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到那一天,安文逸開車來接她一同過去。
莞爾并沒有收到請帖,系安全帶時才想起來,問他,“在哪裏呀?”
在安文逸眼神示意下,她回身去拿擱在後座上的請帖,再轉過來時,眼角餘光留意到最裏還放着一個精心打包的小禮物。她只當沒瞧見,翻開請帖看,“在教堂?”
“嗯。”安文逸轉目看一眼,不知是笑還是無奈,“她一向喜歡那樣浪漫。”
莞爾沉默,将請帖折起來收好。前方到紅綠燈,她把車窗搖下來,側身去看外面停下的車輛,忽然低頭笑了笑,“如果你現在告訴我你要去搶婚,我覺得我還來得及下車。”
安文逸也笑了笑,“應該不是。”
“但願。”車動了,莞爾被風吹得有些冷,将車窗又搖上來,“我還沒有想好,如果你牽着新娘跑了,我應該跟上來,還是幫你們攔着新郎。”她的聲音帶着淡淡的笑,但其實連自己都猜摸不透裏頭的意味。
安文逸設身想了想,笑着保證:“不會讓你那樣尴尬的。”
到教堂前,安文逸将車停好,拿上請帖又過來替她開車門。莞爾起身前,悄悄往後座看了一眼那個小禮物,不知道是不是他一時忘記了。反正她不動聲色,絲毫沒有想要提醒他的意思。
婚禮還沒有開始,安文逸帶着她到來賓登記處,将請帖遞過去,落筆在冊上寫上自己的名字。莞爾環視草坪,她是第一次參加西式婚禮,平時在電視上才看見的浪漫裝扮都落到現實來,一叢又一叢的白玫瑰作點綴,為今天那位主角添色。
莞爾很快看見了她。
她被大家簇擁在正中,笑吟吟地招呼客人。也是很久不見的舊識了,莞爾變化不大,她卻不是。記憶裏奪目的光芒似乎淡了,現在看來,她和旁的女孩子也沒有什麽不同,個子嬌小,總愛笑。可為什麽以前總是羨慕她呢?莞爾想了想,覺得大概因為那時候她一直在他的身旁。現在她離開了,光芒也不在了。
所以耀眼的,從來只是他而已。
莞爾發了會兒神,被安文逸叫醒,筆遞了過來,讓她也在冊子上簽名。
“你的字變好看了。”她下筆前偏頭看了看。
安文逸說,“是嗎?”在她身旁也側着頭自己看了看,“也就這三個字寫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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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經常簽名?”
“嗯,老板讓我們把簽名練好,說至少不丢臉。”
她抿着唇笑,在他名字下面,輕巧的簽上自己的名字。
再一擡起頭,察覺他的目光走開了。她順着看過去,新娘穿過人群,含笑向他們走過來。莞爾這才發現她還沒換上婚紗,一身簡單的白色長裙,她不知為何,竟覺得眼熟。
下意識往安文逸那兒望了眼,見他已然失神。莞爾一笑,手挽上他的臂彎,搶在新娘之前打招呼,“好久不見呢。”
新娘的笑塌了大半,也看她覺得眼熟,想了半天才記起來,“莞爾?”
“是我。”
莞爾忽然也記起來為什麽眼熟。她這樣的打扮,只差一個十字架,就是貨真價實的“小手冰涼”了。
或許不差,教堂上不就正挂着一個嗎?
莞爾的笑僵在臉上,完全想不透她要做什麽。
安文逸同樣不明白,“在婚禮上邀請前男友,可不是什麽理智的做法。”
“我從來就不理智,你一向知道的。”新娘毫不在意,看看他,目光還是落在莞爾身上,“你們在一起了?”
“如你所見。”安文逸将莞爾搭在臂彎上的手放下來,握住。
他的手緊緊牽着她,她驚異這一剎那的觸感,有些目眩心顫。面上卻得體的笑着,附和他的承認,“謝謝你,恭喜你。”
謝謝你的放手,恭喜你的新婚。
“謝謝。”
新娘禮貌回複了這一句,轉眼再去看安文逸,“我聽說你現在還在玩榮耀?已經是職業選手了?”
“是。”
“還在用‘小手冰涼’那個賬號?我以為你早就丢開了。”
手上有一瞬的刺痛,莞爾不由得蹙了蹙眉,狀似不明地開口問,“你現在敢丢開‘小手冰涼’?”
安文逸懂她的意思,松開握住她的手,扶了扶眼鏡,“不敢,老板娘會罵死我的。”
“全套銀裝難得耶!”
“是啊。”安文逸冷靜地說,“‘小手冰涼’早就煥然一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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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文逸的手機恰好響起。他看了屏幕,低頭小聲告訴莞爾,“戰隊那邊打來的,我先去接個電話。”
莞爾說好,揮揮手,等他禮貌性地與新娘點頭示意,到草坪另一邊去接電話。
新娘沒有急着離開,走到她身邊,與她一起看着安文逸的背影。
她們關系說不上好,但真要論一論,也說不上差。但她這次婚禮,莞爾并沒有收到請帖,甚至連消息都還是從安文逸那裏得知的。她懊惱似的,“我原以為你會給我發請帖的。”
新娘笑了笑,“高考之後你就沒了音訊,我還以為你是躲着我們呢。”
“我何必躲着?”
新娘思考了會兒,說也是,“你和他都是理智到不近人情的人,怎麽可能因為其他事情,耽擱你們原有的打算呢。”
但她還是不信,“我沒想到你們會在一起。”
莞爾說,“我也沒有想到,你們會分手。”
新娘聽她這麽說,也愣了愣,半晌才苦笑,“你大概也知道,我是喜歡浪漫追求刺激的人。那時和他在一起,卻總覺得乏味……不是因為不喜歡才分的手,是我覺得自己不是能讓他失去理智的那個人。愛情,不就是一種幻想嘛。可是他給不了我要的幻想。”
莞爾完全不能理解,“你想看他失去理智?因你發狂?”
所以即使在自己的婚禮上,也要穿上“小手冰涼”的衣服來刺激他?
莞爾問她,“如果他真的如你所願來搶婚了,你要怎麽做?”
“…他不會的。”
安文逸已經接完電話,向她們走過來,新娘剩下的話沒有說完,莞爾想要說的話也吞回肚子裏。
大概自己也是冷靜慣了的人,所以知道,一旦理智崩潰,那代表有多受傷。
而且,即使崩潰,他們也都不會在在意的人面前顯露。
那麽她怎麽會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為她失去理智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