞爾順着話問他,“你呢?怎麽會在H市?”
“我在這邊工作。”
安文逸看了一眼手機,仿似想起了什麽,“說起來我還沒有你的聯系方式。”手機掉個頭,遞到她面前來,“交換一下吧?”
莞爾覺得他居心不良,但他目的不是她,也沒法點透。她狀若無事地笑着接過手機輸了號碼,再遞回去時,果然聽見他又問,“你等會兒忙嗎?不忙的話,一起喝個茶吧?”
“不忙。”她想了想,說,“可是我不太愛喝茶,喝酒可以嗎?”
安文逸愣住,“…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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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挑了一個茶酒兩宜的店,莞爾點了一瓶啤酒,安文逸看着菜單,問老板要了一壺苦茶。
在莞爾好奇的目光中,安文逸向她解釋,“工作原因不能喝酒,會影響狀态。”
于是順理成章,她問起他的工作。
“嗯…職業選手。”
她發表了自己的意見:“很瘋狂,感覺不像你。”
安文逸沒有回應這句話,他對自己的人生有清晰的規劃,并不會因為別人的看法而有絲毫的動搖。
莞爾也只是這麽一提,另問,“好玩嗎?”得他點頭後,笑了笑說,“我也想去玩一玩。”
“好啊。”
兩個人忽然沉默下來。
莞爾猜到他會問什麽,一邊喝着酒,一邊等他問出來。可是等了半天,對座那人還是什麽也沒問。反倒是她先沉不住氣,将酒杯擱下,擡起頭看他,“你想從我這裏知道她的消息?”
安文逸也覺得自己這樣拐彎抹角向旁人打聽前女友有點難為情:“其實,就是想知道她最近怎麽樣了。”
莞爾覺得紮心。
她有段時間非常理智,果斷取關了他的微博。本以為從此後風平浪靜,但或許是因為曾經關注過,微博給她推薦了有關他的消息。
沒忍住點開,發現是網友寫的一篇同人文,安文逸x小手冰涼。她頂着巨大的問號看下去,從一個微博點進另一個微博,再點進相關的主頁,終于搞清楚怎麽回事。
簡直殘忍,他們分手之後,她的賬號還能和他組CP。莞爾一邊嫉妒,一邊又不理智了,用小號悄悄關注回他。她告訴自己,用小號不能算是她,自己本人還是很冷靜的。
說起來,她和小手冰涼的原主高中時關系還不錯。但歸根結底,是她心懷鬼胎,好奇他眼中那個耀眼的存在是怎樣一個人。
只可惜安文逸似乎不清楚女孩子間這些小九九,以為她們仍然是好朋友,這次遇見還特意找了借口請她喝酒,想要打聽另一個人的消息。
“不好意思。”莞爾這時候有一種奇異的報複心理,她望着酒杯上小小的自己,放佛看到了一個惡毒的自己。
他是愛她的呀,你不告訴他也不能改變啊。
可憑什麽呢,她也會不甘心,她的暗戀故事裏為什麽一定要那個耀眼的存在?她絲毫不介意他的不喜歡,卻非常介意他的喜歡。
任何會促成他們複合的可能,她都不想去做。
莞爾一笑,肆意痛快她自己的,
“我和她關系一點都不好,我不知道她的近況。”
“沒辦法幫到你了。”
莞爾不緊不慢将最後一口酒喝盡,看安文逸懵在當場,不知道為什麽,快意也沒有了。自己小醜跳梁似的,最後還不是只能悄悄退場?
她沒有多做招呼,拿起行李往外走。
外面霧蒙蒙的,像是要落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