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飛雪樓(零二)
飛雪樓(零二)
第二日一早,花滿樓與陸小鳳兩人便啓程回花家,車夫自然是昨晚被陸小鳳腹诽了的花平。花平裹着襖子,手裏拿着鞭子趕車,心想,這陸大俠今年也要一起回花家過年嗎?往年可是到了大年初一早上才到少爺房內讨酒喝。
陸大俠的心思還真是摸不透。
馬車內,花滿樓坐在一邊,陸小鳳在他對面坐着,相比較上次去毓秀山莊的馬車,這一次的可就舒适寬敞得多,兩個人坐在一起,還餘出許多空間。
花滿樓靠在車壁上,倒不覺有什麽,把玩着手裏的扇子,微微垂着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陸小鳳,你再磨蹭來去,身下的毯子要壞了。”
剛上馬車,兩人才上路,陸小鳳也不知是怎麽回事,一直不安穩,如同小孩一般好動,讓花滿樓無奈搖頭,只得由他去,但——已經上路一個時辰,陸小鳳還沒鬧夠,花滿樓卻是不得不出聲了。
聽見花滿樓叫自己的名字,陸小鳳立刻不動彈,嬉笑道:“你終于開口說話了?”
這事不怪陸小鳳,只是今早兩人摟在一起醒來,花滿樓臉上的表情雖然與平日無異,連伺候多年的花平都沒察覺到不正常,偏偏陸小鳳心裏有苦難言,因為花滿樓不和他說話了,一句話都沒說。
陸小鳳昨晚作出那些舉動之前想過,即便是惹了花滿樓不高興,但依照花滿樓的性子,怎麽也不至于動怒,如今倒好。的确不動怒,只是不理他了。
“花滿樓,你終于和我說話了?”
“我什麽時候不和你說話?”花滿樓問,然後繼續道:“陸小鳳,上一次你去花府是什麽時候?”
“哎呀,似乎是很早之前的事情,怎麽了?”
花滿樓搖頭,想起陸小鳳的确是有些年沒去過花府,這次去,想必父親也是高興,誰讓陸小鳳此人能言會道,讨人歡心。
想到再過幾日便是大年三十,家中一定很熱鬧,有不少親戚朋友來,花滿樓便有些頭疼。花滿樓雖然不是西門吹雪那般讨厭熱鬧,但也不喜應酬的場面,若非如此也不會一人獨居在百花樓,照顧樓裏的那些花草。
盯着花滿樓的臉,陸小鳳似乎明白什麽,只道:“喝酒這種事,有朋友就足夠了,人多喝酒不一樣熱鬧,好酒還是得和朋友。”
聞言,花滿樓但笑不語,卻是明白了陸小鳳的心思。
百花樓距離花府不過一日的路程,花滿樓與陸小鳳在夜半時回到花府,早有了花滿樓吩咐的花平只是通知了門口的人,三人便進了府,打算休息。花滿樓自然不會夜深時分去見花如令,打算明日早晨再去給花如令問安。
花滿樓往前走着,陸小鳳跟在後面,花平走在最後,一臉不解。為什麽陸小鳳還要跟着少爺一起呢?花府的上好房間多的是,可不是百花樓那處,房間不多,所以每次陸小鳳以認床為由,一定和少爺一個房間。
“陸大俠,花府的房間很多。”花平想了想還是出聲提醒,畢竟陸小鳳是客人,要是和少爺擠一張床,兩個大男人肯定睡不好。
“嗯,我知道。”花家家大業大,房間多很正常,怎麽了?陸小鳳不解,沒能理解花平的好意。
花平一愣,繼續道:“可是這邊是少爺的房間,客房在那邊。”
這下,陸小鳳明白了。
“我和你們少爺有事相商。”陸小鳳看着花平,不緊搖頭:這個花平怎麽如此不識趣。
“少爺?”
“嗯,我和陸兄有事要說。”花滿樓點點頭,然後道:“你先下去,不用伺候了。”
“是,少爺。”
花平終于明白了,原來自家少爺和陸大俠是有事相商,而且肯定是重要的事。陸大俠武功厲害,難怪少爺和老爺都很信任他。
望着花平離開的背影,陸小鳳轉過身來問道:“難道你家的仆人都比較聰明,看出什麽了?”
“陸小鳳。”
“我知道了,不說了。”陸小鳳撇嘴摸摸胡子,跟在花滿樓後面進了屋,屋子內暖和的感覺讓兩人同時發出一聲喟嘆,接下披風放在一旁。
花滿樓無比熟悉這屋子,僅僅是憑感覺也只有屋內的擺設一點沒變。走到床邊,花滿樓解開外衫,準備休息。
還站在後面的陸小鳳,臉上表情因為沒有點燈,看不清楚,但逐漸沉重的呼吸聲卻越發清晰。
“花滿樓……”
“睡覺。”
陸小鳳聽了花滿樓的聲音,立刻清醒過來,走到床邊跟着脫了外衫,躺在床的外側,這是長久以來的習慣。
兩人躺下,不一會兒陸小鳳耳邊便想起花滿樓平穩的呼吸聲,不知他想到什麽,閉上眼,手自然的搭上花滿樓的腰,睡了過去。
第二日醒來,花滿樓和陸小鳳一同到前廳,花如令已經在了,見到兩人,樂呵呵的招呼。
“樓兒,你的幾位哥哥這幾日也該回來了。”
“爹。”花滿樓拱手問安,陸小鳳則是笑眯眯的開口。
“花伯父早。”
花如令臉兩人如從前一樣交好,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甚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過年有許多事要安排,花如令沒有和兩個小輩繼續聊,和管家商量家中的大小事務。花滿樓從不參加這些事,家裏人也不會讓他幫忙,反倒是清閑。
雪依舊在下,花滿樓現在廳內,面上表情說不出什麽感受,但陸小鳳卻有些心疼。
花滿樓,多少年沒有見過下雪的景色。
——陸小鳳,我似乎能看見一些東西了。
聽到這句話時,陸小鳳真的希望花滿樓能夠看到東西,但最後卻只是幻覺而已。陸小鳳不知道當事實打破那一點點的希望後,花滿樓心裏是何感受。
“花滿樓,我給你說,現在的樣子。”
“嗯,要說得分毫不差。”
“分毫不差。”
陸小鳳将外面的一草一木,一人一花細細的說給花滿樓聽,花滿樓側耳聽得仔細,臉上還帶着慣有的微笑。陸小鳳忽然側過頭,盯着那一抹笑,出了神。
“陸小鳳。”
“嗯?”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花滿樓說着,轉身走到回廊,打算回房間。
陸小鳳不解的跟上去,追問道:“什麽事?”
“沒什麽。”
陸小鳳動作一頓,自然知道花滿樓存心捉弄他,搖頭失笑,暗自感嘆花滿樓也有這般幼稚的時候。
回房後,花滿樓将琴取了下來,陸小鳳見狀,讓人送了一壺酒過來,放在熱水中溫着。
這種時候,沒酒怎麽可以。
花滿樓擺放好琴,便彈奏起來,陸小鳳喝着酒,跟着搖頭晃腦,陶醉其中。
聽着聽着,合着琴聲唱了起來,花滿樓彈着彈着,左手壓住了琴弦,放棄了能夠與陸小鳳合奏的機會。
“咦,怎麽停了?”
“累了。”
“哦。”陸小鳳表示理解,然後繼續唱自己從塞外學來的小調。
花滿樓去拿酒壺的手在聽到陸小鳳唱歌的時候頓了一下,随後恢複常态,鎮定自若的喝下一杯。
陸小鳳唱得無比陶醉時,外面響起花平的聲音。
“少爺少爺,你有沒有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鬼哭狼嚎的,怪慎人。”
花滿樓面不改色回答道:“沒有。”
“那可能是我聽錯了,不過也有可能的府外那些乞丐的聲音,一會兒讓人去瞧瞧,大過年的,別出什麽岔子。”
“嗯。”
陸小鳳的歌聲在花平聲音響起的時候就停下了,在花平的話說完之後,徹底的消失。
不甘的看向花滿樓問道:“花滿樓,你說,花平的鬼哭狼嚎什麽意思?”
“陸兄只是……有獨特的唱歌方法,不足為奇。”
“嗯,我也這麽覺得。”
“天下五音不全,不懂琴瑟之人許多,陸兄不比難過。”
陸小鳳本來是不難過的,可忽然覺得,有些難過了。
晚飯時,陸小鳳還在為今日的鬼哭狼嚎郁悶,偏偏花家的人跟說好了的一樣,要讓陸小鳳更加郁悶。
“樓兒。”
“爹,我在,什麽事?”
花如令笑着道:“我突然收到故友來信,說是初二來家中,而且——還把他的掌上明珠一同帶來。”
“爹的故人來訪,自然是好事。”
“哈哈,當然是好事,不過該高興的不是我,是樓兒你!”
“我?”
陸小鳳心裏湧上不好的預感,他皺起眉,盯着花如令父子。
“這李兄的掌上明珠,是你的未婚妻。”花如令仿佛沒看到花滿樓臉上出現的瞬間僵硬,還接着道:“當時與李兄年輕氣盛,比武過後應了那句老話,不打不相識,說了結為親家,可惜生下的都是兒子,便作罷,不過後來又有了李姑娘,雖然年紀與你差了七歲,但知書達理——”
“爹,此事為何我從未聽你提過?”花滿樓如實問。
“陳年舊事,若非在信中提及,也就忘了。”
花滿樓不說話,只能沉默的吃完了晚飯。如果那位李姑娘不喜歡他也就罷了,若是有心,以他爹的性格,絕對會讓他們二人成親,
一門心思都在思考此事上,花滿樓并未注意到陸小鳳,回到房內,被人一把推到牆上時才回過神。
“陸小鳳?”
“哪裏出來的丫頭片子,啧,未婚妻?哼!”
“陸小鳳……”頗為無奈的安撫着炸了的陸小鳳,花滿樓剛才的心思全被陸小鳳這一下給攪亂了。
摟着花滿樓,陸小鳳想:管他什麽未婚妻,花滿樓是他的。